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仿佛将天上所有的雨水汇聚,承天载地般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在雨后的第三天,雨终于渐渐转小,如牛毛般飘飘扬扬于天地间。
君澜侧头倚靠在窗边,天已经微微泛白,雨越来越小,朦胧的烟尘悬挂在半空中,如同有一缕轻柔的白纱阻隔了天空与大地,只有几线霞光瑞气穿透而下。
在氤氲的水气霞光下,她看到了一袭绯色正抬头对着她迷朦微笑,笑容却邪魅,正不紧不慢地走进楼下的屋内。
她有些惊讶,平日里,那个懒惰的少爷在正午之前绝不会起床,今日天还没大亮,他却是从外边回来。但也只是诧异了一瞬,便化为无奈的笑,这样一个不按理牌行动的怪人,也实属正常。
“小蝴蝶,我要沐浴。”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千音在门边慵懒而倚,眉目间有些倦怠之意,“嗯……就在你的房里。”
“千音公子,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君澜脸色愀然微变,几步走到他的跟前,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有奴性,而眼前这个懒惰成性的人则越来越嚣张。
“小蝴蝶还是那么不听话,我不是让你只叫名么?”千音凑近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为了惩罚你,本少爷偏要在你房里沐浴。”那一瞬间,那个成日里笑得魅气的人,笑容如同孩子般。
“要不小蝴蝶弹曲《上邪》吧。”说话间,千音已鬼魅般走进了屋内,忽然又说了一句。
“千——啊!”君澜转身拒绝,却看见他毫不避讳地月兑下了长袍,露出了如白玉般的肌肤,微暗里,那一层肌肤似能让人着魔,饶是她平日里再是镇定,终究只是个女子,脸皮薄得很。她掩面失声惊呼,只觉自己的心跳忽然间失去控制般狂跳着,脸如同火烧一般烫。
“我知道小蝴蝶不会愿意。”惊慌失措之际,她听到了背后传来低迷而微微失望的语声,忽而又听到他咯咯的轻笑,有着几分飞扬跋扈的得意,“所以,我先月兑衣了,那小二也该抬水上来了。”
话落,门口就来了两个小二,正吃力地抬着热水向里张望着。
“千音公子,水来了。”其中一个小二说道,转而又对站在门口的君澜笑呵呵道,“蝴蝶姑娘,你家相公的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让一下,这水怪沉的。”
听到千音得意的话,君澜原本怒意升腾的那茬,在这个小二的无心之语后,脸色陡然间青一阵红一阵,再也忍受不住羞愤,抬起脚就往门外走。
千音终于无法抑制地扬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却是夹杂着复杂而奇怪的情绪,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笑到后来变成了无声无息地笑。
两个小二面面相觑,狐疑地抬着水桶进屋。
君澜浮红着脸色跑下了楼,只听得楼上那人突然放肆地大笑,待她坐在了楼阶上,楼上地笑声渐渐地停止了。
她抱着膝,将头靠在膝盖上,闷闷地,脑中反反复复地出现那张恣意妄为与妩媚地笑容。
千音,这个神秘的人,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他地出现残酷得令人战栗,很危险却让人感到宁静。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在那样一张非人的美貌下,只是一颗敏感而苍白的心。
她侧过脸,外面烟雨空濛,渐渐转小的雨如同细细的牛毛,从天幕里飘扬而下。烟雨里,那些云天商行的人收拾好了行囊,陆续上路,走向下一个未知的旅途,而她停留在原地日复一日地走马观花般看着这些形形**的人匆匆忙忙从她眼前流过。
不知楚将军他们到了哪里……她忽然觉得压抑莫名,只想外出,到无人的地方狂奔乱跑,大声呼喊,方能宣泄,君澜忽然起身,奔出了门外……
“终于到月州了……”一人撩开了帘子,抬眼望去,濛濛细雨中,清晰可见城门,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在看到城门下重兵把守,戒备森严,他又不自觉地凝重了脸色,放下帘子,对里头的两人低低说道:“我们要小心,如若被发现,楚将军带着梁姑娘先走。”
然而,马车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女子低低的窃笑,却也是短短的一刻间。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车内三人心中均是微微一紧。随着距离一分分地拉近,沾衣满是冷汗的手几乎抓破了自己的衣角。
“慢着!”两个士兵操戟阻挡了去路,另外一个士兵头子走了上来,看向车帘的眼神甚是凌厉,“车内是什么人!都给我下车!”
“哎呦!相公,好讨厌!”话刚落地,里头一个不男不女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羞愤地娇滴滴,“居然要叫奴家下车,奴家,奴家不要啦!”
“唰!”士兵头子皱起了眉,伸手霍然撩开了帘子,之间车内坐着两个女子,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恭敬地低着头正为身侧贵妇打扮的女子垂着背。
在帘子被掀开地刹那,那贵妇一声惊叫,以袖掩面,抽泣着靠在了身边那个面色苍白的病弱公子身上。
“相公!奴家才嫁给你没几天,就让别人瞧了去,奴家,奴家不活啦!”贵妇边低头抽泣,边用足了力气捶打着那个病弱公子,惹得他连连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惨白,“奴家当了你的**,你却叫人家这般对待我!”
眼看着那个病弱公子已然经受不住壮硕贵妇的用力捶打,士兵头子忍不住拧起了眉,同情之意冥然泛起,然而在听到贵妇一句“**”后,他猛地一阵恶寒,忍不住想作呕起来,嫌恶地放下帘子,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