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记,一个院长。一个党委的一把手,一个行政一把手。两个叫驴,到底能不能栓在一个槽里喂养?直白说,不能硬栓在一起,又踢又咬。一山容不容得二虎?不能只能是你死我活。人性深层的幽暗意识中,私欲与生俱有,无法根除。它潜伏着,窥视着,一有机会,便杀出作祟。涉及到权力和利益,谁都想占有得更多,手握得更大,摩擦、对抗、攻击甚至伤害,自然就不可避免了。
马书记尽管铁碗手段,摆平了这个棘手问题,但是在他的心里,不但没有丝毫的轻松,反倒是愈加地沉重了。不为别的,王院长这种不配合的态度,让他预感到了什么。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化着。变,是绝对的规律。此时的王华立,已经不是彼时的王华立了。当了院长,也是正厅级了,成为学院的法人代表,腰杆自然就有了硬度,也有了分庭抗礼的权利平台。从这个事情上,让他看到了一个正在崛起的权力对抗者。报告只是一个诱因,只是一个表象,反映的实质是,他马书记在学院里的绝对权威,正在受到分割,受到挑战,受到威胁。他不愿意接受这种场面的出现。
想到这里,马书记的心里不是害怕了。在官场里厮混多年,内斗哪一天停止过?不说久经沙场,也算是身经百战,自然不会害怕,更不会退却。而是意识到了这种权力的对抗,由此而产生的一种心理负担,它让人想起来就不舒服,就像纠结在心里的一团乱麻,没有别的办法,你只能费神耗力地把它捋顺了。知天命之年,终于熬到了自己做主的时候了,本想可以一言九鼎、一手遮天了,偏偏又跳出来一个不听话的院长王华立,给自己捣蛋,搅了自己官场里的一盘好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是一个威胁
能容忍这个威胁吗?他扪心自问。
赵一平的银行贷款的法人签字,他找到了王院长。
王院长一看这个东西,摆摆手说:你知道,我没有同意这个东西,所以我也不会签这个字的。
赵一平很客气地说道:学院党委都通过了,您总得执行党委的决议吧
王院长说:学院党委通过了,你找党委签字去。
您是学院的法人代表呀
你还知道我是法人代表呀?谁给我这个权力了?
王华立还是没有签字。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了。
半个月之后,学院通过关系从一家银行里,搞到了三个亿的商业贷款,商业贷款的利息高得惊人。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又搞到钱了。钱一到帐,学院里的工地上,依然是一片狼烟四起,机器轰鸣。
尽管没有院长王华立这个法人代表的签字,事情还是做成了。也不知道是谁签的字。看来,没有他的签字,事情也能做成。他们这些人的能量可真是不小啊
王院长的心里很不轻松。他有点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他想,他在党委会上的一通发言,能够赢得一部分人的支持,哪怕是一个两个人的支持也好。因为在这个会上,大家讨论的是工作,而不是比官位大小。既然讨论工作,就要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样对学院的发展有利。至少,这些党委的成员们,应该站在这个立场上来说实话。没有让他失望的是,他不但没有看到这种现象,没有出现对他的支持。他看到的是马书记在权力圈子里翻云覆雨、一呼百应的魔法。在权力的阶梯上,没有最大,只有更大。而每一个爬行在权力阶梯上的人都清楚,眼睛向上,看上面的眼色,探上面的口吻,揣摩上面的意思办事,已经是官场的千年定律。人之趋高,水之就下。中国高校的官场,如同中国社会的官场一样,基因传承,血脉相连。同出一体,共行一辙。一棵树上的桃子,咬一口,一个味。
自己不也是爬行在这个权力阶梯上的一个官员吗?
自古以来人都说,蜀道之难,难以上青天。其实,蜀道之难,远不及中国官场之难。官场之难,在于谎言、阴谋、陷阱,血腥和险恶,全在暗处,防不胜防。一步中招,那将万劫不复。联想到最近一个时期,新闻报道中,常常有某地某地的某某部门的某某某官员自杀身亡,让人惊诧不已,也惊疑不已。这里面肯定有恶行即将暴露的歹人,畏罪而自寻了绝路;也一定有坚守良心、不同流合污而被致于死地的好人。但是,他们都被说成了一个较为光冕堂皇、回旋广阔的理由,由于工作压力大,犯了“抑郁症”毛病。所以……所以就吊上去了,或跳下来了。“抑郁症”,一种官员要命的病。
走上院长的位置还不满一年,党政一把手的蜜月期就结束了。等待着他的,将是一场“相煎何太急”的残酷内斗。到底鹿死谁手?实难断想。想到这里,王院长心里抽缩了一下,心跳开始了加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