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个交易吧。”淡淡的微笑始终出现在君澜苍白的脸上,“只要你放了师母和子游,让他们安全无虞地离开,那么,我便任由你处置。你不是想得到天下吗?”
龙锦腾静默着看她,宛如被熄灭了烈火,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了任何亮光。他就这样一直一直凝视着女子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好。”许久,他平静地开口,眼睛一直注视着她,“李公公宣旨!”
那一刻,君澜的眼睛里蓦然闪过无数复杂的光——预料、失望、绝望……一闪即逝。
李公公一身狼狈地从后门急急跑来,展开玉轴圣旨,高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太尉梁临之义女梁沾衣蕙质兰心,品貌端庄,为表念卿之情,特封‘寰公主’,并赐良缘,五日后和亲北夜。钦此!”
“谢皇上恩典。”君澜平静地接过玉轴圣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李公公,明日接寰公主回宫举行册封仪式。”
李公公连忙垂首应答,看了眼身旁的君澜,忽然有些感慨。
纷纷扬扬的花瓣下,龙锦腾离去,转身的刹那,漆黑的眸中泪水蓦然滑落!他才惊觉,原来他依然无法控制内心的痛不欲生。
五日之后,太阳升起的时候,所有的欢笑、泪水、痛苦……将一并抹去,只留下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苍白!
天色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收走了大地上最后一点天光,沧桑的冷月淡出了青白色的云层,静静地高悬着。
房间里檀香燃尽了最后一点猩红,然而床上重伤的少年始终未醒。
君澜点燃了炉火熏香,抖了抖灰沫,将香炉摆在了案几上。沉吟了片刻,她走到窗前,执起紫毫,蘸饱了墨,在雪白的小笺上迅速写下了几个字。然而才堪堪写了两行字,就停下了紫毫,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竟让她执笔的手不自禁地颤起抖来。
……
“那日、那日你为什么要走?如果你在,那天就可以免战,领主也不会昏迷至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也许……也许领主永远都不会醒了……”
“如果运用雪幻心法失败,那么便是永世的昏迷。况且长老们的医术精湛,是不会诊断错的。”
……
隐约间,她记起了雪樱冰冷而愤恨的话,终于忍不住低低啜泣了一声。
是的,她真的很自私……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她的选择只随了自己的心,从未想过月将影。他尊重她、保护她,然而她呢?在紫州也是……现在也是。
本以为,新婚那夜,她终于得到了幸福,终于可以将从前所有一切快乐的、痛苦的抹去。
本以为,只要利用了楚天敛的感情与他成亲,便可以回凌绝顶和他相守。
然而,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身上的枷锁只是稍稍放松了片刻,又重新将她紧紧锁住,无可逃避。
额上隐没的月牙痕迹有如烈火在燃烧,迅速蔓延全身,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燃烧一空。她手指苦痛地抵住了额头,眼泪无法控制地簌簌落下来,滴在了娟秀的字迹上,洇开了大朵大朵墨色的花。
“夫人。”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雪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你来了。”仿佛预料般,君澜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泪痕,淡淡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身后的雪樱似乎有些惊讶,沉吟了片刻,说道:“夫人请跟属下回去,领主需要您。”
君澜身子微微一颤,却许久没有出声,蘸满了墨的紫毫轻轻接触着雪白的小笺,染着滴落的泪水,洇开的墨色花朵不断在蔓延。
“雪樱……对不起。”内心挣扎了很久,搁下了紫毫,她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眼下我不能回去。”
“什么?你说什么?”雪樱忍不住走上前一步,眼色冷了下来,不再顾忌什么主仆之分,神色坚决,“我既然已经答应你救了魔域宫少主,你就必须和我回去,休怪我无理。”
君澜依然没有转身,只是抬头望向朦胧绰约的弯月,静静地笑了起来,笑容却空茫而诡异,“信我必不相负……我只是暂时不回去而已……”
“呵……这次又是为了谁?”雪樱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抬手指着床上还在昏迷的少年,“为了他吧?为了他你居然又一次弃领主于不顾。”
“君澜,什么时候你能真正为领主一次!”一直冷眼对待的白衣女子终于激动起来,不由模向了腰畔的长剑,“你真是负心冷血,我看错你了。”
丝毫没有在意她话里的尖锐,君澜依然微笑着看着夜幕里冷悬的月牙,她的手指在案上无意识地划过,却碰落了笔架上的那支紫毫,西泠墨染了她的裙摆。
仿佛着魔了般,她笑得越发诡异而莫测起来,静静地。却淡淡地说了一句:“本来想捎个信让你带给他……可是如今,写得再多他也无法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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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回去,和属下一起回去。”雪樱的神色依旧坚决,然而语气渐渐缓了下来。
“不,”君澜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却没有了方才的笑容,眼睛却如夜妖般雪亮,她眼里的波光动了一下,“雪樱,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凌绝顶。”
雪樱长久地凝视着她,冷冷的月辉照在素衣女子的半边脸上,诡谲得惊心动魄,她微微一惊,不知为何,君澜那样的神色让她忍不住寒到了心里去。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许久,她终于妥协,伸手从怀里取出锦盒,放到案几上,“这是领主让属下交给夫人的。”
言毕,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人,转身离去,却在门口停住,犹豫着仿佛还要说什么话,唇间却只是动了几下,身形一转,瞬忽消失在夜幕里。
君澜取过锦盒,明珠戒璀璨晶莹的流光随着锦盒的打开慢慢四散开来,仿佛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捧着锦盒的手指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比过牢牢圈在手指上的戒指,指尖冰冷的触感令她的心微微疼痛,眼里无法控制地湿润。
“小澜。”床上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到紫纱窗前的素衣女子,想撑着下地,惊醒了沉痛中的人。
“醒了!”君澜转醒过来,匆忙将锦盒收拾好,收入怀中,上前将他扶住,“醒了就好。”
然而少年的眼睛却静静地注视着女子,目不交睫,渐渐的,墨黑的瞳仁里露出了苦痛而复杂的神色。
“怎么?”君澜被看得莫名,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模了模床边小几上的药碗,“药凉了,我去热一下。”
“小澜!”君澜转身欲走之时,陡然手腕一紧,她惊而回顾,一回头就看到少年目光极度悲愤的眼神,“我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