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持续进行。
周总就像是大学校长在给新生上课一样,端着茶杯负着一只手,来回一边踱步一边说话。在外面都是呼风唤雨的精英们此刻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句话。所有人都明白,周总的一句话,也就是一件大事。能抓住内在精髓的人,就可以像武林中人忽然得到一本绝世武功秘籍一样,从此一飞冲天、名扬四海。
坐在陈决身后的苏许正襟危坐,跟当年文-革时,被无产阶级审讯的地主差不多。看的旁边王天宇的助理忍不住想笑。王天宇的这位助理出身武林世家,虽然她自己不会拳脚这种粗活,但看惯了男人之间的拳脚相搏,所以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一般很少有阵势可以吓到她。
“你干嘛?”陈决无意中回头,看到苏许比听国家主席说话还要郑重,奇怪的问道。
“?”苏许对陈决歪了歪头表示疑问,然后继续专心致志的听讲。
“……”陈决无语。
“人家在努力学习,你自己不想听没事,但别打扰别人。”李良小声道。
“需要那么认真吗?我怎么总觉得周总今天说的这些话完全可以不听。”陈决小声回应。
“那是对你来说,你经常可以和周总坐一起聊聊,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不趁此机会汲取点营养,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李良的声音更低了。
陈决点头沉吟了片刻,严肃的说道:“这我得跟周总提一提,让他多和高层们交流交流,以免大家因为见不到他的风姿而懈怠工作。”
李良笑着摇摇头,懒得搭理陈决。
玩笑归玩笑,李良所说的问题,其实陈决也想过,甚至恐怕所有高层都想过。周总实在太过于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和很多中国的土豪不一样,百分之九十的土豪是非常喜欢在自己的公司里窜来窜去的,就像一个帝王在巡视自己的国土。可是周总不这样,就拿外事七大部门来说,每个部门平均下来,周总一年都走不过一圈。用老总自己的话说就是懒得去,用高层们的话来说,就是没必要去,遥控指挥,谈笑间樯橹就灰飞烟灭了。
陈决跟李良说的是真话,他已经决定了,这次会议一结束就私下跟周总说说,让他起码一年能把恒远的所有部门打个转下来,至少能让百分之七八十的高层一年见一次他。不知道周总会不会答应,不过就算周总懒得答应,陈决也必须劝得周总答应。这关乎到恒远的未来,不能马虎。陈决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能改变周总想法的能力,但他有这个关系,也就是周总看重他,他可以利用这一点,让自己多为恒远做点贡献。
不知不觉间,会议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周总宣布中场休息,大家该去洗手间的去洗手间,该给女朋友打个电话报告行程的就打电话去。会议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聊天的聊天,出去透气的出去。陈决则走到门口,朝杨牧招了招手。
两人来到一处小露天阳台,陈决抽着烟问杨牧前排那些没有姓名牌的是什么人,是不是东南亚地区的高管。杨牧点头,说恐怕内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认识他们,肯定也都跟你一样心有疑问。陈决笑笑道,我们这些高层哪个不是比泥鳅还滑的?我估计他们心里也都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只是不方便问而已,你以为整个公司就你们秘书部嘴最严啊,要我说,最严的还是我们这些外事部门的高管,一个个早就都把官场商场玩弄的出神入化了。
杨牧今天穿了一身标准黑色职业装,站在天光之下,让陈决有点目眩神迷。于是他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伸手猛地在她的上模了一把,以解内心的垂涎欲滴。杨牧则很无奈,说你耍流氓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陈决哈哈一笑道,耍流氓是看心情的,想耍就耍才是真正的合格的流氓。
下半场开始。
见苏许还是严肃认真的听着课,陈决微微一笑,抱着双臂在椅子上打瞌睡。在周总的会议上睡觉,这简直是大逆不道需要被拖出去斩首的行为,但一旁的李良和王天宇相视一笑,均自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特权,他陈决有资格拥有,别人没什么好说的。
朝九晚五的白领们最不喜欢开会,总觉得时间在会议上走的很慢,占用了他们娱乐的时间、恋爱的时间。其实那只不过只是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这个世界,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开过会,只需要在太阳下、风雪中努力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就行了。他们不需要发言,也不需要听领导的淳淳教诲。不认识任何一款车,没听过福利保障这个词,更不知道除了干苦力他们还能去做什么。
一个世界一种活法,一个世界一种快乐,一个世界一种悲伤。
与会众人都是高过白领很多的金领一族,金领们对会议的看法则和白领有很大不同。拿陈决来说,虽然他不觉得周总说的这些有多么深刻多么值得学习,但他即便是坐在这打瞌睡,也会觉得安心。
听着鞭辟入里的话入眠,比听废话入眠要安宁很多。
晚上九点半,会议终于结束。
周总似乎早料到陈决会来找他,便提前跟众人说,要找我说事情的过几天再说,现在我要去赴个宴,没空。陈决只得作罢,喃喃说道赴什么狗屁宴会。周总貌似有顺风耳,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目光如电射向陈决,陈决心里一惊,立刻摆出一张明媚异常的笑脸,朝周总挥挥手。周总笑笑,回身离去。
“周总让你有什么问题跟我说。“杨牧站到他旁边。
“他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和杨牧一起并肩出门,周围的人很多,挤来挤去的让陈决觉得很不舒服。“谁他妈推老子,急什么?”被人推了一把,陈决很恼火。
“是我…”苏许的声音很小,从陈决的身后跳出来。
“呃…你模我腰干什么?你个臭流氓。”陈决媚眼如丝,颇有泰国国宝的味道。
……
苏许和杨牧一同无语,抬头望向走廊外夜晚的天空。凉凉的秋风吹过,貌似待会要下雨。
苏许破天荒的说要请陈决和杨牧吃饭,搞的陈、杨二人有点小尴尬,陈决说要你请吃什么饭,怎么着也该是我请,再不济也得是你杨姐请,哪轮的到你。苏许坚持,说必须我请。
说话的时候,陈决和杨牧第一次看到苏许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叫做自信的光芒。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到了成长这个词。
三人驱车来到老地方水云街希尔顿。
老地方、老包厢、老服务生、老酒、老菜。这里的一切他们都很熟悉,坐下后就开始边吃边聊。
中国的饮食文化很大程度上得归功桌席上的聊天,听说西方国家人吃饭就是吃饭,三下五除二的把一顿解决,然后才坐下来慢慢喝茶聊天。这与中国的传统就有很大不同了,怪不得很多外国人都不讲究吃喝只讲究玩乐。
苏许成为了桌上的主角,她滔滔不绝的引用周总在会上所说的那些话,再结合自己的观念,说了一大堆对商界的看法。这是陈决往常听不到的,平时在办公室里她基本都是只听陈决说,顶多偶尔插一两句话。像今天这样侃侃而谈、长篇大论,而且听起来还非常精辟的言论陈决是第一次听。
“我觉得中国的地产业永远不会有萧条的一天。首先,我们没有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的弊端,第二,我国有如此庞大的人口,而且越来越快速的城市化也注定了房地产业只会越来越趋于平稳,但绝不会萧条。”苏许喝口果汁,看向抽着烟,眼神迷离的陈决续道:“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开拓不能停止,还应该扩大土地征收量。”
“趋于稳定就是在渐渐萧条。没有了忽上忽下的动荡,我们商家岂不是很难从中牟利吗。”陈决提出问题。
“我不认为是这样。忽上忽下能够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利益,那不是长久的,我觉得任何行业的企业,最需要的就是稳步发展,而不是暴发户式的发展。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投机的弊病很多,今天被你投机赚到了,明天保不准你就得赔的一穷二白。脚踏实地的徐徐前进才能让企业越来越庞大。”苏许解释道。
“说来简单,徐徐前进的风险才最大,因为需要大量周转资金,一旦资金被套牢,或者资金链因为政策改变而断裂,企业就岌岌可危了。”杨牧插道。
苏许想了想,答道:“这正是恒远的优势啊,虽然我们不是纯粹的现金流企业,但相对于国内的其他地产企业,我们有绝对的实力和其他企业拼持久力。”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恒远大会议结束后,进行着一场小型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