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疴 61

作者 : 烟雨阑亭

突如其来的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和着强劲的夜风,如奔涌不息的河流,从天而降,敲打在窗外的水泥路面上,敲打在窗柩的双层玻璃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雷电声和风雨声打破了凄谧无边,幽暗无际的夜色,也搅扰了文丽原本宁静,平和的心绪,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幕,文丽有些坐立不安了。

文丽无心再玩游戏,已经凌晨一点半过了,文丽停下正在玩着的斗地主游戏,关闭了电脑,然后缓缓的转身走到窗前,青白色的轻薄窗幔被迎面而来的夜风掀起很高,风夹杂着碎雨,从开启的窗扇飘洒进来,落在了文丽的脸上,虽然是夏夜,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文丽关上了半扇窗。

文丽在窗前默默的站立着,时间如烟一般悄然滑过,先前的瓢泼大雨渐渐的变成了绵绵细雨,文丽的心绪在绵绵细雨的滋润下也慢慢的平复过来,文丽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很累了,此刻文丽的双腿就像是灌满了沙的沙袋似的。

当文丽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天色大亮,太阳也还没有落山。虽然文丽感到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但是文丽却依然很开心。

医院一个年轻的主治医生通过对父亲的临床观察和药物的反应,以及父亲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确诊出父亲只是患有肝结核,之前医生们关于父亲得的是恶性肿瘤的种种猜测和推断也得到了彻底的否定。

今天上午,医院的主治医生和科室主任告诉文丽和二姐,再通过一个星期的治疗,父亲就可以回家慢慢的修养了。这就意味着,父亲的病况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父亲的病情也得到了完全的控制。再过一个星期,父亲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就可以和家人团聚在一起了,虽然,父亲现在的身体还羸弱不堪,但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已经足以让家人为之高兴和感到庆幸了。

这样的一个结果也是家人没有预料到的,自从医院诊断说父亲患有恶性肿瘤,最多还有一至六个月的时间之后,一家人就沉浸在一种深深的悲痛之中。期间,医院还下过两次病危通知单,要求家人准备后事。

那天,文强,文梅,文丽,文芳,还有袁洪一起去了殡仪馆,殡仪馆一间接待室的一面墙壁上有一张很大的图片,图片上画有很多种墓型,不同的墓型大小不同,价格也不同。

接待室的另一边摆有柜台和货架,上面放着一排排骨灰盒,颜色不同,样式不同,材质不同,做工不同,价格不同。

“你好,请问还有这种形状的墓地吗?”文丽一行人看了看墙上的各种墓型之后,文强指着一种带有棱角的墓型的墓地问工作人员。

“哦,不好意思,这是以前画的墓型图,现在可能会有些改变。”一个年龄约三十出头,衣着简朴,面容端庄的女工作人员客气而礼貌的回答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才能够看到不同的墓型呢?”文芳走过来接着问道。

“哦,你们是打算过来先随便看看,需要的时候再买,还是看过之后准备马上就买?”女工作人员看了文芳一眼,认真的问道。

“你看你说的,如果我们现在不准备买,我们跑到这来来干嘛,你说我们有必要到这里来瞎转吗?”文芳听到女工作人员这样说话,有点气恼了。

“哦,请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们殡仪馆里的墓地很大,分很多区,不同的区墓型不同,我们这里专门有一个看墓地的人,他专门负责带领前来购买墓地的人去看墓地,前面我看到他好像骑着自行车出去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急这一时,就改天再来看也行,如果你们现在急着要看,我就给他打电话,问问他,看他能不能过来领你们去看看。”女工作人员耐心的做出了解释。

“哦,是这样,不好意思啊,谢谢你了。”文芳有点窘迫。

“我们大老远过来,是想现在就看一看,因为病人在医院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如果我们看了合适,就先定下来。”文强走上前来。

“嗯,好的,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看他能不能过来。”说着女工作人员拿起了电话。

“哦,不好意思,他已经回来了,他姓钟,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他现在就在后面的墓地里,你们从旁边的大门进去,顺着那条宽一些的路一直往前走,进去之后,如果你们找不到他,就打这个电话,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女工作人员拿出一张白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了文强。

“嗯,好的,麻烦你了啊。”说完,文强一行走出了接待室。

接待室的右侧有一个铁艺大门,走进大门,文丽一眼就看到了路的两旁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墓地,墓碑林立,但是排列很整齐。

大路的两旁,有很多枝叶茂盛的梧桐树和榆树,有很多郁郁苍苍的柏树,周围的林带里和沟渠里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杂草,开着淡蓝色或金黄色的小花。

“文芳,这一片墓地好大啊,你看,这片墓地的墓型比较简单,墓碑也比较小,有可能是以前修建的。”文丽指着路旁一排排造型小巧的墓地对文芳说。

“嗯,有些坟墓都落满了灰尘,显然很久都没有人清扫过了,有些墓碑看上去也已经很陈旧了,应该是以前修建的。”文芳边走边说,文芳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明时节寄哀思,花香袅袅故人知。”“墓园幽居清净地,鲜花朵朵慰天灵。”文丽也边走边读着路边牌子上写着的文字。

“咦,怎么还没有看到人啊?拨一下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走了一大圈了,也没有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文强掏出了手机。

“喂,你好,我们是来看墓地的,请问你在哪里?……哦,哦,哦,我们现在就在墓地。”

“哦,五区啊,五区怎么走?……哦,顺着大路一直走,然后往左拐……哦,一条小路,哦,哦,路边有牌子,哦,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五区……哦,我知道了,那我们去找你,……嗯,嗯,好的,好的再见。”

“那人在五区,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过去找他。”文强挂了电话,指着前面不远处左边那条绿树掩映着的小路对文丽他们说。

一路走过去,路的两旁全是轻轻翠翠的树木,和零零星星的花草,在午日明媚似火的阳光的照耀下显露着盎然勃发的生机。路的两侧还有一排排,一列列齐齐整整排列着的墓地,和一些大大小小的雕塑,一些高高低低的石柱,给人一种非常庄重和肃穆的感觉。

“看,那边那个穿白衬衣的人可能就是,他旁边不是停了一辆自行车吗?”文芳首先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站在树荫下人。

“嗯,就是那个人,你看,这边的牌子上写着五区,应该就是他,他告诉我他就在五区。”文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点头回应着文芳。

“你好,请问你是钟师傅吗?我们是来看墓地的。”文强走上前去和钟师傅打了一个招呼。

“哦,刚才打电话的就是你们吗?”钟师傅往上挽了挽衣袖。

“嗯,是的,是我们打的电话。”文强望了一眼四周的墓地回答道。

“你们准备买多少钱一块的墓地?”钟师傅露出满嘴的黄牙,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的问道。

“哦,你们这里有多少钱一块的墓地?”文强反问道。

“我们这里的墓地根据不同的墓型,有不同的价格,最低的墓地现在是一万二千八一块,二区的墓地,就是你们刚才走过来的那条路边上那种最简易的墓地,,只有一个可以供人祭祀的台子和一块墓碑,上面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亭子。”钟师傅指着远处的一大片墓地对文强他们说,尽管文强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哦,那贵一些的是多少钱呢?”文强继续问道。

“哦,墓地的价格从一万二千八到十万不等,还有更贵的墓地,现在还在修建,还没有修好,可能再过半个多月才能建好,你们看,就是前面那个有八个翘角的亭子。”文丽顺着钟师傅的手指望去,前面几十米处路的右边,果然有两个工人正搭着脚手架在给亭子的翘角做着细部造型。

“那个墓地大概多少钱?”文丽随口问道。

“不知道,老板还没有定价,大概最少也得十好几万吧?”

“你们打算买多少钱的墓地?”钟师傅收回目光,言归正传。

“这样吧,你先带我们看看六万左右的墓地吧。”文强看了一眼众姐妹,用一种探寻的口气说。

“嗯,好的,那我们就先看看价格适中的墓地吧,看完之后再做决定。”文妹读懂了文强的所思所想。

“哦,那我领你们先到六区去看看吧,六区就在那边,挨着五区的。”几个人随着钟师傅向六区走去。

文丽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镌刻在墓碑后面的碑文。

父亲恩泽,永远缅怀,这可能是儿女悼念已逝父亲的悼词,而养育之恩,永生铭记,生前辛劳,生后静逸,这应该是儿女凭悼亡父或者亡母的悼词。

看到这些墓碑,读着这些悼词,文丽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想着不久以后的某一天,自己的父亲可能会永远埋葬在这里,不能再与家人朝夕相处,不能再与家人谈笑风生,文丽的心仿佛快要被某种东西活生生的撕裂了,文丽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文丽放慢了脚步,随后独自一个人站在路边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下,默默的留着眼泪。

“文丽,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姐姐文梅似乎感觉到了文丽情绪的变化和波动,于是转过头来轻声的呼喊着文丽,文梅知道文丽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知道文丽来到墓地,看到这里的氛围,一定会触景生情的。

“文丽,好了,快不要难过了,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很难受,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只是该来的事情早晚都会要到来的,我们无从选择,也无从逃避,我们只有直面相对。”

“文丽,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谁也阻止不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好好的照顾父亲,让他多活一天是一天。这样,如果有一天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们至少可以做到问心无愧。”文梅倒回来,走到文丽跟前,轻轻的揽着文丽的肩膀说。

“好了,文丽,不要哭了,把眼泪擦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墓地好吗?你在哭,我也想要哭了。”文梅极力压抑着内心忽然泛滥而来的一种心绪对文丽说。

文丽正想着,忽然楼上“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声,打断了文丽的思绪,楼上像是有人在阳台上拖动板凳。

文丽扭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石英挂钟,马上就到凌晨两点了,于是文丽转身回到了小卧室。

父亲的病情有所好转,这对于一家人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也许是这很多天的烦郁和紧张的心绪得到了彻底的放松,文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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