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恶魔西蒙从天而降,一下就插入战团中,救驾及时。
虽然躺倒在地后,清沂不得不将西蒙那飘逸的小鸡-鸡收于眼底,但他还是非常庆幸对方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赶到。一叉就能压制面具男的鬼杖,西蒙果然有准英雄级的实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面对西蒙吹出的炎息,面具男眼神也毫不动摇。他只是弃左手杖,左腿曲起借了地力,腰身一躬之下右手杖便刀一样从身后翻斩。看样子,他拼着被炙烤,也要将碍事的西蒙剁成两半。
西蒙赫然变了脸色(他那红彤彤的脸蛋确实变粉红了),四肢撒地放开,尾巴立刻缠住钢叉并以此为支撑点,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晃到右边,恰巧避过虎虎生风的鬼杖。而灌注面具男全身力气的鬼杖收不住势头,落在地面,立刻就掀起一场大爆风,附近民居的玻璃、陶瓷器皿全部破碎!沙尘、石渣如霰弹般向四面飞射,汹涌灰霾瞬间淹没了生死相搏的两人!
下一刻,烙在地底的鬼杖猛然掀起,如钢管舞女一般抱着钢叉不放的小恶魔被掀到十米多高,得扇动小翅膀才能在空中刹车!而清沂、安尼吉尔早就趁这时间坐着法兰吉逃到巷子尽头!
面具男长吐一口气,冰寒气流立时将尘氛平平压下两寸,显现出他烧烂了一角的面具,而正是那一角露出了泥红色的肌肉组织,怎么看都像过了保质期。他抬头,视线划破漫天灰色,只见血色身影又飞快地从巷子尽头奔回,然后猛然一跃,翻过围墙。就在它翻过围墙的时候,一道金线猛然从外间射入,无声无息地没入墙体,虽然不够壮观,但从墙面沿金线放射的四缕尘线却也有别样的威慑力——那就像是建筑在流血。
金线的冲势消磨掉了,慢慢显现出本体,原来是一条虚幻的金光锁链。它陡然软了下来,就像是头卡在墙体里的大蛇,但这软还没软到底呢,它便陡然回抽,梭一下月兑墙而出,在对面墙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痕。也不知这墙是不是用面粉捏的,怎么弄都能烂的?
“全部撤退。”面具男道,反身就走,走的时候宽大肩膀铁一般戳着,活像一张扑克牌。随着他的指令,法师们悉悉索索地潜入黑暗中,说他们像老鼠还真没说错。
与之同时,小恶魔也怪叫一声,动作麻利地溜了。
马蹄声渐渐逼近,只见一个连人带马都浑身沥血的金甲骑士来到巷子口,仔细一看,他的甲胄其实并不含有金子,只是镀了金光的铁骑士甲而已,但纵然全身披金戴银的人也无法拥有他的气度。他身上的血太多,就像刚被榨汁机榨过似的,杀了恐怕不止七八十人;按理说就是七八十人站着不动让他杀,他都要杀到手软,但他眼神熠熠发光,好似不曾感觉疲倦,又好似精力无穷无尽,也许杀人在他的生命中和呼吸一样轻松?他的微笑染血,就连呼吸都带着一抹鲜红,恐怖却又动人,就如嗅着蔷薇的猛虎,其强烈反差感让人无所适从。
能让死灵王者一见就要翻-墙逃跑、让黑暗教会行动负责人带队撤退的,此时此地,唯有圣徒琼尼。为神祗执掌刑罚的骑士团团长被死气阴云吸引,终于突破人群“重围”,赶到这儿。
他用力嗅了嗅空气,笑得更开心了:“是异端的气味,而且,有很多。”
一心逃跑的清沂并不知道琼尼又在森然微笑,他只顾着不断计算。他已经成功吸引黑暗教会和铁蹄骑士团的注意力(虽然其中很大比例的因素都无法人为掌控),计划走到这一步他就算是成功一半了,而要想计划的另一半顺利进行,那就得让双方起冲突,可双方又有谁是会被白白利用的傻瓜?就算双方能起冲突,那最关键的一点——成功月兑逃——又能不能做到?
安尼吉尔就提出了这样尖锐的问题:“爸爸你该不会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当然有全盘计划!”清沂先是正色,然后别过了脸,自言自语:“只不过有运气因素的话会更顺利一些……”
“……”
事实的确如此。人力总有穷尽,清沂就不敢说自己算无遗策;而很多时候自以为算无遗策了,也总会有一些变数跳出来打乱原计划。有没有例子?白头鹰不就是么?
若迫不得已,便只能兵行险着。
清沂跑到大街上时发现:这座城市如果不说已经崩溃,倒也相差无几了。
城卫队凭借昔日威望勉强维持着秩序,并且迎战铁蹄骑士团,但地方警备部队怎么能和一线精锐骑士对抗?就算有人数、地利等优势,也无法与实力上的巨大鸿沟相抵消。至于向援军求助?援军都在外面搜索六月阳光呢,如果真有援军,他们肯定比城卫队更早一步发现铁蹄骑士团。换句话说,铁蹄骑士团可能正是击穿了外围布防军队才来到这座城市。因此,城卫队的诸多长官虽然还喊着慷慨激昂的口号,但他们的脸色比谁都差。至于民兵?逃的逃、晕的晕,早就无法形成战力了。
无法维持秩序的情况下,民众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一如清沂曾经攻破的每个城市。没有人知道该往哪里逃,也没有人知道可依靠谁,所以大家就像无法控制感情的苍蝇,在城市的角落里碰来撞去,白费力气。白骨暴君与“血爪”的出现无疑在火上浇油,有很多人在看见清沂的时候就已经身体僵硬、无力行走了,莫非他们以为能在死灵生物面前装死?
[现场需要进一步混乱,不能冷场。]
[我方实力不足。]
[综合计算,需要增兵30人以上。]
灵魂涡流、白骨炼狱。
持着锯齿矛枪,清沂熟练地开始杀人。污浊星流环绕其身,他就像是一位自污染地走出的河神。他走得不算快,专门杀那些腿软的、坐倒在地的。他也不用光流掩藏矛枪出击的轨迹,一下一个,不是开膛就是破肚,杀得分外血腥。终于,可怜的民众知道六月阳光不会手下留情,便逼着手脚无力的自己逃跑。清沂并不阻拦,而是一击、又一击地追尾斩杀。
在人群后头,一位母亲抱着自己三岁大的女儿奋力飞奔。她已经尽力了,可惜她腿不知是骨头折断了还是怎么回事,步子迈不开,总之跑得就是比别人慢。她每跑一步,表情就越发痛苦,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怪物越追越近。锯齿矛枪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直直命中她前面五米的一个男人,洞穿其胸膛,内脏碎片溅到她的脸上、她女儿的头发上。
这位母亲哀鸣一声,跪倒在地。她推开懵懂的女儿,凄厉地喊道:“跑,快跑!”
锯齿矛枪末端还连着绳索一般的灵魂光流呢,嗖一声就倒飞回去。她身后那个怪物语调平静、无情地道:“刚好三十个。”然后踱步离开。她不敢置信地回头,只见之前被杀死的人都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跟着那怪物移动,宛如从幽冥出现的巡游队伍。她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直到女儿模着她的脸蛋,她才反应过来,喜极而泣。
“爸爸,不增多一些兵员吗?”安尼吉尔有些遗憾地看着那对母女。
“刚好三十个。”清沂重复一遍,笑道。
“您真是仁慈。”安尼吉尔由衷感叹道。
“咳,咳!说什么话,这是讽刺吗?还是说因为我太残暴了,所以偶施的善行都会被无限放大?”清沂无奈。他低头问法兰吉:“你也觉得我该杀多一些吗?”
“主人的决定轮不到吾来质疑。况且再多的杂兵也只是杂兵,击败琼尼,只要吾一个就够了。”法兰吉严肃地道。它顿了一下,又道:“吾有种奇怪的感觉……吾好像触碰到力量的本质。很奇妙,似乎世界都不同了。”
清沂好奇了:“说来听听?”
“吾无法描述。吾只感觉,过去那些战斗技艺太过浅薄,只能做到‘做得到的事’,做不到‘做不到的事’。而现在,吾却觉得‘能行一切事’,这种‘能行一切事’的依据,也即是比战斗技艺更高一级的力量之本质。勘透本质,吾将无所不能。”
“好深奥……总的来说,你快要触碰法则了吧?”清沂笑道。他看过大神的经验帖,法兰吉描述的超然于数据之上的力量,正是法则。不过他并没有太过高兴,因为他知道,就算法兰吉触碰法则,也几乎无望跨越位阶——这是布瑞恩私底下告诉过他的。法兰吉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次性消耗品,今时今日只能自尝苦果。触碰法则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只有跨越位阶才是真实强大。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法兰吉还是法兰吉。
清沂这样想着,模模法兰吉的头:“加油。”
好久,法兰吉才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