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鱼鳞阵已节节突进到汉羯联军最深处,鱼头两枪一戟上下翻飞,有如大白鲨的狞狰巨齿,挡者无不粉身碎骨,尸体接二连三的被甩向一旁!鱼身刀光闪烁,仿似金枪鱼那雪亮锋利的鳞片,触者莫不非死即伤,一颗颗斗大的头颅滚落在地,渐渐地,阵中现出了不支迹象,云峰当即头也不回的大喝一声:“传信!”
位于骑队正中处,一名亲卫抽出鸣镝向上射去,刺耳的尖啸声响彻了整片天空!
正北方向骤然爆出了连天喊杀声,片刻工夫,漫山遍野的步卒出现在了视线里,战到这个地步,汉羯联军的每个人都明白大势已去,队形迅速瓦解崩溃开来,扔武器的扔武器,月兑盔甲的月兑盔甲,全都拼了命般的向着来路狂奔。
云峰随即下令散开鱼鳞队形,亲卫们每五十人一组,分成十队,向着最西侧的十条敌船疾冲而去!至于追杀溃敌,则交给了王羲之的三千新军。
原先的计划是由谢尚或王羲之率众夺船,然而,敌船停在浅水区却没有完全泊岸,倒是出乎了云峰的意料,这二人所部训练不足,以乌合之众来涉水夺取船只,显然有些难为人。尽管云峰猜测船上应以辅助人员为主,不会存留下多少战力。可凡事都有个说不准,王羲之与谢尚身娇肉贵,断不能出现差池,如果中了冷箭或是更糟糕的情况发生。那云峰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云峰、苏绮贞与荀灌娘这三只鱼头已经勒马停下。望向朝江岸船只发足奔跑的羯汉联军们。荀灌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她能看出来,这些人论起作战经验、以及凶悍程度,比吴姓部曲强上许多,却仍然经不住骑兵一个回合的冲锋,令她很不过瘾。莫名的,她心里生出了一丝悔意,后悔不该毛遂自荐替云峰管理瓦官寺,这个时候的她非常向往着秦州那广袤的戈壁草原,脑海中不自觉的现出了她亲率精骑与匈奴、羯胡等北方夷狄作战的一幅幅幻象!
云峰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面色渐趋潮红的荀灌娘。与荀灌娘相反,他觉得意兴索然,像这类小规模的战役已提不起他的兴趣。他的目光无聊的在溃军中搜寻羯人,羯人都是黄须黄发。非常好认,而且数量不是很多,仅有三十人左右。
突的,云峰心中一动,转头笑道:“灵芸箭法精妙绝伦,弟子曾有幸得见,据灵芸说是得自于老师您的亲传,弟子不才,想向老师讨教一番,不知老师可愿赐教?”
“哦?”荀灌娘意动道:“如何个比试法?”
云峰伸手一指:“老师您看。江滩约有三十名左右的羯胡,你我二人包括绮贞在内,用箭去射他们,但不能射死,只须令其丧失奔跑能力即可,咱们就比比谁射中的人数最多!老师意下如何?”
苏绮贞也是大感兴趣,目光灼灼的望向了荀灌娘。
荀灌娘转头看了眼正四散奔逃的溃军们,觉得挺公平的,于是点点头道:“既如此,咱们分开行动!”
云峰嘿嘿一笑。探手取出弓来,为公平起见,他用的是普通弓,紧接着手腕一翻,四根手指分别夹住三支箭矢。张弓搭上,绷的一声。三道乌光分射而出!
两声闷哼传来,两名羯胡膝盖弯里分别中了一箭,猛的侧跌滚翻在了地面,打了几个滚,他们拗断箭杆,又爬起身,蹦蹦跳跳拖着伤腿继续向前跑,速度却没有过于减慢!另一支箭显然是射空了。
三人均是面面相觎!脸上现出了一丝凝重之色,羯人的凶悍令他们意想不到,云峰自已射出的箭自已有数,他敢保证,箭矢附带的力道足以击碎膝盖骨!他赶紧又补上两箭,羯人的另一条腿再次中箭,纵使如此,还在向前爬!
荀灌娘在凝重之余,心头又暗感震惊,一弓三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诧异的看了看云峰,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怒从中来!原来,这家伙又抽出正准备向其他羯胡射去呢。
荀灌娘明白了,难怪这人会提出比试箭法,敢情是早就认准了目标啊!忍不住啐道:“断山,你可真不要脸!”嘴里骂着,却不敢再耽搁时间,立刻拍马离开,寻找起了江滩上的羯胡。
“扑哧!”苏绮贞轻笑出声,白了云峰一眼,也策马向着相反方向奔去。
而此时江心的帅船上,韩雍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江岸,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一趟出海,不但什么都没捞到,反而兵力折损了一半,其实死点人不算什么,两千多人他能承受的起。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石虎!如果石虎真的在关注着他,可以说,他回返青州之后,除死之外再无他路可走。然而,如果不返回,继续溯江西行,剩下的两千多人迟早也将全军覆没。至于投降晋庭,他不敢,他的家族在青州。如今只能期盼石虎对这一次出征并不知情。
正心里作着祈祷的时候,一名部将开声道:“将军,该留该走,请速下定夺!”
“娘的,老夫早说有埋伏,那羯胡偏生不信!”韩雍愤愤骂道,又大声喝道:“传令,所有船只回来!”
部将连声提醒道:“将军,要不要再等一会儿?小将军与羯将军还在岸上呢。”
韩雍冷哼道:“管不了那么多,请喜儿自做多福吧,他若识趣降了晋庭便是,他若不识趣,老夫也无法可想,老夫那么多子嗣,少他一个不少!至于那人,今次事全坏在他手,死了活该!省得留条命反跑去骠骑将军面前告咱们一状,那可就百口莫辩了,到时你也得死!”
部将打了个哆嗦,竖起拇指夸道:“将军英明!”
韩雍不理会他,继续喝道:“快点传令,让船只回返,岸上的人别管了!”
旗手立刻向江边打出了旗号。
那二十五条船如蒙大赫,赶紧起锚,呼喝声,奔跑声,号子声汇成了一片。而滩涂上的溃军见到船只有开走的迹象,变的愈发焦急,两条腿转的有如轮子一般,把速度硬生生又提上了一截。
“你娘的,等等咱们!”
“不许跑,赵四,老子识得你!否则老子留条命下来,回去灭你全家!”
溃军纷纷喝骂,有些已跑到江边的,更是奋不顾身的跃入冰冷的江水中,向着船只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