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明幽幽醒转,看到除自已外,周围的一百多名军士全都五花大绑,个个带着满脸的颓丧表情,心中不由涌起了一阵悲凉,便站起来怒目吼道:“我羊明身为羊氏子弟,绝不降敌!”
“哼哼~!”站在云峰身边的靳月华冷笑道:“羊明,你虽为羊太傅继孙,却也是羊氏族人。遥想当年,太傅威名赫赫,仁德广布于天下!反观你羊明,却甘于为一山贼!实乃可笑!可叹!可悲!妾虽为一女子,亦为汝羞之!”
“你~!哼!本将不与女子一般计较!”羊明被靳月华说中了软肋,气的浑身发抖,恶狠狠的盯着她,半天才想出了这么一句场面话。然则瞬间,他突然面色大变,指着靳月华道:“你你竟是匈贼?”
匈奴与汉人当时在外貌有着细微差别。云峰却没有看出来,是由于后世的汉族经过了两晋南北朝的民族大融合,在血脉上已经具有了塞外游牧民族的基因,相貌上亦具有两者的特点。因此,在他看来,靳月华和刘月茹二女与他前世所接触过的美女没有任何的差别。但是落在羊明眼中却不同了,这一仔细看,立刻觉察出了靳月华就是他最为痛恨的匈奴人!
羊明这一骂,云峰可就不乐意了,骂他女人,他能高兴吗?对于羊明痛恨匈奴人的原因,基本上也能猜出来,当即脸一沉道:“羊明,你休要污言秽语。她不过一区区女流,陷洛阳,破长安,轼怀帝,擒愍帝,与她又有何干?你可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征战厮杀是男人的事,你莫要把女人也扯进来!”
“哼~!”羊明满脸憎恶的说道:“本将羞与于匈贼为伍!”说完,还把头一偏,向边上移了移。
这下云峰真的是怒了,骂道:“你他娘的,你嘴里再敢不干不净,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割了你舌头?”
见云峰如此回护于自已,靳月华眼中不禁射出了感激之色,但却对云峰摇了摇头。
云峰却也朝她摇了摇头,搞的靳月华一头雾水,她本意是劝云峰忍一忍,不要为她而耽搁了招降羊明,正当她在猜测云峰的意图时,云峰看向了摆出一幅凛然不惧模样的羊明接着道:“羊明,你如此痛恨匈奴,想必你是认为晋亡于刘聪之手,本君可有猜错?”
“不错!可我大晋并没有亡,在东南亦撑起了半壁江山!”羊明扯着脖子叫道。
“好,好!”云峰摆摆手道:“这一点我不和你争论,我要和你说的是愍帝及之前的晋国,江东暂且不算。你若能说服我晋亡于匈奴,我便放了你这一干人等又如何?反之,则你须归顺于我。你可敢与本君辩上一辩?不过,你若是昧着良心当另作他论。”
“有何不敢?本将亦担心你穷辞狡辩!”接下来羊明翻起了老一套,说来说去都不出于攻破两京擒轼二帝,又杀了多少多少人这一类的。
慷慨激昂的讲了一通后,羊明斜着眼睛看向了云峰。
靳月华此时也并不多猜出了云峰的用意,不过她倒是好奇的很,云峰究竟能说出些什么?不光是她,周围的所有人都扯着耳朵看向了云峰。
云峰向四周看了看,微微一笑道:“晋因何而亡?是流民举义,自生内乱,异族进攻还是士族背弃?不才认为,士族背弃是其灭亡主因!”
“一派胡言!”羊明不屑道。
云峰看了看他,继续说道:“自陈群向魏明帝曹睿献上九品中正制,士族就基本上垄断了政治权力,成为世族。如东海王氏(始于王朗任魏司徒)、平原华氏(始于华歆仕太尉)、河东裴氏(始于裴潜任尚书令)等等。士族一方面崇尚玄学,标榜旷达、逍遥。另一方面则穷奢极欲,竭力压迫寒门及各族社会底层民众。
按说士族既为统治阶级,当维护司马氏才对,为何又要背弃司马氏?且听不才道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势力的扩展使士族野心无限膨胀,想要摆月兑皇权桎梏,甚至取而代之!司马氏代魏正是其例,有此先例摆出,恰逢八王之乱严重削弱了司马氏实力,各大士族不由纷纷动了心思。与此同时,国内此起彼伏,声势浩大的流民起义迫使士族为自身计不得不考虑缓和阶级矛盾的可能性。如何缓和?士族采取的不是与民休养,检讨自身得失,反是将阶级矛盾转化为民族矛盾!此外寒族如荀唏的崛起又使士族惊恐不安,担心自已的统治地位受到威胁。
因此士族放弃北方,在江东建立符合自己意志的新政权,而将北方大好河山让给异族!你自已都不要了,能怪人家住进来吗?是以,士族名为国士,实为国贼!”说到这里,云峰的声音变得高亢激昂。
“荒谬,荒谬!满口胡言,满口胡言!”羊明听的怒不可歇,指着云峰鼻子骂道。
云峰冷冷一笑,把他手拨开道:“在下尚未说完,羊公请稍安匆燥,且听在下分析道来。士族葬送晋国的步骤有三:
首先是控制江东,其代表为王衍利用自己居于太尉,安插其弟王澄为荆州都督,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曾自谓‘汝二人居于外,而予秉中枢,此狡兔三窟耳’。然可笑的是,这位士族头子最终被石勒抓获置于墙下,推墙砸死!但此安排却为如今江东的‘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定下根基。
与此同时,江东士族出钱出力,组建了一支精锐之师,以顾荣、纪瞻为首独力与起义农民、庶族武士作战,往往扭转战局,赢得‘三定江南’之大捷,可见江东士族实力之强。然江东士族却对北方危局不管不顾,若顾荣,纪瞻等人挥军北上,支援晋廷,恐两京当不会陷落!须知汉国打了三次才攻克洛阳,即北方晋军在兵少缺粮的情况下仍然可以长时间抵挡住匈奴大军的进攻。”
说到这里,云峰看向了羊明,发现他面露深思之色,便暗自点了点头,停了一小会儿,给他点消化时间,才接着说道:“其次是寻找新皇,这个皇帝不但要有资格,而且还要无能无权,才不会威胁到士族的统治。因此王导慧眼识宝,相中了司马睿,司马睿爵封琅琊王,且无才无势,正合士族之需,因此被拥立为帝。而司马睿也是历朝历代开国帝王中最为平庸,最为无能的一位,可说是前无古人,且将后无来者。
最后,则是彻底背弃于晋。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大军第三次攻洛,晋廷已至生死存亡之机,然南方诸州或拥兵观望或象征性的出兵“勤王”。
王敦每日均饮酒狎妓,谈玄论道。王澄虽从荆州出兵,却慢如蜗牛,一听到荆州刺史山简战败,便连夜奔回。在无外援下,其后洛阳失守,怀帝被俘,此为我汉族皇帝头一回被异族俘虏!接着汉将石勒闪击荀唏,青兖沦陷。建兴元年(公元313年),怀帝于平阳被轼。
此后在长安苟延残喘的愍帝曾令司马睿、刘琨等共七十万大军分三路合击平阳。然身为此战主力的司马睿在士族的鼓动下竟抗命不遵,致使晋廷的最后一线生机彻底丧失。建兴四年(公元316年),长安陷落,晋柞至此已终!
今年四月,司马睿于建康称帝,完全由士族把持的新朝建立,自此皇权衰微,门阀专政,士族开始了全新的统冶!假若当时南奔士族能勤王北上,江东本土士族能拿出“三定江南”的魄力,全力支持北方,同时革新政治,缓和阶级矛盾,相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士族并未如此选择,而是坐视北方国土沦陷,对我汉家兄弟姊妹的悲惨境地亦不闻不见。实是令人可叹,可悲,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