沉  疴 15

作者 : 烟雨阑亭

在这样一个星月无光,凄暗而清冷的深夜里,文丽的思绪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双桨的小船一样,四处飘荡着,无法靠岸。于是,文丽纷乱而繁杂的思绪又回到了秦坤搬出去之前的那一个晚上。

那天,文丽还没有走到家,就看到了从自己家的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她轻轻的敲了几下门,秦坤打开了外面的防盗门。

“不好意思,我回来你不在,我就一个人呆在你家了啊,你看看你家东西丢了没有?”秦坤打趣的说。

“神经病,我说你偷东西了吗?如果怕你来,我还不知道换锁啊?”文丽嗔怪着回到。

“再说了,你现在有权利住到这里啊,我们不是有协议的吗?如果你说你还没有找到房子,那我也不能赶你走,不是吗?”文丽一边月兑靴子一边说。

“劳驾你帮我拽拽靴子,怎么这么难月兑啊?”文丽穿着一双靴筒很高的靴子,费力的月兑了一半,还有一半怎么也月兑不下来。

秦坤伸手抓住鞋跟,使劲一拽,文丽的袜子带靴子一起月兑了下来。

“你用那么大的劲干嘛啊?”文丽说着从靴子里取出袜子。

“不使劲月兑不下来啊。”

“今天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文丽没话找话说。

“吃了饭,他们去唱歌了,我不想去,我就回来了。“

“趁现在还没有搬出去,能在家呆一呆就在家多呆一呆,如果搬出去了,想呆也呆不成了。”秦坤略带伤感的说。

文丽一时无语。

以前,秦坤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文丽曾经多次说他比国家领导公务还要繁忙,那时的家,对秦坤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他总是有很多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或者偶尔整夜不回家的理由。

现在,秦坤和文丽已经是劳燕分飞了。而秦坤却忽然对家有了一丝眷恋,文丽不知道秦坤是出于何种心态。

难道真的是如别人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得到的时候往往不知道去珍惜,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吗?

“想什么呢?文丽。”秦坤忽然拍了一下文丽。

“我没有想什么。”

“晚上是不是和情人约会去了?现在还沉浸在对刚才那种幸福甜蜜的回忆之中?”

“神经病。”

“文丽,我和你说件事情。”

“你说。”

“文丽,我已经租好了房子,其实,我原本是暂时不想搬出去的,想过了这个冬天之后再看情况,你看,儿子马上就要放假了,如果我搬了出去,儿子放假在家看到我晚上一直不回来一定会感觉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说,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如果我搬出去,过年你们也冷冷清清的,我也孤孤单单的。但是,你却执意让我搬出去住,我没有办法,也许是我住在这里打扰了你,让你感觉不方便了,既然这样,那么我明天就搬出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那我现在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文丽,干嘛非要深更半夜的收拾东西啊,明天再收拾不行吗?你恨不得我现在就搬出去,是吗?”

窗外,一片凄迷,夜色仿佛被泼了浓墨一般,幽暗无光。天上却有密布着的点点繁星,像是此刻文丽极力隐含在眼眸的点点泪光。

“你先去睡吧,我收拾好再睡。”文丽说完不等秦坤回答就径自她转身走向大卧室的大衣橱,拿出里面放的行李箱,开始一件一件的整理秦坤的衣物。

秦坤的衣物一直是拿出去干洗的,文丽曾经说过很多次,有些贴身穿的衣物让秦坤不要拿去干洗,干洗剂里有很多化学物质,对身体不好,她让秦坤放在家里用水洗,但是秦坤不听,他说干洗的衣物熨烫的服服帖帖的,穿起来很舒服。

前天,文丽才去买了一个蒸汽熨斗,文丽想,无论怎样,在秦坤离开家之前的这段日子,她会在家里把秦坤的衣物清洗然后熨烫好,给自己一个心安的理由,也给秦坤一个念想,可是,她没有想到,秦坤居然说搬忽然就要搬,这让文丽的心里很难受。

二十年的时候,虽然彼此给过对方很多的痛苦和伤害,但是,曾经的甜蜜和温暖也一样不时的会盘绕在文丽的心头,让文丽百感交集。

刚结婚的时候,文丽不怎么会做饭,炒菜只放点盐,而且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是,秦坤从来没有埋怨过。后来,一有时间,秦坤就会亲自下厨,一边做饭,一边给文丽传授一些做饭的经验,时间长了,文丽也就慢慢的会做一些家常便饭了。

有一年的冬天,是文丽和秦坤结婚的那年的冬天,文丽忽然发高烧,吃了很多药也不见退烧,秦坤围在床边,六神无主的看着虚弱而憔悴的文丽,他模着文丽发烫的脸庞,心疼的问文丽最想吃什么,无论多远他都会去给文丽买回来,文丽想了想,说想吃一块甜瓜,于是,秦坤没有丝毫的犹豫,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天寒地冻的,外面是厚厚的没有融化的积雪,秦坤骑着一辆陈旧的自行车跑了很多地方,才在一个维族人的摊子上买到了一个甜瓜,回到家里,秦坤急忙切开甜瓜让文丽吃,文丽吃了两块甜瓜之后,竟然慢慢的退了烧。后来,秦坤打趣说文丽可以是馋甜瓜了。

有一次,秦坤到一个小县城去出差,听说那个小县城有一家小饭馆,小饭馆里有一种鱼做的很有特色,于是,忙完工作后秦坤步行了很远的路,去了那家饭馆,买了一份做好的鱼给文丽带了回来。

想着秦坤对自己的种种好,想着别离在即,想着过了今夜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纠葛,也许从此之后会成为陌路,文丽不禁悲从心来。

泪水,终究还是没有忍得住,如雨滴一样,倾落下来。文丽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抑制不住轻声的啜泣着。

秦坤轻轻的走了过来,用双手揽过文丽的双肩,从背后抱住了文丽,用自己的脸颊紧贴着文丽柔软的头发。

“文丽,那我先不搬出去了好吗?等到过完了年我再说可以吗?”

“不。”文丽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那你要记得照顾好你自己和儿子。”秦坤叹了一口气说到。

“我知道了,我会的。”

“你也一样。”文丽哽咽着说。

秦坤再次用手擦去文丽脸上和眼角的泪水,然后,将文丽扭转过身来,紧紧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好像是此刻如果一松手文丽就会随风而逝一样,又好像是在倾尽心力想给文丽留下这寒冷的冬夜里最后一缕的温暖。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的在响着,时间似乎忽然停滞在了这一刻,离别的最后一夜的这一刻。秦坤看似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可是文丽却可以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秦坤急促的呼吸和越来越用力的手臂。

顿时,有一种久违的气息弥散过来,如同是暗夜里最浓重的夜雾一般,渐渐的包裹住了文丽,撩拨着文丽。文丽伸出双臂也紧紧的环住了秦坤的腰,将头更深的靠在了秦坤的肩膀上。

秦坤像是被蛇咬了一口惊醒了过来似的,忽然抱着文丽挪进了小卧室,把文丽放在小卧室那张并不宽大却很柔软的床上。

像是久怨之后和好的夫妻,又像是久别之后重逢的情人,秦坤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秦坤用自己的双手抱住文丽的头,用自己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文丽闭着眼睛轻咬着嘴唇摇着头躲避着,但是,一股热浪一般奔涌而来的气息还是让文丽恍惚间有了沉醉的感觉,文丽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于是秦坤顺利的把自己的舌探入到了文丽的唇齿间,秦坤的舌在文丽的口舌间不停的翻转着,搅绕着,像蛇舌一样,细长柔软而又灵活善变。

秦坤一边用唇亲吻着文丽,一边用手抚模着文丽,秦坤的唇厚薄适中,色泽红润,很温软,秦坤的手指不长,掌心很肥厚,指肚也很绵软,文丽在秦坤的亲吻和抚模下,渐渐的迷醉了,她感觉,此刻自己已经变成了海底的那一丛丛色彩斑斓的珊瑚,每一个触角都充满了一种喷薄欲发的张力。

秦坤起身拉开折叠好的被子,借着大卧室投照进来的灯光,解开并月兑掉了文丽的衣衫,然后把被子盖在了文丽的身上。

这样热烈的缠绵他们已经很长时间不曾有过了。疏离而淡漠的感情,让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早已失去了这样浓烈如酒的情致,琐碎而烦扰的生活,让他们更多的时候对彼此的需求采取的是一种冷漠和逃避的态度。

文丽一直觉得,夫妻之间的欢爱应该是灵魂与躯体的双重交融,月兑离了灵魂相融的躯体结合只是动物最本能的一种生理需求,其间至少缺乏情爱,或者根本就没有情爱的成分。只有灵魂与躯体的共同结合,才是情爱归一的结合,也才能够达到心身合一的最佳状态。

而那夜,秦坤像一头雄狮,向文丽发起了凶猛的进攻,虽然有怜惜,有体恤,但是更多的是猛烈,仿若是在以一种诀别之势和文丽进行着最后的欢爱。那一刻,文丽仿佛不是秦坤曾经的妻,而是秦坤的敌人。

这是一场灵魂与躯体的双重交锋?是一种以进为退的攻守策略?是一种真切的不舍?是一种无奈的告别?抑或是一种结束后的释然?是一种彻底的解月兑?文丽的脑海里不停的翻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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