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儿。”景涟看了一会半响,轻轻叹了口气,俯身附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别担心了,我没生气。”
有些话景涟本来是打算等到只有二人单独相处时才说的,可现在语玫这魂不守舍的状况,委实让人担心,想了想,也顾不得外面还有个明显是等着看好戏的梁延铮,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好让语玫安稳下来。
“什……”语玫是不在状态,可景涟这话,却还是透过层层浓雾直入心底,语玫忍不住抬眼看向景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担忧过度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景涟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的在语玫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同时扭头看向窗外,道:“梁将军,夜深露重,您老可比不得年轻人,还是进屋来吧。”
“噗……哈哈哈哈”正所谓人未见声先至,不知道梁延铮是藏在屋外何处,可很明显的他看见了刚才屋内的一切,笑着飞身而入,道,“哎哟我的小玫儿哎,你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啊?不论怎么说我也是你舅舅,总不能做什么会伤害你的事情吧,我敢说,自然知道他不会把你怎样的~”
他,自然是指景涟,梁延铮脸上没了刚才给语玫调理时的稳重,重新恢复那种让人特想月兑鞋子抽他一顿的模样,笑嘻嘻的指着景涟对语玫道:“你看看,我不过小小欺负了你一把,你家相公可就已经开始护短了喂,哈哈,你是不相信我啊,还是不相信你家相公啊?”
“我、谢、谢、你、啊……舅、舅”语玫转过头,看着梁延铮笑得温柔中略带狰狞,刚才痛得差点抽过去的感觉可还深刻脑海中。
好吧,语玫其实从来都不是没脾气的人,刚才那样子只不过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她又一时钻进了“景涟会憎恶她”的牛角尖中,现在得了景涟的安慰,不论那话真假概率是多少,语玫的心都是暂时稳住了。
梁延铮这种明显的得瑟行为,那绝对是在挑战人的忍耐力。恰好,语玫对这位美人舅舅一向是忍耐力欠佳,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况中。
梁延铮像完全没听出语玫声音里那满满的咬牙切齿的味道,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还像语玫真的是在感谢他似的摆手道:“不用不用,作为长辈嘛,帮助晚辈渡过感情难关是应该的,小玫儿就不用感谢了,哈哈哈……”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语玫额头青筋直蹦,咬牙:“舅舅,你难得……这么豁达……”
“玫儿。”景涟忽然淡淡开口,难得的面无表情道,“你用错词了,梁将军这样的,用不要脸比较合适。”
“咳……”语玫没想到景涟会来这么一句,一时转不过弯来,就那样愣着不知道该接什么茬。
这边梁延铮可没闲着,居然捂着眼睛叫起来:“哎哟喂,发生了什么事喂,你们夫妻俩居然联合挤兑我,真是不懂得尊重长辈”
“长辈,就你?”景涟依旧没什么表情,斜睨了梁延铮一眼,而语玫也很有默契的在景涟话音初落之时便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此时无声胜有声,遇上这样的“长辈”,到底是不幸呢还是不幸啊
“不行了不行了,待不下去了,你们欺负老人家”梁延铮居然还嫌不够直接放嗲了声音,顺带着还跺跺脚甩甩手,看得语玫浑身汗毛瞬间起立。
“那将军慢走,天黑路滑,我送送你?”景涟挑眉,今天梁延铮的行为太过突然,他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谈谈。
“好啊,太子殿下您真是太体贴了”很显然,梁延铮也正有此意。
他今天敢这么突然的把话挑明,虽然有极大的把握,可语玫的反应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剧烈,刚才的窗外他看得很清楚,小玫儿恐怕是对眼前这位十分在乎啊
“那,小玫儿,舅舅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咯”梁延铮冲语玫挥挥手,转身蹦出了房间。
“玫儿,你先睡会,我很快就回来。”景涟俯身在语玫额上印下一吻,可媲美黑宝石的眸子中笑意有着足以让人沦陷的温润。
“……嗯。”语玫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这么一个字。其实心里再明白不过,这样的情况下,最无力的,便是语言。
说得多,便错得多,越说,越错……
景涟离开之前,还细心的将窗户关好才离开的,房间里不冷,而且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可语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子却还是忍不住的微微发抖,景涟的离开,也带走了之前给予语玫的一点点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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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涟当然不是去送梁延铮离开的,两人也没走远,出了房间直接右转去了语玫屋后的小花园。
小花园中十分安静,景涟冲某处摆了摆手,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便从暗处退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景涟这才转身看着梁延铮,道:“好了,不会有人打扰了,将军请说。”
梁延铮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对小玫儿到底抱了什么态度呢?”
“将军何出此言,刚才不是还对玫儿说,是对我的态度有十分把握么?现在,怎么又来问我了?”
“哦?殿下恼了?”梁延铮挑眉,然后笑得颇含深意,道,“呵呵,真是难得,没想到一向喜怒难测的太子殿下也会因为下官的一句话而发怒啊。只不过,下官很想知道,殿下生气的原因是因为玫儿不曾以诚相待呢,还是在气下官突然发难欺负了小玫儿?”
景涟也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和平时温柔的模样截然不同的笑容:“若我说是前者呢?”
梁延铮却没多大反应,只是耸耸肩道:“那下官就没办法了,看来小玫儿命不好,痴心所付非人啊”
“关于这一点,梁将军就不用担心了,玫儿在我身边,会过得很好。”不可否认的,当听到梁延铮那句“痴心所付”时,景涟心头是泛起了一丝高兴的。
梁延铮道:“那不知道,殿下所言的‘过得很好’指的是哪一方面?”
景涟看着梁延铮,从身材上来说还处于发育阶段的他比梁延铮稍矮,但气场却完全不逊色,放缓了语速慢慢道:“方方面面,你所有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所有的。”
梁延铮眸中一亮,问道:“当真?”
“当真。”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好”梁延铮拍掌,连自称也改了,道,“殿下向来言出必行,我信你”顿了一顿,又道,“既然殿下如此,我也定不负所望,我梁延铮有生之年,保兰陵北疆不受秋毫侵扰”
景涟笑了笑,道:“将军这话可说错了,保我北疆安定,本就是之前你答应我的条件,而这一次……并不是一场交易。”
梁延铮因景涟的话一愣,神色逐渐清明,然后抚掌大笑道:“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景涟笑道:“将军一向慧眼识人,又岂会错眼?”
“承蒙殿下夸奖,下官愧不敢当”梁延铮摆摆手,配合着景涟转了语气,“殿下才是真正的眼力过人啊”不然,也不会那么准确的一把便抓住了梁延铮最在乎的。
梁延铮最在乎的是什么,七年前只有所爱之人佩娘,后来又有了珍视如亲生女儿的语玫。景涟所做的,便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和佩娘一世一双人,更是答应了给语玫不错的待遇。
好在景涟当初给出的条件在梁延铮看来很合理,而且语玫的婚事因为有那个关老狐狸在一旁盯着,嫁给景涟倒真是最好的选择了,其他且不论,若是景涟真对语玫上心了,那语玫会过得非常幸福。
天生随性的他还真就赌了一把,现在看来,他的赌运一向都很好啊
景涟微微一笑,对梁延铮的夸奖不置可否。
梁延铮看了看语玫卧室的方向,道:“那下官就先告退了,明日午后老地方见啦”
这次回来,在梁延铮看来,语玫的事情是大头,而其他的正事就自然被弱化了,硬生生的给他排到了见语玫之后。
景涟知道他一向如此,倒也不在意,况且梁延铮虽然“公私不分”,但绝对知道轻重缓急的,能放在后面说的事情,那就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转身往语玫卧室走去,而刚才那个消失的黑影便又无声无息的蹲回了刚才的地方,皇城的夜晚,也许从来没有真正平静的时候,可在景涟的有意为之下,语玫这一亩三分地,这段时间倒是真的安宁无比。
只是此刻的安宁对于语玫而言,不仅仅是煎熬那么简单,房间里很安静,语玫数着自己的呼吸,不愿去想景涟和梁延铮会谈些什么,也不愿去考虑谈话的内容是否会涉及到自己。
语玫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可是,再逃避,也只有这片刻的安定了,等到景涟回来的时候——呵呵,语玫抿了抿嘴角,却无法勾起一抹像样的微笑。
自己,还真是如美人舅舅所言,胆小如鼠了呢,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害怕,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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