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中的李寇双耳听见脚步声响时候,瞥眼处也早早看到角门处闪进一条大汉来,当真生得好生威武!
但见他不过二十三四岁年龄,却也身长足有五尺,比自己还能高上两寸。一张国字大脸,浓眉下面环豹巨睛,却是闪着熠熠光辉,乍一看去便似眼中有双瞳一般——只这眼睛最是令人瞩目。
那人闪身进来也不答话,眼看空中李寇如飞鹰搏兔一般凌空而下,风声正紧气势恢宏,一方面不得不出手救下受伤倒地的子期,一方面却也是见猎心喜想要与这只看力量气势便知是难得的好手较量一把,当下紧捏拳头狠狠撞上李寇的双掌,只听“嘭”的一声响,李寇胸口受伤影响力道,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回去,却他胸口恶闷难当也当真灵敏之极,嘿嘿一笑顺势吐出那口恶气来,借着后跃的势头将那大汉的倒海力量消了去。
那大汉见敌人退却,便大步跨过去将子期扶起来,然后向脸色通红嘴角溢出鲜血来的李寇道:“小兄弟好生拳脚,籍甚是佩服!”说着向李寇抱拳表示见过的意思,却李寇只是嘿嘿冷笑不已。
子期给那大汉扶起来时候顺手在后背一拍,岔掉的劲气便顺了过来。眼下见李寇神色狰狞桀骜不驯,不由愈发恼怒戟指喝道:“你这厮,如何这般倨傲?”
李寇心中发苦地紧,那大汉力量雄浑,自觉若是全身的力气都能调集起来,当能与他相提并论。只是这来的古怪的力量却甚是调皮,纵然自己凝神去调理,也还有三四分在浑身骨头缝里游走,就是不停自己的调遣。方才对掌,自己占了身在高处的便宜,却也给那人双拳上的力量震得五脏六腑错了位一般翻腾不休,喉头一甜,血腥味道升了起来。
他勉力压下一口鲜血,嘿嘿向子期冷笑不迭,忽然伸手抓住那把长剑,用力拔了出来,直血箭刷的一声喷涌而出,身旁抢过来的那女子惊呼一声,喷了那素白的纱裙角上,红白相映甚是刺眼。
女子颤抖肩膀向李寇手上看去,只见他本就血肉模糊的右手紧紧握住长剑锋利的剑刃,因用力过大而使得铁剑与手上骨头相接生出格格的响动,却脸上只有无边的冷漠与桀骜,嘴角的鲜血残留,映得清秀而略显青涩的脸上狰狞一片。
那大汉也是一个好汉,却与这子期兄妹一般见识只在会稽郡中,哪里见过这样如野兽一般的人来。他心下甚是佩服这少年的意志与狠劲,正要说几句话出来,却明白李寇胸口的重伤是子期造成,手上旧伤未好又添的新伤乃是自己所为,心道若非要救子期,自己何苦去欺负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不由惭愧偏过头去不敢向少年森森的眼睛再看一眼。
女子珠泪盈盈,忽然弯腰撕下衣角来,将少年右手长剑欲取下,给他包扎伤口。却李寇心中一时间委屈、怒火、伤痛,全部升到了最高点,明知这女子一番好意,却耿耿于她方才的态度,闪身避开她手冷笑道:“某不过一卑贱之人,不敢劳小姐大驾,小姐但不用把咱贱命放在心上!”
女子一呆,这才明白原来他听自己那一句话出口,便连自己也恨上了。
子期铁青着脸,伸手扶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向李寇狠狠瞪了一眼才向女子叫道:“虞儿,你过来罢!”
虞儿转头去看少年时,感觉到他心中火一般的波动,又见他受伤甚是沉重,便摇摇头转过身去,强拉住李寇右手,见他挣扎不肯让自己去看,心下莫名一痛,忍不住眼眶中蓄满的泪水滚滚而下,哽咽道:“小阿弟,你要恨便恨我,只是你受伤重的紧,那也是救我哥哥落下的,便……便让我给你看看罢!”
李寇看她哭泣,心下疼痛难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怒火便发不出来,便将那长剑抛起左掌重重斩在剑刃半腰处,一把锋利的长剑,竟给他发泄怒火一掌斩为两截,咣当一声掉落在青石地板上,给女子握住的火辣辣疼开的右手也便不再坚持抽出来,给虞儿一层裙角一层泪轻轻便缠住了。
怒火暂时发泄出去,李寇便回想起眼前这三人的姓名来道:“这女子温柔善良,虽看不起平常百姓,却也应该是大家人物,自古遗传便是这样。他那哥哥,唔,武艺不错,叫子期……这大汉叫籍……”
想到这儿,他霍然而惊心头火光电石一般掠过惊雷,只想道:“虞儿……子期……籍……莫不是他们便是项羽项籍,虞子期,和那大名鼎鼎的奇女子虞姬?莫非这时代便是秦末时期?”
想到这儿,他抬头去看那大汉眼睛,果然最瞩目便是那火光跳动一般双瞳。
这一下他便彻底惊醒过来,只想仰天大叫三声,却忍不住决堤一般泪水滚滚落下,最终终于仰天长啸声传数里,月复间中气十足直将这一啸持续盏茶功夫。
猛虎啸林一般,周围果树上不少果子受不了这声音,簌簌直震落一片,那项羽与虞子期相顾更加骇然,都道这少年好生了得。
虞姬正泪水不住滑落包扎伤口,忽然耳边长啸直起,双耳便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忍不住倒退一步扶墙方站住身子。
半晌,长啸停歇,李寇哈哈大笑,不顾嘴角胸口给长啸震得又扩大了的伤口和潺潺流血,向项羽熟视半晌,心中打定主意便略略一抱拳,拔步向角门处便要离去。
项羽心中千百心思流转,暗暗想道:“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光景,这般身手便是我也不尽全力难敌,看他穿着甚是寒酸,不若这便荐他去见叔父,叔父定然欢喜的很!”
当下向转身已到了角门边的李寇叫道:“小兄弟且慢!”
李寇回头来凝视项羽,嘿嘿一笑凝神道:“难道你要留我下来,给你朋友报仇么?”
项羽连忙摇手道:“不不不,只是看小兄弟勇猛非凡心下欢喜的很,想和小兄弟交个朋友!至于小兄弟跟子期的恩怨么,呵呵,大丈夫一言不和拔刀相向,然后坐下来成为良朋好友,那才是痛快!子期于会稽素有大名,小兄弟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汉子,想来不会计较一拳一脚的误会,不如同饮三杯五盏去,如何?”
虞子期张张嘴,脸色难看,却也不好驳了项羽的话,只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项羽便在他身边,却清楚听见了他的不满,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子期,这小兄弟是个好汉子,你却也有不识人的时候!”
李寇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是名垂千古的人物,也便将虞子期的小心眼不放在心上,回头去看虞姬时候,见她泪光盈盈直向着项羽一瞬不眨注视,分明万分欢喜他这豪爽情怀,登时心中莫名疼痛火焰一般燃烧起来,直潸然想道:“他们本来就是令后人钦佩的一对儿,罢了,罢了,火焰山也有燃尽的时候,这般销心思,却想什么呢!”
他从来甚是佩服项羽,在第一眼见到虞姬时候便仿佛二十几年未曾活动过的心门轰然打开。若眼前这女子不是虞姬,他便会留在项羽身边创出万世名声,却此时只觉留恋只能伤痛,真真不如归去不如来,便从此将留在这里的心思除去了。
当下向项羽抱拳回了一礼,项羽只道他答应留下,大喜正要说话,虞子期面色不屑讥诮冷笑,便是满眼都只有一个“项大哥”的虞姬,也转身来又惊又喜向李寇看过来时候,李寇强压心中酸涩朗声笑道:“力拔山气盖世的项羽,某也佩服的紧,要与阁下同饮共醉,千年也难寻此机!”
项羽与虞姬的欢喜神色越发浓烈,虞子期重重哼了一声干脆转身过去,却忽然石破天惊一般听李寇道:“不过,某大秦之子孙也,听闻北方蒙恬将军与塞外胡奴鏖战甚紧,欲不恤此身前去,共卫我大秦帝国。再说,寄人篱下,某虽卑鄙,却也知好汉不屑此为。”
三人愕然相顾,半晌项羽叹道:“壮士真英雄也!项某素来知晓胡奴残暴,也常想去那极北的草原走上两个来回,带上一堆匈奴人的首级回来,却……唉!”
似有心事,却不能说出,项羽怅然半晌,这才向李寇慨然道:“壮士欲投军报效,那是丈夫所为!然壮士出征,不可无利器相伴!项某与壮士一见如故,今有长伴身畔长剑一柄,乃是城外大匠穷数年时光铸成,今与奉送,壮士勿要推月兑!”
说完长声喝道:“龙且,送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