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楼回头一看,却是史玉婷正端了托盘走进来,盘子上放着一碗粥,几只生煎,还有两根油条,不错的早点了。
“啊,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叫小翠姐来送就好了……”安小楼急忙抓过外衣胡乱穿上,同时笑着对史玉婷说道,其实往常他都是去饭厅吃早饭的。
“没事,先生昨夜回的晚,我想你应该是很困倦才对,怕厨房里没留早饭,便一早帮你留下,想着过一会你起来了可以热了吃。”史玉婷笑吟吟说道,“刚好我这兄弟也想你了,就一同来了。”
为啥要对我这么好?安小楼心里打了个问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准是史老头让闺女来使美人计的吧,想到这儿,安小楼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噹的一声,一个铜色沉重的东西从安小楼身上掉了下来,史聪儿像个小兔儿一般从门口冲了过来,趁安小楼还在穿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嚷嚷道:“先生,这是什么啊?”
安小楼瞥一眼,慌忙一把夺过:“这个你可不能玩的,是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
“哦!”史聪儿虽然嘴巴里哦了一声,却是一脸的失落和不开心。
那史玉婷一把拉过兄弟,嗔骂道:“你这人,也该长进些了,先生忙,我们就莫打搅他了,等他忙完了,自会来教你东西,那么,安先生,我们走了,你若忙,自管忙你的去吧。”说完,史玉婷便拉了史聪儿匆匆离开了。
安小楼怔怔的望着门口,心里想:自己这教书先生做的也真是舒服啊,大小姐送饭到房里,还能随时请假。只是就在这时,他脑中泛出玉玲珑那日说的一句话来:史家的水深着呢。也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那看似单纯的姐弟俩是否知道自家水深水浅。
匆匆吃过了早饭,安小楼便离开史家,去了最近一处钱庄,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把钥匙正是钱庄单宝阁的钥匙,单宝阁也就相当于安小楼那世界里银行中的保险柜了。
安小楼拿着钥匙,似乎不需要出示什么证明之类的,便有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很是谨慎并且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看来谢如烟在这里存了不少钱啊,安小楼望着那掌柜的笑脸心里暗想。
果然,当那人打开属于谢如烟的单宝阁时,安小楼便被眼前的景物给惊呆了,这钱庄的单宝阁,在他们的金库隔壁,都属于地下室,外面铜墙铁壁自不需说了,更是不透光的,那掌柜的虽然替了个灯笼,但是昏黄的烛光怎能照破这黑暗,可是当谢如烟的单宝阁那扇铁门被打开后,里面释放出来的光芒瞬间闪花了安小楼的眼睛。
天哪!安小楼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一股口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流了下来,他从没想到谢如烟竟会有这么多钱,一颗颗鸡蛋大小的珍珠宝石,还有金银珠宝,她有这么多钱,为何早不给自己赎身呢?安小楼忍不住这样想道。
“这位公子,这便是所有的了。”那掌柜的见安小楼呆呆的模样,好久不曾说话,便小声开口道。
“哦哦!”安小楼这才收了失落的魂魄,应着他,“总共多少?”
“按照您的单子,总共有珍珠玛瑙首饰金银等物共计三万一千余两,您是要全部提走么?”那掌柜的小心问道。
“哦不,您给我提五千两银子吧,兑换成通用的银票即可。”安小楼定了定心神,说道。
“好的!”掌柜的一边把安小楼请出单宝阁地下室,一边应道。
钱庄,柜台。
“公子,您这银票是要多大面额一张的?”那掌柜的问道。
“给我换成五百两一张的,要十张。”安小楼想了想,说道。
换好银票,揣踏实了,安小楼便急匆匆往山塘街赶去,一路走,一路脑子里不停的回放着刚才地下室里的那一幕,谢如烟这么有钱么?
今日山塘街的叙娴雅院特别安静,也许因为时间太早,客户都还未到或者还未起床的缘故吧,安小楼拍开门,正是那俩狗眼看人低的龟公。
“哟,爷,您来了?”那龟公跟安小楼作揖道,“这么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安小楼莫测高深的一笑,“你们妈妈呢?”
“她还在睡着呢,昨夜里折腾的够呛。”那两个龟公一脸的无奈样子。
“哦?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人会点她的钟啊?”安小楼明知故问道。
“哦……您楼上请吧。”那两个龟公大概是怕了安小楼,也不愿多做解释,便分开行动,一个引安小楼上楼去候着,另一个到后院去找那老鸨子了。
这是叙娴雅院的第二进院子,左右两座小楼,安小楼被引上了左边那座楼,据说谢如烟单独居住在这里,一上到二楼客厅,安小楼便看到那两个公差东倒西歪的睡在椅子上,口水横流。
“咳咳!”安小楼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
“谁!”那两个公差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条件反射似的拔出自己的刀来,也不顾帽子歪了衣服皱了,胡乱喊道。
“还能有谁啊,两位公爷,这么贵人多忘事啊?”安小楼对他们俩印象并不太好,单从他们那次收了童老爹的那些血汗钱就不喜欢他们。
“哟,原来是您呐!”那瘦猴子首先清醒过来,看到安小楼后,便笑嘻嘻的把刀收好,凑到安小楼跟前,“安公子,您一向可好啊?”
“您还记得我啊?”安小楼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将长袍下摆略略掀起,摆了个二郎腿,又将手放在膝盖上,唉,一大清早的,这凳子可真是冷啊,他也不去看那瘦猴公差,倒是一伸手把旁边的窗户推开,外头正是苏州河,河水哗啦啦的响,河面上的画舫们都安静的躺在那里,倒是些许独木舟正勤劳的奔波在河里,那都是为了生计忙碌的人们,安小楼深呼吸一口,决不能便宜了眼前这俩兔崽子。
那瘦猴子公差是个什么人物?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也在衙门里混了十几年了,如何能听不出安小楼话里有话呢,只见他眼珠子一转,便又堆砌一脸笑:“安公子,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您跟我们大人的那交情,全苏州都是知道的,安公子您年少有为,英雄气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还想继续琢磨词夸安小楼呢,这便安小楼便一抬手打断了他:“唉,英雄气概又怎样?能给你带来金银么?年少有为也不行啊,缺吃少穿的,还要遭人勒索……”
“唉哟喂,您这是怎么说的呢,那么大个宅子住着,铺子马上要开张了,嘿,我们以后可都要仰仗您呢……”瘦猴子一边说着,一边很有眼力介的替安小楼抻直了弄皱的衣裳,他心里一直忐忑着,那日去“请”人时,还不知道安小楼到底是不是正主,拿了那老头的钱心里也不觉得亏的慌,等知道了吧,又难得见到安小楼,今日里见到了,他如何能不想方设法的与这年轻人搞好关系呢,要知道文知府是多么挑剔的一个人,能得了他的欢喜,此人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哼,你倒是会做事啊!”安小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寄居的那老人家,可怜咯,一天赚不了几个大子儿,却……”安小楼说到这里,眉头紧皱,叹气连连。
“安公子,安公子!”那瘦猴子直起要来,大义凛然道,“您甭说了,小的们心里都明白,您放心,那位老人家那里,我们自会去安排妥当的!”
“嗯,有你们这句话,本公子也就踏实了,那,后头就是我的铺子了,以后想吃酒时,就来找我,别客气啊,千万别客气。”安小楼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微微笑着说道。
“您放心!”瘦猴子见安小楼开颜,也算是松了口气,心里说道:别客气?谁能跟你“别客气”啊?你的便宜谁能占的到啊?
“得,你们哥俩都不容易,拖家带口的是不是?”安小楼一拍他的肩膀,又向旁边那一脸木然似乎还未睡醒的高壮公差招呼道,“这位大哥,来来来。”
高壮公差睡眼惺忪走过来:“公子,请吩咐。”
“还为请教两位姓名呢。”安小楼笑道,这人,也不能逼得太紧了,人家虽然说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欺负了些不该欺负的人,但是毕竟是在这苏州地面上混了很久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昨晚那贾连生就知道了,饶是一个尚书公子,京城来的孩子,还不一样被这黑社会团体给吃掉了?安小楼知道自己要在这苏州混的风生水起,哪一方面都得交好的。
“小的侯三,这个是高明,我们哥俩经常在这街面上巡逻,以后安公子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俩。”那侯三笑着说道。
“哎,都不容易,来,哥几个还没吃早点呢?去吃些,我请客,吃饱喝足了再来当差!”安小楼从袖子里模出一小块银子,足够他们吃两个月早点了。
“不不不!”那侯三有过前车之鉴,怎还敢接安小楼的钱呢?连忙摆手拒绝了。
“别,我知道你们想什么,那童老爹的钱是他的血汗钱,我这钱,是我乐意给的,两码事,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事好说话么。”安小楼硬塞进他们怀里,笑吟吟的说道。
侯三和高明相互对视一眼,又看看怀里的银子,委实有点搞不懂眼前这年轻人了,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他们知道了,只要跟他好好处,准备没事,没准以后还能捞点好处,若是得罪了,指不定那天就要吃上点闷亏了,于是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您有事,尽管吩咐我们。”
这三人正说话间,楼下又上来人了,正是那老鸨子,只见今天那女人也不花枝招展了,头发乱蓬蓬的,眼睛浮肿,像个鬼一般的,侯三一回头,哦的一声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了,于是他吼道:“搞什么搞,也不打扮打扮就出来了,想吓唬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