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阳光透过槐树青晦的叶片,挥洒而下,斑驳陆离。
院中几个半大男孩,看着快速回旋的青色身影,时不时地拍手叫好。没有鼓点,没有琴弦,胡灵儿竟能把节奏把握得这么好。淳于梓墨靠着槐树,惊喜不已。都道唐时的胡舞极盛,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巳时。
诗词多夸张,胡灵儿的舞步虽不能“千匝万周”,但那急旋,却是比电视剧中的演的胡旋舞好看得多。当真飘渺灵动,身如飞燕。却不知,如果配上舞曲,配上服装,那效果将会怎样的华美?
“喂,回神了。”胡灵儿拍拍淳于梓墨的肩,略有些羞涩。
“姐姐跳得真好。”淳于梓墨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灿烂地笑。
胡灵儿越发害羞,垂着头小声道:“嘴也变得甜了。”忽而偏头道:“你也只比我小了两个月,身子却这么瘦弱,若是稍微丰腴点,跳胡舞定然也会极好看。”
心中骇然,这副身子居然只比胡灵儿小了两个月?怎么看起来像是小了两岁的样子?照这样说,这副身子也该有十岁了。淳于梓墨笑道:“跳舞?算了吧,我怕会把自己转晕。“
“我们一起学的胡舞,偏偏师傅说你跳得极难看……”胡灵儿似是沮丧不已。
这么发育不良的身子自然跳起舞来极难看。淳于梓墨不以为意。
张义林却是狠狠盯着淳于梓墨:“学胡舞?哼,就凭你也想学舞?不知天高地厚”
淳于梓墨不答,只微笑着,装作无意瞄了眼张义林的档下。张义林身子一颤,不自觉地双手捂上档部。
“别理他。”胡灵儿伸手揽过淳于梓墨的肩膀,小声道:“那晚你可真狠。不过你要是没有制服了他,云飞也不可能逃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生起的胆子?”话里带着几分笑意。
“是死亡,是害怕,这才让我下决心反抗。”淳于梓墨笑笑:“这样的我,在师傅眼里早就算是个死人了。死人还会怕他?”
胡灵儿沉默,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九日后的上场,你可有把握?为什么要在师傅面前夸下海口,若是做不到……”
“别担心,我自有妙法。”淳于梓墨低头小声道:“到时候我们也逃离这里。说不定,还能碰上云飞呢。”看到胡灵儿眼中升起的一丝期翼,淳于梓墨暗笑,自己的心理暗示法成功了,胡灵儿对逃离之事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咦,怎么自己像个诱拐小孩的?
院子里的其它师兄弟呼呼喝喝地继续练习起来。大师兄张义林的眼神凶狠,直瞧得两人心头发毛,两人只得回了屋子,等待着薛夫人带回来的好消息。
日头偏西,薛夫人总算是回来了,同时采了一把新鲜的柳叶。她横执着柳条进了两人小屋,笑道:“灵儿丫头这是出了哪门的奇思妙想?是要以柳叶助舞?”
胡灵儿连忙请她坐下,只尴尬地道:“夫人莫要取笑我。”
淳于梓墨看薛夫人无意与自己招呼,自然也懒得跟她废话。好在平日里的她在别人印象中也只是个孤僻的小孩,所以她的不说话,倒也不会让人起疑。她静静地躺着,有意无意地观察起薛夫人的神色。果然如她所料,薛夫人竟有些讨好胡灵儿的意味。
那女人要不打胡灵儿主意还好,若真是觊觎胡灵儿的美丽和舞技,自己绝饶不了她。想到这,淳于梓墨暗道,这个对女子来说最美好的时代,却依然是步步惊心。太弱小了,弱小得不能享受这个繁华的年代,弱小到不能自保。
薛夫人与胡灵儿调笑了几句,便拖着长长的裙锯翩然离去,从始至终都只是瞟了一眼了淳于梓墨。
不受人重视到这种程度?淳于梓墨暗笑,这样最好。
胡灵儿栓上门,这才坐在桌前,看着一堆柳条露出思索的神色:“这些柳条能干嘛?”
“能治我的伤啊。”淳于梓墨看了眼紧锁的木门,从床上爬起,大喜道:“灵儿姐姐,帮我把柳叶摘了,留下柳梗。”说着,也坐到了桌旁,专心致至地摘起柳叶来。
“这个能治伤?”胡灵儿奇道。
淳于梓墨但笑不语。
“你这丫头最近真奇怪。”胡灵儿嘀咕着,却是不肯动手。
虽然知道柳条能治肿痛,却是找不到能说服胡灵儿的理由。在特种兵野外生存训练中,常见的柳条是肿痛时最容易采到的药材之一,淳于梓墨早已经切身体会到柳条的药效。依她的认知,这事《本草纲目》里有记载。可李时珍是明朝人啊,这《本草纲目》说出来,胡灵儿怎么会信?
摇头,只得摆出一脸现代电视广告中宣扬药品的专家威严样,正色道:“在我们南国,向来以柳条治跌打伤。不止如此,柳叶还能治烫伤、口舌生疮,还有各种瘙痒。”
胡灵儿半信半疑,总算是帮起忙来。
淳于梓墨“噗嗤”一笑,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保持着一份天真的幻想。从小在北方生长的胡灵儿一听是南国风俗,就自然而然地先相信了几分。也许,南方,在普通人的眼中,是个神秘所在吧。就如同,现代人对于那滇西巫蛊术和原始洪荒的天生的敬畏。然而,真到了边境执行任务,才知道有些事也只是以讹传讹而已。
两人忙到天边浮起绯红晚霞,才把柳叶收拾好。胡灵儿捧了柳梗去煎水,淳于梓墨便自觉地把柳叶扫成堆,把柳叶扔在院中堆着垃圾的一角。
院里的垃圾都是极易分解的,只待清晨时分把垃圾扫到门外,由专人处理。这时代真是好,基本无污染啊淳于梓墨笑笑,虽然在世界最热闹的大城市,空气依然清新。连那苍穹也似乎离自己更近些,天边的嫣红晚霞似是随手可触模,如此美好。
淳于梓墨深知要低调才可以保命,是以虽然有敞开双手,拥抱美好的冲动,却是忍着,扔完柳叶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平日的淳于梓墨就是这样,从来都只顾自己,不得罪人也不与人亲近,而这点,对于她来说,是件极好的事。若是平日的淳于梓墨是个如胡灵儿一般跳月兑的性子,怕是早就让人看出破绽了吧。
正当淳于梓墨转身而去时,院中的走廊处却闪过一个人影,还有一声压抑得极低的冷笑:“去看看这丫头在耍弄些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