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你是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话到了尾声已然泣不成声。
那样一声声尖锐的控诉如同一支利剑洞穿了他的心肺,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惜与怜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眼里渐渐地痛苦与愤怒:“那天,那天母妃死了。”
君澜猛然怔住,泪眼迷蒙地看着他。
原来,夜妃竟是在那天……
她伸手抚上了男子俊逸的脸庞,恍惚地看着他。
这十年来,眼前这个人经历了多少磨难,那样一颗热情洋溢的心,如今竟变得如此冷漠。
“你……”一念及此,君澜只觉胸口热血上涌,说不尽的悲哀与无奈,她微微使力挣月兑了男子的怀抱,低语,“变了,终究是变了,现在的你那么高高在上。”
如今,他们不再是十年前的丫头和玉面公子了,他是君,她是臣,而且是待罪之臣,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隔着八年的物是人非——那是一道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龙锦腾身子猛然一震,忽然间有一股愤怒从胸臆间腾起,几乎是恶狠狠地扳住了她的肩膀:“什么高高在上!那是借口,借口!”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冷笑,看得君澜心里蓦然一颤:“朕也可以让你高高在上,穿着织满星星的嫁衣嫁给朕。”
听得那样的语气,她心里蓦然一跳,寒意直透心底去,这个人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玉面哥哥,她用尽了力气挣月兑他的手。
“放开我!”她凝视着眼前情绪异常激烈的男子,“放——”
冰冷的唇堵住了她的话,君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刹那的恍惚。男子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唇畔,不断索取着她嘴里的芳香,带着激烈与愤怒。
“啪!”一声清脆之后,刹那的寂静。
“你!”龙锦腾眼里有火掠过,眉宇间却有了惨淡的表情,
“我……”君澜怔怔地看着自己抬在半空的手,情急之下,她伸手就是一巴掌,下一刻,她猛然清醒,掩住了嘴里的惊呼,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是因为他么?那个叫千音的人?”龙锦腾忽地低笑了起来,冷声,“你可知道千音?跟他多长时间,就那么在乎他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女子该知道其中的厉害吧?”
听到那般语气,君澜心生怒意,定定地望着她,语声冷然:“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千音清清白白,哪容得你这样胡说!一个做皇帝的人,凭什么这样质问!”
龙锦腾陡然觉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下去——因为她的眼神,那样责问而冰冷。八年前的那个只会撒娇、爱哭的丫头终究是变了,在他的眼中,丫头看他的眼神应该是欢喜的。原来八年里空白的、紊乱人生的岁月终是一道无形的栏栅!
“哈……哈!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在那里自责和痛苦。你说得没错,一个皇帝凭什么这样质问你,后宫佳丽三千,我凭什么质问你!”他蓦地往后退一步,苍凉地长笑,手里却紧紧抓着那块碎帕。
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楼道里经过的人纷纷往里看了一眼。
那样绝望而悲愤的神色,看得君澜心里悚然一惊,几步上前,伸出手去想抓住他,却硬生生地顿在了半空中,她紧紧咬着的唇已然失去了血色,眉目间浮起了哀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龙锦腾缓下了神色,却依然激动得将她一把带入怀中,紧紧拥住,生怕她会随时消失般。
他沉默地拥着她,而她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丫头,我好后悔啊。”许久,龙锦腾忽地笑了起来,眼里忽然有了泪光,“我是不是已经失去你了?”
“……”君澜挣扎了几下,嘴角噏动着,原本月兑口想问的话终于仍在忍在了喉咙口,静静地任他抱着。
八年前,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八年后,她已不明白他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龙锦腾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手臂松了开来,眼睛深不见底,看着眼前的人,却又恍恍惚惚似乎看到了另一个时空,唇角喃喃吐出话来:“真怀念那一年的日子啊……”
心中一阵刺痛,君澜抬眼看去,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光是悒郁的。
“我定会平安归来,陪伴你左右,还有我大哥。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只剩下你和大哥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原本悒郁黯淡的目光刹那一亮,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雪亮的眼里有了莫测的光芒,“丫头……无论我做了什么,丫头还会吹《上邪》么?”掠了眼夜空,似是一语双关,“晚了……我得走了,赶在天亮之前回到锦都。”
君澜微微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在那个身影消失在门角的一刹那,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地从身边擦肩而过,此刻抓不住,仿佛那便是永不复返。
她奔出了房,开启着樱唇想说什么,然而楼道里已然没有了他的身影。
君澜怔怔地转了身,靠在了门背上。蜡烛快要燃尽了,宛如红色的血泪流了下来。
前事宛若浮眼云烟,又如冰雪,积雪、消融。
八年的岁月里,那个会捉弄她,会哄她笑,放荡不羁的玉面哥哥渐渐在她的脑中模糊,惟独那块紫玉令将成为她童年时唯一的记忆。然而在今日,呼啸而去的那个人又呼啸而来,他们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重逢。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她一时觉得悲苦压抑,一时觉得害怕恐惧,一时又觉得迷茫空虚,种种复杂的情绪一时间在她的心底纠缠不清,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