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栖梧院,取凤栖梧桐之意,这里,正是传闻中的草包六小姐楚云裳所居住的院子。
院子很小很寒酸,但是整体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神秘,传闻,曾经有人偷偷潜入栖梧院偷东西,明明巴掌大的地方,走着走着却迷路了,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那小偷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走到了城外,一来一去,路程差不多有十公里。
虽然只是一个传闻,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但是无疑,更加给栖梧院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此时,月如银盘,繁天满星。在栖梧院的后院中,冒着热气的温泉里,楚云裳正在享受着一天难得的自在时光。
她长长的头发泡在水中,浓密黑亮有如海藻,清雅的脸上未施脂粉,但是斜飞入鬓的凤眸,却带着惊人的妩媚,高贵冷艳,鹅蛋脸,柳叶眉,琼鼻贝齿,眸光流转间,自有一股我自飞扬临天下的神采婉转流泻。好似万花齐绽,清风过碧水。
此时的她,无论哪一点看上去,都和今日在太傅府后院的她,看起来不一样。如若说楚欢欢是美女的话,那么她的这张脸,则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了。当然,如若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排得上是天下第二美人。而第一美人,则是墨龙国的三皇子,墨染尘。
这温泉是整个太傅府的禁地,无论是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就连她的贴身婢女珠儿,都不知道,原来她的那张人皮面具下,是这样的一张脸,不得不说,她这十几年来,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
十岁那年,一个下人偶然闯入这里,被她指挥着人乱棍打死之后,自从那次之后,这一条,就成了太傅府不成文的规定。也只有那一次,太傅府的下人们才感觉,原来一直纯良无害的草包六小姐,发起火来,也是如此的可怕。
可是……真的再也没有人进入过这里吗?
想到这里,楚云裳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能够进入这里,还活着走出去的人,也只有他那个老父亲楚琮了。自从楚琮在她十三岁那年偶然惊见她的真容之后,就一直不死心的想将她的真面目公诸于世,只是可惜的是,没有一次得逞过。
“看样子,三年前留着那老头活着走出去,真是一个大麻烦呢,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多后遗症了。”拿起一根水草百无聊赖的咬着,楚云裳做着这世界上最无聊的假想。
可是,她虽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和楚琮好歹也有那么一丝的血缘关系,真要她痛下杀手,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楚云裳最大的一个秘密就是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她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大都市,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种奇异的经历,她也无法解释,按照后世网络小说中的说法,她穿越了!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就听到珠儿远远的站在一棵树下叫唤道,“小姐,小姐,府中的几位小姐过来看你了,你赶紧穿了衣服起来啊。”
“那群笨女人,怎么又来了,都十多年了,一点都没变,每次见她垫底,都要过来好好嘲讽她一次……真是,无聊的很呐。”
翻个白眼吐出嘴里的水草,“哗”的一声,水花四溅,珠儿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到一条白绫在眼前一飘而过,同时,房门“啪”的一声打开,又关上了。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都快吓死人了,等等珠儿啊,珠儿来给你绾发。”珠儿用力拍了拍胸脯,将本来就不大的胸部拍的更加扁平,气喘吁吁的追着往房间里跑。饶是她跟着楚云裳已久,见识过她层出不穷的花样,可是每一次还是那么的让人心惊肉跳。
每一次家族的考校之后,楚欢欢都会在第二天,去一次皇宫向陈皇后请安;也都会,在当天晚上,来到楚云裳这个小院子大肆炫耀一番,十几年来,无一例外。
而每一次见着楚云裳的时候,楚欢欢看着她那张平淡无奇毫无特色的脸,都会在心里恨恨的道一声,这个白痴女人,真是浪费了一个好名字。
在婢女和楚家姐妹的簇拥之下,一身粉色长裙,妆容精致的楚欢欢神态倨傲的踏入房间,看到珠儿乖巧的站在楚云裳身后擦拭擦拭头发的动作,就是一声冷笑,她旁若无人的在楚云裳的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叩了两下,缓缓说道:“茶。”
珠儿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放下毛巾,去张罗茶水,楚云裳一把将她拉住,眉毛微微一挑,声音不冷不热的说道:“怎么,三小姐屋子里连茶水都喝不起了?这大半夜的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讨一杯茶水喝?”
楚欢欢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难怪爹爹说你这人不学无术,有辱斯文,屋子里来客人了,都不懂得上茶水招待,还非得让我开口,最后竟是让我落了一个讨茶水喝的境地。”
这话一出,随行的几位楚家小姐都是吃吃的笑了起来,一个个看着楚云裳好不幸灾乐祸。
楚云裳倒是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既然知道我这人喜欢做有辱斯文的事情,怎么还总是不知廉耻的贴到我面前来,难道就不怕我哪天一个巴掌拍过去,打肿了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你……”听楚云裳越说越过分,楚欢欢的一张脸也是越来越难看,她冷哼一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楚云裳,念在我们姐妹一场,今日考校见你垫底,我们好心来安慰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是吗?”楚云裳的声音拖的极长,狭长的双眸盯着楚欢欢看了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在其他四位身上扫视了一圈,这才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随意的说道:“你都安慰了我十多年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当楚云裳盯向自己的时候,楚欢欢竟是感觉自己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遍体生寒,好似被一只毒蝎子盯住了一般。
这种滋味对骄傲的她来说相当的难受,她的头不由抬起来一些,笑眯眯的说道:“哦,是吗?你不说我都快要忘记你都垫底十多年了呢。”
这话一出,另外几位楚家姐妹终于哄堂大笑起来,四小姐楚莹莹笑的尤为夸张而放肆,她一脸促狭的说道:“老六啊老六,你让四姐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你说大家都是一个爹生的,吃着一个碗里的饭,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什么意思?”楚云裳眼神转冷,望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有娘生没娘养呗。”旁边的角落里,一个幽幽的声音晃悠悠的响起。说着这话的,正是楚家五小姐楚妮妮。
这话一出,其余几位楚家小姐都是毫不掩饰的轰然大笑起来,一个个好不快活。
楚云裳转冷的眼神一一扫过五位姐妹,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下心底却是微微一叹,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成了楚家的公敌了。
虽然此时楚贝贝和楚晶晶都没有说话,但是笑的最为夸张的就是她们二人,不难想象瞧见她出丑的时候二人心里面是多么的幸灾乐祸吧。
楚云裳拿起桌边的茶杯把玩着,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楚妮妮走去。
她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哂笑:“五姐,我是真的有娘生没娘养呢,这话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可是为什么你,我的至亲之人,偏偏要拿着刀子,来戳我最痛的伤口,为什么呢?”
她的语气极缓,淡淡的话语,彷如没有一丝的烟火之气,可是放肆笑着的楚莹莹,见着站到自己面前的楚云裳,感受着楚云裳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那笑容,便是无声无息的卡在了喉咙里。
如若说往日里的楚云裳是一只任人欺负的温顺小绵羊的话,那么今日里,当楚云裳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却是让她感觉楚云裳像是一条毒蛇,即便楚云裳什么也没做,却是让她蓦然觉得好似有一条冰冷的毒蛇在她的背脊上缓缓爬行。
“我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伸长脖子,瞪圆双眼,楚妮妮色厉内荏的大声道。
“是啊,嘴巴长在你的身上,你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楚云裳幽幽一叹,那说话的声音又是变冷了几分,“可是,我得罪你了吗?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为什么呢?你的嘴巴,真是臭的紧。”
话音落,楚云裳挥起右手,用力的,恶狠狠的,一个巴掌扇在了楚妮妮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打肿了楚妮妮的脸,打落了楚妮妮的泪,大肆笑着的其余四个人,这才如梦惊醒一般朝这边看来。
“楚云裳,你怎么能打人。”楚贝贝扭曲着张脸怒吼道。
“怎么,你也想被打?”楚云裳转身,缓缓问道。
她脸上的笑容未变,可是那散漫不羁的笑容,却是给人一种柔中带刺的感觉,这一刻,楚欢欢终于深刻感知到,这个寻常平庸的六小姐,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再一想起楚云裳十岁那年所做的那件事情,楚欢欢没由来一阵后怕,她知道楚贝贝是个火爆脾气,还真担心楚云裳大打出手,赶紧拉了楚贝贝一把,犹自说道:“老六,够了,闹的像什么样子,平白让下人们看了笑话去。”
“难道被人打了左脸,我还要将右脸凑上去才不算让人看笑话?”即便楚云裳万事不萦于怀,此刻声音中还是多了一分怒意。
“你……你这算是什么话。”楚欢欢气急败坏的道。
要知道,在楚家,她素来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即便她年纪不大,却威望极高,楚家几姐妹对她都是极为信服的,何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我说的你不是都听清楚了吗?难道非要我将你此来的龌龊目的说的清楚明白了你才罢休?”楚云裳淡笑着说道,她并不擅长争吵,可是这句话,却是直击楚欢欢的软肋,楚欢欢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良久,幽幽一声轻叹,楚欢欢敛去了怒容,朝着楚家姐妹说道:“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声音清徐,楚欢欢又是恢复到了以往的大家闺秀的做派,只是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她眼中的那一抹厉色表明,这一次,她算是彻底将楚云裳给恨上了。
而楚家的其余几位姐妹亦是表情各异,特别是被打了的五小姐楚妮妮,更是浑身哆嗦,拉着二姐和四姐哭的声泪俱下,惨惨凄凄,好不我见犹怜。
至于大小姐楚贝贝,脸上更多的是让人读不出内容来的哂笑,这笑容若是被楚云裳看在眼里的话,她一定会感叹一声,这楚家几姐妹,还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