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把嗓子,随着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在仁和殿内响起,众人纷纷侧头,朝着仁和殿殿门口看去。
午时三刻,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为艳丽的时候,透过长角飞檐,太阳光线沿着仁和殿殿门的高低起伏,点点折射,在大门口留下一团团斑驳的金光。
逆着金光,一道人影,从外边缓缓走入,这人身材极为高大,身长八尺,虎背熊腰,走动之间,给人一种如狼如虎的感觉。
此人身上穿着一件黄金锁甲,金光熠熠,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金光和太阳光线辉映在一起,似一尊从远古复活的黄金战神。
而这人,正是楚国鼎鼎有名的铁血无敌大将军——彭飙,当之无愧的当世人杰,一代战神。
彭飙人未至,声先至,先声夺人:“楚国大将军彭飙,见过墨龙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声音粗犷霸烈,一如他本人一般霸气,即便是面见墨龙国权势最盛的一男一女,他的腰,依旧不曾折下分毫,只是行最普通的礼节。
随即,彭飙进入仁和殿,他的脚步随之停下,虎目四盼,虎虎生风,在座的文武百官和他的视线对上,无一不是选择躲闪,竟是无人敢和他眼神相对,这份霸气,墨龙国,无人能缨其锋芒!
紧随其后,薄薄的金光之中,又是一道麻褐色的人影出现,那人走的不快不慢,不急不缓,似如闲庭散步,又似入无人之境。
此人一身麻衣,朴素简约,一头黑密如藻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随风飘动,那衣和发,都不拘不束,飘飘洒洒,风神秀逸,优雅如狐。
不同于彭飙嗓音的霸烈,他的声音,亦如他本人一般,清清雅雅,温温和和,给人一种极浓的书卷气息,听声辨人,自然而然,就让人觉得舒服,产生一种极为亲近的好感。
“秦国秦书容,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秦书容微微弯腰,行君子之礼,淡然徐缓的声音从他嘴里轻轻吐出,人影随之出现在仁和殿内,他也不争不夺,随随便便的站在彭飙的身侧,似是被彭飙那伟岸的身形遮住了所有的风采,实则不然,只需他一出现,这世人,再也无谁能够将他从眼球之中抹去,他就是这么一个奇特的存在,低调潜忍,却又让人无法忽略。
彭飙和秦书容出现之后,仁和殿内众臣的目光,都是不自觉的投射到了二人身上,便是墨龙皇和陈皇后也不例外,陈皇后微微笑着,那笑容柔柔和和,墨龙皇也在笑,却笑的高深莫测。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这人走路不快,脚步声却异常的清晰,“踏踏……踏踏……”的脚步声,如同一脚,走进人的心坎里一般。
人影从很远走来,远远的只能看到一道青色的影子,而无法看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他的脚步声,平稳、有力,让人听着他的脚步声,就忍不住去想象他的模样,似是一座巍峨雄奇的高山,让所有人心生仰望而无法攀爬。
终于,衣袂飘飘,人影缓步走入仁和殿门口,青色的人影落入众人的眼帘,变得清晰显目。
那是一张如莲如玉的脸,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平平无奇的走着,就给人一种无法直视的逼迫感。
来人双眸如黑琉璃一般的晶莹,眼神清朗,只是眼神没有情感,有的只是冰冷,这冰冷给人的第一种直观印象就是骄傲,极端的骄傲。
可他就是有骄傲的资本,眉宇尊贵傲气,周身青衣,紫蟒图腾活灵活现,他是齐亦风,他从齐国远道而来,他是君王,他高高在上,他,虽千万人吾往矣。
齐亦风终于进入仁和殿,衣袖轻甩,脚步停下,抬头看向墨龙皇和陈皇后,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可是就算是一个点头的动作,他的头,给众人的感觉,也是从来不曾低下。
他太骄傲了,骄傲的目中无人,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是心头微微一震,就连墨染尘的眉头都是微微一蹙,怫然不悦。
楚云裳认出这人正是在明月城街头见过的那个男人,微微撇嘴,一声轻哼,齐亦风,不过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墨龙皇的视线和齐亦风对上,点头回应,旋即一笑:“齐兄,请上座。秦世子,彭将军,你们也坐。”
齐亦风无比年轻,和墨染尘同龄,可是墨龙皇见着他,也需要称呼一声齐兄,不敢托大,身份地位上的差距,直接决定了彼此之间的气场,无可逾越。
“多谢!”这时,齐亦风才微微一笑,迈动步子,越过众臣,在墨龙皇的下首坐下。
而秦书容和彭飙,也是各自落座,三人均是人中之龙,没有太多的俗世礼节,坐下的动作,坦荡磊落,不曾有多余的言语和表情。
可是此刻,墨龙国众臣的心底,却是跌宕起伏,波澜横生,滋味莫名。
楚国铁血无敌大将军彭飙,百战百胜的战神。
秦国质子秦书容,未来的秦国太子。
齐国君主齐亦风,一国君王!
这三人,不约而同,齐齐出现,而三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显赫,一个比一个压迫的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三人,所送的礼品,也是一个比一个贵重。
可是,真的是前来为陈皇后庆寿的吗?众臣不知,因为他们明白,即便是墨龙皇寿辰,也未免有这么大的排场这么大的面子。
等到三人落座之后,墨龙皇才微微一笑,说道:“齐兄和彭将军远道而来,路途辛苦,朕敬二位一杯。”
说着,他拿起酒杯,遥遥相敬。
齐亦风和彭飙也是拿起酒杯,回以一敬,三人各自饮下一杯酒,酒尽,礼节到。
墨龙皇又是对秦书容说道:“世子,朕敬你一杯。”
“多谢陛下。”秦书容微微轻笑,做事一板一眼,让人觉得极为舒服。
二人又喝了一杯,墨龙皇这才大手一挥,说道:“宴!”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即便众臣对齐亦风三人的到来各有疑惑,可是在此种环境之中,亦是不能多说,听的墨龙皇这话,各自落筷,品尝珍馐美食。
楚云裳本就是一个吃货,听的这话早就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墨染尘偶尔动一下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他眸光微垂,如老僧入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陡然,楚云裳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人目光含笑,笑容也冷,给人一种极为不怀好意的觊觎感。
楚云裳察觉到这道打量自己的视线,心里微微一个咯噔,手里的筷子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她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一苦,该死的,被发现了。
齐亦风一出现在仁和殿,楚云裳就认出他正是当日在明月城街头所见过的那个青衣男人,只是因为她心里早有猜想的缘故,对此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仁和殿内人这么多,齐亦风竟然一眼就发现了她,若不是有心,谁能信?
可若真是有心,齐亦风,他要干吗?
难不成想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自己一番不成?
谁怕谁?
想着此点,楚云裳慢慢抬起头,迎向齐亦风的目光。
齐亦风果然在笑,笑容浅浅,格外的淡,也格外的冷,仔细看的话,会发觉他虽然在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特别是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笑意,有的只是孤冷。
一般的人,一旦笑的话,脸上的皮肤都是会起皱,眼睛也会微微眯起,但是齐亦风没有,仅仅是这一笑,落在楚云裳的眼里,便是让楚云裳知道,这个人,很不简单!
他出现在墨龙国,进入这明月城,来到这仁和殿,只怕也不曾安了好心。
当然,她并不怕他。
即便他生为帝王又如何,在强势的武力面前,所谓权势富贵,不过浮云。
因为她能,要他的命。
察觉到楚云裳略带挑衅和不屑的目光,齐亦风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咧了咧嘴,似是笑的更开心了,可眼中的寒意却愈盛,似是要用眼神将楚云裳定住,让楚云裳臣服于他的脚下。
当日明月城街头一见,楚云裳当着他的面一拳轰飞他的属下,无形之中,折了他的颜面,事后打听,他得知了楚云裳的身份,还特意查过楚云裳的背景。
一个不学无术,草包无知,人见人嫌的楚家六小姐,忽然摇身一变,化身神明,智深如海,深不可测,武功超绝,言行诡异,这岂不是一件相当诡异,又相当有趣的事情?
但是尽管好奇,齐亦风还是强行按捺下了那份悸动,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还会和楚云裳碰面,时间就是陈皇后的寿辰上,地点,则是仁和殿。
果不其然,他一进入仁和殿,在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第一眼看到了楚云裳。
并不是因为楚云裳有多么的漂亮和出众,而是因为,他记住了她,那么,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会第一时间认出她。
他想要掌控的,从来不曾逃月兑过他的手掌心,楚云裳,岂能例外?
此时,仁和殿内,杯盏交错,言笑晏晏,可是,二人的目光,胶结在一起,却是无法分离。
楚云裳表情安然,不动声色;齐亦风笑意浅浅,此笑绵绵无绝期。
终于,齐亦风开口说话,他端起杯子,朝着楚云裳说道:“宁王妃,我敬你一杯如何?”
他的声音不大,在这热闹的仁和殿内毫不起眼,可是,他本就是众人的焦点,这话一出,立即如瘟疫蔓延一步,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自觉或者不自觉的,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停住了凑在嘴边的杯子,看一眼齐亦风,然后视线,齐刷刷的落在楚云裳的身上,就连秦书容和彭飙都不曾例外。
楚云裳也没想到齐亦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仅仅是一句话,就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好深沉的心思,好厉害的手段,根本就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这时,墨染尘也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向齐亦风,似是要看明白齐亦风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旋即他便了然,因为他早就知道楚云裳和齐亦风之间发生过一个小冲突,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一件小冲突那么简单。
齐亦风,在报复。
眉头微微皱起,墨染尘收回视线,落在楚云裳的身上,心情微微复杂。
而龙椅之上的墨龙皇和凤榻之上的陈皇后,也是敛了敛容颜,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人的心里都是有了一点想法。
“怎么回事?齐亦风竟然认识楚云裳?”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墨修竹和晔萝郡主的想法。
唯一轻松的就是墨杰宇了,他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又是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乱,对楚云裳有着一种近乎崇拜的盲目心理,自认为只要有楚云裳在,就没什么事情是处理不了的,是以,他此时津津有味的将一双黑亮的眼睛不停的在齐亦风和楚云裳身上飘来飘去,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陛下远道一来,一杯怎么够,三杯才行。”楚云裳缓缓开口,轻轻说道。
她自是知道齐亦风的心思,也明白齐亦风的态度,是以心下虽然不喜,还是只能跟着装模作样一把。
一杯酒,一场风浪,她还是承受的起的。
“呵……”齐亦风听的他这话,笑了一声,声音停顿了片刻,又是呵呵的笑出声来,他转移视线,看向龙椅之上的墨龙皇,微笑说道:“墨兄,我这次来到明月城,大街小巷深处,无一不是关于宁王妃的消息,心中好奇之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宁王,真是有福之人。”
话音落,眸光一转,转到了墨染尘的身上,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所有的人都在揣摩这话的含义,墨龙皇自有风度,笑着说道:“裳儿的确不错,和尘儿二人天生一对,珠联璧合,只是没想到齐兄竟也认识,倒是让朕微感吃惊。”
齐亦风笑意不变,轻声说道:“说起来,我和宁王妃,还有那么一点渊源……”
众人听的这话,立即侧过脑袋,竖起耳朵,想仔细听清楚这渊源是什么,哪里知道齐亦风是存了心吊众人的兴趣,忽然话锋一转,说道:“王妃如此爽利,三杯就三杯……”说着他的手一摆,“不,应该是六杯,三杯敬宁王,三杯敬王妃,不知道这般可合了礼数?”
他这话似是要跟人商榷,可是偏偏自己在自言自语,又哪里有人敢给他做什么决定。这么说,不过就是摆一个态度,而他的架子本就很高,这么做,反而显得多余,也显得极有针对性。
“既然陛下有如此雅兴,那便六杯,却之不恭。”墨染尘开口说话,声音淡雅,透着淡淡的寒淡淡的冷。
说完,墨染尘举起手里的杯子,遥遥相敬,率先一口饮尽,抬头说道:“陛下,到你了。”
又是一句话,依旧是淡雅的声音,无形之中却有霸气流露,让人不敢轻视。
齐亦风微微一笑,眼眸深处却有淡淡的吃惊,不过他是有大气度的人,话已出口,自然不会收回来,倒上三杯酒,一一饮尽,又是眯眼笑道:“早就听闻宁王和王妃伉俪情深,鸳鸯似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让人羡慕的紧。”
“陛下言重了,齐国境内,娇娇女子万万千,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墨染尘似笑非笑的说道。
齐亦风轻轻的拍了拍脑袋,恍然若悟的说道:“宁王说的不错,只是,类似王妃这种,才貌双绝,气质月兑俗,蕙质兰心的女子,齐国上下,还真是不多见。若有机会得到,自与宁王一样,好好珍惜。”
“呵——”
这是有人想笑,却发现时机和地点不对,刚发出一个声音,立即吞了回去。
而这一个单调的声音,亦是在众臣的心头,微微惊起了波澜。
谁人不知楚云裳貌不出众,其貌不扬,怎可当的起才貌双全这四个字,和气质月兑俗,蕙质兰心更是一点都不沾边,这话摆明了是反着来说的。
夸赞的越高调,反讽之意,就愈发的强烈。这已经不是在让楚云裳难堪,而是连墨染尘也要跟着难堪了。
没有人笑,更没有人吭声,所有的人,都目光闪烁不定,一会看看齐亦风,一会看看墨染尘。
墨染尘眉头微微一扬,显出几分锋锐,他不是一个喜欢争强斗勇之人,也早已过了那个重承诺轻生死的年纪,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血性。
相反,他的血性,并不比齐亦风少一分一毫。
“世人看人,看的是容貌身材,可是一个女人的美,可是仅仅就这么一点?有一种女人,她不需要多少人喜欢,只得一人心足矣。陛下眼光独到,一眼相中本质,和在下的所思所想不谋而合,倒是令人欢喜,自然,也是祝愿陛下能够找到如此一个女人,母仪天下!”墨染尘淡淡说道。
一句话,将齐亦风的攻势化为无形之中,并且就着齐亦风这话,堵住了他的退路,若是有人说楚云裳不漂亮,那么就是怀疑了齐亦风的眼光,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齐亦风这话留了退路,也是万万说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齐亦风才是深深的吃惊了。
虽然他早就听闻过墨染尘的大名,但是对这个不思朝政的病王爷,他并没有多么的放在心上,从来未曾将墨染尘当成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话一出,齐亦风不免反思,或许以前,他实在是看轻了这个病王爷。
齐亦风这话的确是说三分留三分,看似褒奖实则贬低,言下之意就是楚云裳其貌不扬,没有王妃之风仪,若是墨染尘真心以为他是在夸赞楚云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的话,他就会扔下一大堆刁难的问题,可是墨染尘这么一说,他后面的话,自然是说不出来了,看着墨染尘的眼神,一时微微古怪。
齐亦风又哪里会知道,墨染尘这话,虽然是反击之言,但是何曾不是真相?
世上之人,重皮肉贱内涵,这种人,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看到楚云裳的美丽。
楚云裳的美,从来不需要刻意彰显,只需给世上一个男子看了便足矣,她的美,只需她愿意,只需她撕下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那便是颠倒众生,倾国倾城倾苍生!
“宁王这话所言极是,让人受益匪浅。”齐亦风一句话轻轻带过,对着楚云裳说道:“王妃,敬你。”
“多谢陛下赏识。”楚云裳浅浅一笑,笑的戏谑而讥讽。
齐亦风微微一笑,也不在意,他此刻的心思已经不在楚云裳身上,而是被墨染尘三言两语吸引住了。
楚云裳一杯,齐亦风三杯,这场无声无息的交锋,才算是落下了帷幕,众臣的心里,也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众人心里一口气刚平,另外一口气,又是猛的提了上来,差点呼吸不过来。
“王妃,我也敬你一杯。”秦书容声音清徐,朗朗说道。
没有逼迫,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有的只是轻言轻语,简简单单的要喝一杯。
“世子客气了,请!”
楚云裳对秦书容的印象是复杂的,不过也知道秦书容是在替她解围,语气也是柔和,敬秦书容一杯,二人各自喝下。
“王妃,不介意本将军也凑个热闹吧。”一声大笑,彭飙站起身来,爽声说道。
“呵呵,不介意,将军请坐,这份大礼,云裳可是承受不起。”楚云裳装模作样的站起来说道。
三天时间,她脸上的剑痕已经好了,可是彭飙的伤,却还没好完全,声音之中虽然中气十足,却给人一种后继乏力的感觉。
“干!”
彭飙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他性子酷烈,在战场上以杀人为乐,自然不会多话,简单直接的一句,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酒,重重坐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是,这三次敬酒,却是在所有人的心里刮起了轩然大波。
这宁王妃,真是天大的面子,竟然可以让齐国君主齐亦风、秦国世子秦书容、楚国大将军彭飙主动敬酒,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难不成,楚云裳那张平庸无奇的脸,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足以吸引所有男性的注意力不成?
难道说,齐亦风刚才那话,并不是贬讽,而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可是,怎么可能?
脸还是那脸,身子,还是那身子,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不同,也看不出一分容颜之外的美丽。
那么,这是为什么。
没人想的明白,就连墨龙皇和陈皇后都只是惊愕,难以理解。
只有墨染尘,若有似无的看了楚云裳一眼,所有的言语,尽皆在一眼之间。
楚云裳微微感激的回以一眼,感谢墨染尘刚才替她解围,不然在齐亦风强势的做派之下,今日出丑,难以避免。
一眼过后,二人之间,竟是有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默契。
这让二人,皆是微微一怔,然后又是一眼,楚云裳脸微微一红,羞涩轻笑,墨染尘也是一笑,温柔和温暖。
晔萝郡主远远的朝这边看一眼,不忿的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烟视媚行而已。”
墨修竹微微一笑:“如果你也能让齐亦风三人向你敬一杯,就证明的确没什么了不起。”
仲相思话语微微一滞,说不出话来,自是知道这不可能,只是眼中的仇恨之色越来越重。
墨修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微笑着转过头去,视线投向楚云裳,他和楚云裳打过几次交道了,不过感觉上,还是相当陌生,因为楚云裳变化太快,太过让人出其不意,难以捉模。
而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在让他不解的同时,也是觉得事情变得相当棘手,有这样一个交游广阔的女人在,墨染尘将来要做什么事情,是成不了的?
可惜,当初自己没能看上她,不然今时此刻,出风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了吧。
世上哪有后悔药,错了也得坚持。
墨修竹暗暗咬牙,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了结,他和墨染尘之间,始终要有一个人倒下,他自信,那个人,不会是他!
酒饮尽,血未冷。
众臣的心头都是阵阵激荡,这样的一幕,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传出去,也仅仅是茶余饭后的笑谈,但是对这些浸婬官场多年的文武百官来说,却是从这件事情里看出了猫腻,大大的猫腻。
不说齐亦风三人为什么向楚云裳敬酒,仅仅是敬酒这件事情,就是表明,楚云裳和这三人,是认识的,而且看样子,关系匪浅。
而楚云裳身后站着的人是宁王墨染尘,如此一来,楚云裳的所作所为,一定程度上,所代表的,就是墨染尘的意志,归根结底,她和墨染尘是一家人。
想清楚了这一点,一些原本就和墨染尘走的很近的官员暗自庆幸,而一些偏向于墨修竹的人,则是暗暗的叫苦,心思出现了游离。
酒宴的气氛,不复初时热闹,作为今日唯一的主人的陈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霾,陈皇后很快敛了心思,对着墨龙皇说道:“皇上,您看……”
墨龙皇收敛心神,轻声苦笑,说道:“这个楚云裳,倒又是让我大吃一惊,不容小觑啊。”
“是啊,宁王是有福之人,他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也该是补偿他的时候了,楚云裳,倒是一个妙人。”陈皇后轻声说道。
墨龙皇脸上的笑容便是变得有些慈宁,他点了点头,说道:“让群臣献礼吧,如此喧宾夺主可不行。”
“群臣献礼。”司仪太监听的墨龙皇的话,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
立即,群臣起身,纷纷献上精心准备好的礼品。
陈皇后艳冠后宫,凤仪绝世,又是正当盛宠,这些礼品,众臣也是各个绞尽脑汁,颇费了一番心思,存心一校高下,要在陈皇后的心里留个好印象。
“八星海螺……凤眼果……翠纹玉蝶……贝叶株……翠雀珍珠……”
不管是哪一种礼品,都是举世难寻的珍品,有的,甚至是难得一见的孤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仁和殿内的喜庆气氛,这才再度热闹起来,陈皇后敛了霜意,笑的花明雪艳,她本人,比这些珍贵的礼品,更来的珍贵!
“峫王献上紫俪丹一颗!”
“晔萝郡主,献上极品血玉玉环一对!”
……
随着司仪太监报幕,众臣都是内心微微一震,暗叹,真是好大的手笔,这峫王和晔萝郡主,为了陈皇后这次寿辰,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陈皇后爱美,举世皆知,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贵为皇后,也不能免俗,谁不想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而紫俪丹,就是有驻颜的功效。
传闻紫俪丹乃是前朝皇室的遗物,天下间,不过三颗,其中两颗已然有主,只剩下最后一颗流落人世,不见影踪,这可是珍品之中的孤品。
前朝皇后因为服用了一颗紫俪丹的缘故,一直到七十岁,亦是保持了二十岁时的容颜,冠绝后世,艳名远播,后世留芳,让人广为称赞。
而现在,峫王竟然是送上一颗传说中的紫俪丹,可不正是投其所好,这份礼物,委实太过贵重,瞬间让之前所有的礼物都黯然失色。
果然,听闻是紫俪丹,即便陈皇后素来雍容,也是禁不住眉眼狂跳,脸上有按捺不住的惊喜流露,又是喜又是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谁都看的出来,她对这份礼物,极为满意。
墨修竹看着陈皇后的反应,暗暗点头,心知这份礼物是送对了,也是多少有点得意。
不同于紫俪丹的驻颜功效,血玉玉环虽然是珍品,但是并非举世难寻。
之所以会让群臣称叹,是因为陈皇后对血玉喜爱的无以复加,甚至是不惜劳民伤财的四方搜罗,可惜,一直未能得愿。
而今日,不仅仅是有紫俪丹,又有极品血玉玉环,陈皇后得偿夙愿,哪会不喜,脸上的欢喜之意根本藏都藏不住,也根本就不用去藏,因为她是实实在在的喜欢。
“竹儿,相思,你们倒是有心了。”陈皇后柔和的笑道。
“母后喜欢就好。”
“娘娘喜欢就好。”
墨修竹和仲相思相视一眼,均是笑道。
有了紫俪丹和极品血玉玉环在前,随后的礼品虽然都是极尽心思,却是在比较之下,皆是黯淡无光,众臣一争高下的心思渐渐淡去,个个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四弟,你不是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要送给娘娘的吗?怎么还不送?莫非是舍不得了?”墨修竹忽然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故意抬的很高,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闲王墨杰宇,在墨龙国,一直是一个较为尴尬的存在,虽然墨龙皇只有五个儿子,但是这五个儿子中间,从来都是多墨杰宇一个不多,少墨杰宇一个不少,是以,从来没有人真正的重视过他。
此时听到了墨修竹的问话,众人这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个四皇子在,原来,四皇子还没有送礼。
一时也是心头好奇,想看看这份连墨修竹都看重的礼物是个什么样子。
墨杰宇也是意外,随之而来的就是兴奋,脸色微微涨红,激动的不行的样子。
他为了这份寿礼,几乎是倾家荡产,极费心思,本来是要悄无声息的送上去的,倒是没想到墨修竹点了他的名字,有意让他大出风头。
墨杰宇虽然是个没追求的人,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虚荣心,此刻万众瞩目,感觉极好。
墨杰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要送,要送的。”
傻乎乎的一句话,引得众臣皆是一笑,就连墨龙皇和陈皇后都眼含笑意,笑意之中,又是深深的无奈。
只有楚云裳,听的这话,朝墨修竹那边看了一眼,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墨杰宇就是站起身,从一个宫女身上接过一个紫檀木箱子,抱着走向陈皇后那边。
“娘娘,这是儿臣为您准备好的礼物,请您笑纳。”墨杰宇不好意思的说道。
“宇儿有心了,放下吧。”陈皇后微微笑道。
“嗯。”墨杰宇木讷的将箱子放下,转身要走。
墨修竹的声音又是传来:“四弟,你都还没告诉娘娘你送的是什么呢,怎么也不打开看看。”
“啊——”墨杰宇微微一愣,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陈皇后也是好奇,便是招呼道:“宇儿,打开看看吧,我的心里也是好奇的紧呢。”
墨杰宇呵呵一笑,心头有些紧张,不过他还是很快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之上。
“九层琉璃塔?”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个东西的名字。
“天啊,竟然是九层琉璃塔,闲王真是好大的手笔,看来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了。”
“不错不错。”有人暗自点头,觉得墨杰宇终于做了一件靠谱的事情。
就连墨染尘也是一眼看去,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楚云裳也是意外,没想到墨杰宇能够拿出这么一件东西来,要知道,她原本以为,以墨杰宇的小孩子心性,拿出一件珠宝之类的东西就不错了。
九层琉璃塔,共分九层,以琉璃铸造,因为工艺极为复杂的缘故,世间成品不多,遗留在世上的更是稀少,仅仅是听闻在楚国的皇宫有一座,乃是极为尊贵和吉祥的东西。
九层琉璃塔本身的造价工艺极高不说,寓意也是相当的好,九之说,代表风飞九天,又有鸾凤和鸣之说,送给陈皇后,乃是极为贴切。
墨杰宇在皇室之中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尴尬存在,自然陈皇后也不曾真正的看在眼里,但是此时,墨杰宇竟然拿出这么一尊好东西,倒是让她有点喜出意外的意味了。
“不错,不错。”陈皇后轻轻颔首,也不知道是说这九层琉璃塔不错,还是说墨杰宇不错。
墨杰宇很少得到夸奖,嘻嘻傻笑,愈发的没有一点皇室子弟的气度,亲和无害,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宇儿,有心了。”陈皇后见他这样子,又是说了一句,聊以安慰。
墨杰宇用力点头,露出一口白牙,扭着头,笑嘻嘻的朝着楚云裳那边看了一眼,楚云裳回以一笑,对墨染尘说道:“闲王是真的长大了。”
似是诧异楚云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墨染尘微微一愣,旋即轻轻点头:“是啊,长大了。”
忽然,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不高,听起来弱弱的,却是极为刺耳,极为不协调。
“闲王,我听说琉璃塔世间只有一尊,就在楚国的皇宫内,你这尊琉璃塔是从哪里买来的啊。”
墨杰宇没多想,说道:“从雅然居买的,怎么了?”
那人便是笑:“我听说雅然居偶尔会拍卖一些工艺品,你这个不会就是吧,多少钱买的呢。”
这话说起来就不太客气和礼貌了,墨杰宇就算是个傻子也是听出了不对劲的成分,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欲要争辩,就是又听一个声音传来:“工艺品,不就是假货吗?”
这话,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随着这话一出,众臣都是睁开眼睛朝那尊琉璃塔看去,就连齐亦风和秦书容,也都是微微一笑,朝那边看了一眼。
“彭将军,楚国皇宫有发生过失窃事件吗?”齐亦风笑眯眯的问道。
“自是没有。”彭飙断然否决。
“哦。”齐亦风饶有深意的轻轻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又是有人说道:“咦,这琉璃塔好像有点问题,并不是用一整块琉璃雕刻而成的,而是用碎块拼凑起来的。”
“好似就是如此,还有,好像并不全部是琉璃,这琉璃的色泽有点不对,有点像是石头。”
“石头,怎么可能,难道闲王会拿一块石头来做寿礼吗?”
“我没这么说啊,不过你仔细看,琉璃在阳光下都是晶莹剔透的,可是你看这琉璃塔,并不透亮,反而在阳光下,留下一团黑暗的影子,这很不正常啊。”
“哗——”
众人哗然,议论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原来真的是假的啊,看起来跟真的一模一样。”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是做的跟真的一样,材质和工艺也绝对不同,可以可能和稀世珍品相比,简直笑话。”
……
“假的吗?”
前一刻,还开心的笑着的墨杰宇,此时,如雷重击,呆愣于地,
他玉白的一张脸,慢慢的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黑。
“假的,竟是假的吗?”
一个声音在墨杰宇的心底回荡,那声音不大,却是如一把一把犀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他的肉。
“可是,怎么可能会是假的,用三十万两银子买来的东西,怎么会是假的?”
墨杰宇还是不敢相信,也绝对不能相信。
这是他的一份心意啊,他为了这份心意,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到头来,怎么可以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为什么会这样子啊?”
墨杰宇的心里,一遍一遍的发出叩问之声质问着自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好好的一尊九层琉璃塔,怎么就变成假的了。
众人见墨杰宇满脸愁云惨雾,身体哆嗦,以为是他被揭穿了虚假的面具心虚所致,更是肯定这九层琉璃塔是假的,一个个议论的声音也愈发的大。
那声音,刺破墨杰宇的耳膜,刺的他阵阵眩晕,若不是最后的一点意志力强行支撑着他的话,只怕已然吐出一口鲜血,昏厥于地。
“怎么回事?”眉头猛的皱起,楚云裳出声问墨染尘。
墨染尘低叹一口气,缓缓而复杂的说道:“是假的。”
“你确定?”楚云裳忍不住问道。
墨染尘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楚云裳脸色遽然一变,看向墨杰宇,此刻的墨杰宇,脸色仓皇,冷汗涔涔,低头垂丧,正是心灰若死的症状。
毋庸置疑,这件事情,对墨杰宇的打击有多大,几乎要将他彻底打垮。
在陈皇后的寿宴上,竟然出这么大一个丑,只怕他这辈子,都无法抬起头来了。
太可恶!太狠!太绝!
楚云裳视线从墨杰宇的身上飘过,远远的看向墨修竹,墨修竹脸上含着得意的笑,刚才,正是他怂恿墨杰宇当众送礼,并让墨杰宇将礼品打开的,墨杰宇,会不会被人给算计了,楚云裳心想。
三天之前的清晨,在雅然居,楚云裳和墨杰宇遇上,那时的墨杰宇多么的意气风发,他亲口告诉她,雅然居有一样东西要拍卖,他想拍回去送给陈皇后做寿礼。
现在看来,墨杰宇在雅然居拍下的东西,就是这尊九层琉璃塔了。
看的出来,为了这份寿礼,墨杰宇是花了大心思,付了大代价的,可是到最后,这份礼物竟然是假的,不说一片心意付诸流水,这种被人肆意羞辱的滋味,也是相当难受。
可是,一个雅然居,怎么敢卖假货给墨杰宇?
墨杰宇就算是一个闲着没事做的王爷,但他毕竟是个王爷,普通人,谁敢这么做?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楚云裳想到这里,愈发肯定雅然居有问题,而且可能,这件事情,和墨修竹月兑不了干系。
楚云裳又是想起当日在雅然居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来,当时她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是感觉那人的气质太过阴鹫,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只是当时她想着别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也不曾想到,墨杰宇所拍下的,竟是这么一个东西。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若是那日她不急着离开的话,或许今日,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难堪的事情。
这简直是要彻底断绝墨杰宇的生路,置他于死地啊。
“那个人是谁,也要查!”咬了咬牙,楚云裳恨恨的道。
楚云裳和墨杰宇之间关系不错,此时见墨杰宇如此,心头极为不忍,若不是时机不对,早就发作。
可是现在,她又能做什么。
“王爷……”她对着墨染尘说道。
墨染尘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老四总有一天要长大的,总会一个人面对这样的那样的事情,我们帮的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这件事情,就算是一个教训吧,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变的成熟起来。”
说完,墨染尘又是一叹,实在是因为,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摧毁墨杰宇全部的精神意志,让他今后,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这是墨杰宇的劫,过不去,就彻底废了。
过去了,或许,就是一个崭新的闲王,也是一个,令所有的人,都不敢轻视的闲王。
墨染尘想过要帮忙,但是他更愿意墨杰宇能够独自承担下这件事情的后果,因为他心里明白,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一次,或许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能够做的,终究有限,一切最终,只能靠墨杰宇自己来解决。
生于皇族,锦衣玉食,一手遮天,是幸运的,但是也是不幸的,是这世间人伦之情最大的残忍。
许是察觉到墨染尘的目光的缘故,墨杰宇的头微微抬起,朝墨染尘这边看来,眼中有哀求,有痛苦,更有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他知道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了,只有三哥能帮他,三哥在他眼里,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有三哥在,那么,就没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以前,不就是这样子吗?
接触到墨杰宇投来的目光,墨染尘没有回避,犹豫了一下,他轻轻摇了摇头,一摇头,墨杰宇脸上的表情就愈是绝望。
墨染尘心里微微一痛,他和墨杰宇之间的关系素来很好,虽然不是同一个母妃,却是比同一个母妃的亲兄弟还来的亲近。
但是,他还是拒绝了他。
“四弟,你一定要坚强一点,像个男人一样的面对这一切,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要逃避,更不要去求着谁,你长大了知道吗……对不起,不要怪罪三哥残忍,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三哥今日所作所为的意图的。”
墨染尘的拒绝,令的墨杰宇眼中的死灰之色愈盛,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双腿打颤,摇摇欲坠,似是随时都可能倒下。
“三哥!”
墨杰宇多么想叫出这两个字,可是喉咙里,似是被塞进去了一颗大石头,嗓子难受的根本就说不出任何话来。
绝望吗?
失望吗?
是的,如死一般的绝望,如被天下人抛弃一般的绝望。
就算是全天下人都抛弃了他,他也不会如此绝望,但是,三哥抛弃了他,他生命中最后的光明都消失了,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三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这里吗?”
“三哥,我很失望。虽然我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我不能怪你,但是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吗?你是我三哥啊,我最敬最爱的三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弃我如蔽褛。”
“三哥,我知道自己没用,但是你又怎么忍心抛弃我!”
……
不是因为被万千辱骂而难受,而是因为被墨染尘给刺中了心房,这一刻,墨杰宇的心头,悲呛凄然。
“三哥……三哥,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为什么?”
……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也注定不会得到答案。
没有人看到他是否能够承受住这份打击,也没有人关心他是个什么模样,耳边,议论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早就听闻闲王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却没想到他这次竟然会做出此等事来,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是啊,就算是拿不出礼品,也不至于拿一个假货来欺骗皇后娘娘啊,这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吗?”
“可不是,真是太不像话太荒唐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
所有的声音,一一在墨杰宇的耳边飘过,墨杰宇浑然没有听到,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像,那就是三哥。
龙椅之上,墨龙皇的两道剑眉蹙起如峰,也是心头大怒。
“简直是大逆不道,真是个混账东西。”一拍龙椅,墨龙皇高声厉喝。
随着墨龙皇这一声,仁和殿内,瞬时所有的文臣武官都是闭上了嘴巴,殿内,落针可闻。
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单纯是看看热闹,所有的人,心思不一。
彭飙依旧在喝酒,不说不看,毫不关心。似乎这美酒,比任何事情都来的重要。
秦书容转动着掌心的酒杯,眉头微微皱着,似是在想什么事情想的入迷了一般,面无表情。
齐亦风的身体靠在椅背上,悠悠闲闲,颇有君王之风范,他才是真正看热闹的那个人,而且看的是大热闹,好好的一场寿宴,因为一份寿礼闹成这样子,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墨龙皇室这一次,可是丢了一个大丑。
“大丑呐,这种事情,百年难得见到一次,墨杰宇,你小子,我怎么看你越看越顺眼了呢,你真是深得朕心呐。”
墨修竹和仲相思则是偷着在一旁笑,丝毫没有兔死狐悲的觉悟。
楚云裳一一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叹,问墨染尘:“值得吗?四皇子很伤心。”
“值得!”
墨染尘轻轻点头,话不多,却异常坚定。
“来人,将闲王带下去。”墨龙皇又是一声命令。
立即,有两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墨杰宇的身边。
墨杰宇呆呆傻傻的,笑的凄凉:“不用了,我自己走。”
说完,他忽然转过身,对着凤榻之上的陈皇后双膝下跪,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娘娘,儿臣对不住您,儿臣罪该万死。”
陈皇后眸中神色怨毒,好好的一场生日宴会最后变成一场闹剧,她的心情,又如何能好。
“宇儿,寿礼什么的不重要,心意到了就成,起来吧,跪着像个什么样子,我也不怪你,不过下次,可不许这般胡闹了。”陈皇后淡淡的道,虽说不怪罪,可是任谁都听的出来,她生气了。
“谢娘娘,儿臣遵命。”墨杰宇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然后,他腰杆微微挺直,对着墨龙皇磕了一个头:“父皇,对不起,儿臣让您失望了。”
不等到墨龙皇回应,墨杰宇站起身来,大步朝殿门外走去,背影如风,说不出的萧索凄凉,也说不出的决绝冷厉。
一场笑话,三个响头。
仁和殿内的众臣,哑口无言,目送着墨杰宇离开,这一次,墨杰宇依旧是众人视线的焦点,但是好似,他有了一点变化,因为众人忽然发觉,自己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总归是有那么一点不同了,至于是哪里不同,无人能够察觉出来。
只有楚云裳耳边听到墨染尘嘴里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墨染尘如释重负。
楚云裳清楚,这就是墨染尘所要的结果,不管是什么事情,像个男人一样的抗着,死也要抗着。
墨杰宇的答卷,墨染尘很满意。
楚云裳也很满意,尽管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了结。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墨杰宇离开的时候,彭飙拿酒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又将酒杯凑到嘴边,只是,这杯酒,终究没有一口气喝掉。
秦书容原本皱着的眉头,在这一刻,微微舒展,旋即又是紧紧皱起,他刚才所想的那个问题,似乎在刚才那一刹那想通了,又似乎,愈发的想不通了。
齐亦风则是微微一笑,有点意思,这小子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多了,墨染尘,你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只是,你可否知道,人心如镜,心一旦破碎了,就再难重圆,我倒是好生期待,这一局,你要怎么破?
墨杰宇离开,带走了众臣喧嚣的议闹,其离去的背影,亦是如一盆冷水一般的,泼灌在众人的心头,让众人心头遽然一凉,颇为不是滋味。
有些深谋远虑的人则开始暗暗思考刚才那件事情的缘由,宁王和闲王素来走的近,为什么宁王没有开口说话?
要知道,如果宁王开口求情的话,就算是墨龙皇和陈皇后,也势必会给面子的。
可是没有,宁王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很安静,可是正是因为太安静了,才让人心头不宁。
莫不是,宁王是故意如此,他要借这件事情,来提点闲王?
墨杰宇今年不过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虽然性格已然逐渐形成,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闲王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潜力没被挖掘出来。
如若有,那么今日,所有的人对墨杰宇的嘲笑,必然将会变成一个笑话!
会有那么一天吗?没有人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众人的种种猜想,看墨染尘的眼神,也愈发的敬畏,尽管从头到尾,墨染尘什么都没有做过。
寿宴仍在继续,那一尊假的九层琉璃塔也是飞快的搬开了,似乎并没有因为墨杰宇的事情坏了众人的兴致。
但是,不管是喝酒还是说话,众人都是无比的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惹祸上身,变成众矢之的。
陈皇后心头的阴霾和不快隐藏的很深,深的几乎没有,她依旧是那个雍容大度,豆蔻如花的皇后,美丽高贵。
在陈皇后的示意下,皇家乐师和舞姬登台表演,丝竹声袅袅的在仁和殿内响起,舞姬华丽转身,婀娜起舞,一支《鱼龙舞》呈现在众臣面前。
墨龙皇是一个诗礼传国的国家,对各种礼节庆典极为看重,因此逢过年过节,气氛都是相当的隆重,而《鱼龙舞》,更是皇室庆典的必备舞曲,百演不衰。
《鱼龙舞》是皇室宫廷舞曲,楚云裳以前虽然听说过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此时见得那些舞姬舞动的身姿,亦是深感惊奇和讶然。
前世的她是一个小明星,虽然一直不温不火的,但是各种专业的培训却是必不可少,这些培训除了歌唱表演之外,重头戏便是舞蹈。
楚云裳曾经远赴韩国和日本拜访过世界顶尖级的舞蹈老师,加之本身对舞蹈极为热衷的缘故,在这方面下过很大的力气,几乎各种民族舞和流行舞曲都会,甚至她曾经的一个梦想就是退休之后去一所艺术学院当舞蹈老师,是以,楚云裳对舞蹈的鉴赏能力是极高的。
因为高,才能看出这支《鱼龙舞》的特别之处。
《鱼龙舞》是一支大型舞蹈,需要五十个舞姬,如此一来,在考虑到视觉效果和美感的前提下,这五十个舞姬,必须在节奏上高度配合,高度融合,将五十个人化作一个整体,甚至是变化成一个人、一颗心,只有如此,才能表演出这支《鱼龙舞》的精髓所在。
毋庸置疑,历经多年修饰完善,这些舞姬的配合极为完美,完美到令人挑不出一丝的毛病来。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若是这支舞曲改编成现代舞的话,定然可以风靡全世界吧。”楚云裳拍案叫绝,暗暗想道。
齐亦风和秦书容也是看的眼前一亮,齐国秦国和墨龙国不一样,这两个国家的风俗人情决定了国家的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不可能如墨龙国这般细致,尽管齐国有《山河舞》,秦国有《霓裳舞》,但是,都无法和《鱼龙舞》相提并论。
不仅仅是视觉效果不行,其中的文化底蕴相差也是难以算计,涉及到精神层面以及国家底蕴的时候,这种差距,变得愈发明显。
“难怪这些年来墨龙国国力稳步提升,经久不衰,单单看这支舞曲,就可以看出来,墨龙国的底蕴深厚,气运绵长不绝啊。”齐亦风心里想。
“一支舞,竟然可以将一国壮丽山河,风俗人情全部融合入内,这份魄力和手笔,岂是寻常,墨龙皇,倒也是有野心之人,惜年龄已大,不然,又将是一乱世枭雄人物。”秦书容想。
彭飙是个粗人,唯一的兴趣就是杀人为乐,但是他也是从这支《鱼龙舞》里感受到了一些以前忽略过的东西。
楚国祭祀之时有《龙蛇舞》,《龙蛇舞》和《鱼龙舞》一字之差,给人的感觉却是千差万别,为何会这样子?
注意到齐亦风三人的表情,墨龙皇和陈皇后微微点头,皇室宫廷舞曲,何曾不是一个国家,一个皇室的某种象征,能够震慑住这三人,墨龙皇和陈皇后多多少少有种自得的成分。
《鱼龙舞》一出,立即让仁和殿内的气氛再度达到了顶点,众人都是看的大气不敢出,唯恐一口气吐的重了,就会破坏掉其中的节奏,万死难辞其咎!
一支《鱼龙舞》毕,众人沉溺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过了好久好久,齐亦风才拍了拍手掌,声音不复初时的淡定从容,连声说道:“好……好……”
齐亦风一拍掌,立即仁和殿内掌声如雷而起,楚云裳拍的尤为夸张,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可以欣赏到如此绝世舞姿,也不枉费她穿越一场。
《鱼龙舞》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是一些宫廷表演,但是有《鱼龙舞》的震慑在前,这些表演虽然精彩,却再难打动人心。
墨龙皇和陈皇后见时间差不多了,二人相视一眼,墨龙皇随之手腕轻抬,就要示意宴会结束。
墨修竹见着墨龙皇这个动作,适时越众而出,高声道:“父皇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哦?”墨龙皇微微诧异。
墨修竹微微一笑,视线,朝着四方扫了一眼,然后停留在楚云裳的声音,声音清朗,笑着说道:“早前就一直听闻宁王妃诗画双绝,能歌善舞,乃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今日母后寿诞,大家相聚一堂,儿臣斗胆,邀请宁王妃登台表演一番,以为庆祝,不知可否?”
“有这回事?”墨龙皇沉声问道。
墨修竹笑着点头,说道:“宁王妃大名,明月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我想,王妃本人,也是非常乐意登台表演以为庆祝的,不知是否?”
最后一问,问的是楚云裳。
楚云裳轻声冷笑,不言不语,倒是没想到,她没去找墨修竹麻烦,墨修竹却是率先将麻烦找到了她的头上。
什么诗画双绝,能歌善舞,无外乎就是要让她出一次大丑罢了。
这时,楚云裳愈发肯定,墨杰宇的事情和墨修竹月兑不了干系,也只有墨修竹,才能做出如此恶毒而又下三滥的事情。
“此事朕虽有耳闻,但是最终是否可为,还是要过问云裳本人,朕不做主。”墨龙皇淡淡的说道。
墨修竹听的这话,便是对楚云裳说道:“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楚云裳轻笑着说道:“所谓诗画双绝,能歌善舞,不过都是外边的以讹传讹,算不得真的。”
“王妃太过谦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今日娘娘寿诞,岂能扫兴?”墨修竹接着说道,话语间,不无胁迫之意。
一旦楚云裳不登台表演的话,那么,就是对陈皇后不敬,只需要这一点,就足以在陈皇后的心里留下无比恶劣的印象,今后又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
果然,这话一出,陈皇后也是朝楚云裳看来,饶有兴趣的说道:“云裳,既然竹儿如此之说,那便试试吧,本宫也很期待呢。”
“娘娘,试试不是不可以,只是一不小心污了各位的眼睛和耳朵,臣妾就万死难逃其咎了。”楚云裳不是不会,而是不想,特别是被人胁迫着去表演。而且,这种事情已经在墨杰宇身上发生过一次,绝然不会在出现她的身上,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胆敢招惹她的,都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看来本宫这次是没福气了。”陈皇后幽幽说了一句,缓缓阖上眼眸。
轻飘飘的一句话,无形之中彰显了她的无上地位,看似不强势,实则非常强势,逼迫楚云裳于无形之中,让她根本就没后路可退。
群臣听的陈皇后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熟知楚云裳的人,都对她示之以同情之色,同时对墨修竹的连番挑衅表示不解,毕竟,墨修竹已经弄的墨杰宇下不了台了,难道又要将楚云裳架在火上烤不成?
唯有墨染尘、齐亦风、秦书容和彭飙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他们都清楚,楚云裳并非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甚至隐隐期待,楚云裳是否会再一次给众人带来一次惊喜。
墨修竹则是微微一笑,笑的促狭而阴险,这笑落在墨龙皇眼里,墨龙皇轻轻一叹,说不出的失望和不悦。
墨龙皇的眼光何其敏锐,自是早就发觉了墨杰宇的事情和墨修竹月兑不了干系,但是这种事情,只要不伤及根本,他也不会去管,毕竟皇室生存本就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残酷无情,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同情心。
但是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再三挑衅,就落了下乘,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墨修竹的度量和手腕,让墨龙皇很不满意。
一个人只有小阴谋,而没有大算计,终究是成不了大事。
而且,在墨龙皇看来,阴谋算计,不过是女人的手段,只能算是小道,弹指间灰飞烟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是真正的大道,可惜,在墨修竹的身上,看不到这一点。
他太过锱铢必较,过分看重眼前的蝇头小利,尽管可占一时之上风,终究无法长远,到最后,必然一败涂地,无法收拾!
墨龙皇心里微微一叹,他和墨染尘之间,差的太远了啊!
“娘娘,臣妾刚才所说皆是事实,若真是勉强赶鸭子上架,只怕会坏了这喜庆的气氛,得不偿失。”楚云裳看的出来陈皇后生气了,她也生气,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陈皇后闭目不语,无声无息。
旁边,晔萝郡主嗤声冷笑:“宁王妃,莫不是皇后娘娘的面子不够大不成?你尽在这里推三阻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陈皇后这才睁开眼睛,看一眼仲相思,再看一眼楚云裳,然后眼睛再次闭上,没有言语。
一时间,仁和殿内,气氛又是一僵,空气之中,瞬时充满了火药的味道,只需要轻轻一点,就会爆炸。
楚云裳继墨杰宇之后,成为众矢之的。
“仲相思,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啊,很好,我记住你了。”轻吸一口气,楚云裳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旋即,她微微一笑,对着凤榻之上的陈皇后说道:“娘娘,既然盛情难却,臣妾就在此献丑了,也不用登台表演,臣妾就即兴做一首诗吧,有不妥当之处,还望娘娘多多海涵。”
说着,楚云裳从座位上站起来,四下看了一眼,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微微一笑,笑的温和婉约,那张平庸无奇的脸,自有一种属于自己的风情在她的脸上流转,多了几分迷离的娇艳之色。
“有好戏看了!”齐亦风自言自语的说道。
“说的不错,只怕有些人要失望了。”秦书容接过话头。
“她不是一个好人。”这是彭飙的声音,一语,将楚云裳的本性诠释的淋漓尽致。
楚云裳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她做人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即便是那权势通天的峫王又如何?即便是那高高在上尊贵无方的陈皇后,又如何?
楚云裳很不满,很生气,她微笑着开口,声音压的很轻很轻,轻到似是自语的呓语,她说:“这个皇后不是人!”
这个皇后不是人!
如从坟墓之地吹来了一阵幽幽冷风,吹的仁和殿如墓地一般寂静如死。五月的天气,原本微微燥热的仁和殿,立时被这冷风,吹的一片肃静,吹的众文武百官,身子骨幽幽的冰,幽幽的冷。
没有人想到楚云裳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句骂人的话。
“老天,她竟然将皇后娘娘给骂了,我没听错吧?”有人在心里说道。
“不好,这是要捅破了天了。”有人杞人忧天。
“这楚云裳竟是如此顽劣,将皇权权势当做儿戏,简直是自寻死路!”有人心头震怒!
……
各种不同的想法,一一在众人的心头浮现,好一会,静寂如死的仁和殿,忽然一阵阵怒吼的声音爆发出来,口诛笔伐的声音,如疾风骤雨一般,立时将楚云裳淹没在内,
“放肆!”
“大胆!”
“狗胆!”
更有激愤拍桌而起,指着楚云裳鼻子大骂的朝廷大儒:“宁王妃,你可真是无法无天,口出胡言,竟敢如此侮辱娘娘,来人,速速拖下去发由宗人府,听候发落!”
……
仁和殿内,嘈杂的怒骂之声此起彼伏,皆是冲着楚云裳而去,众臣各个疾言厉色,唾沫四溅,若是胆色稍弱一点之人,只怕在这种场合之下,早被吓个半死。
只是,这种场合,自然不会有侍卫进来拿人,而且,要拿之人,还是这个风头正盛的宁王妃。
谁人敢?
这是公事,也是私事,就看怎么理解,毕竟楚云裳有言在先,她是做诗为陈皇后祝寿,即便这诗做的狗屁不通,那也只是伤了大雅,不至于被定了死罪,更谈不上被捉拿下去定罪。
有的人认为楚云裳是在借机泄愤,借诗词文章表达对陈皇后和峫王的不满,也有的人认为楚云裳心机深沉,做事滴水不漏,不留任何把柄,毕竟,公然辱骂一国之后的行为,这可不是小事,若不是有一个天大的理由担着,便是位极人臣,也会立即被打回原形,死无葬身之地。
众生百态,楚云裳一一看在眼里,怡然不惧,面不改色,相反,她还浅浅的笑着,笑的开心,笑的放肆,笑的明艳。
墨染尘看着她那笑,没由来就想起那一天宁王府大闹之后,楚云裳也是这么笑的,只是这时的笑,与那天的笑,又似是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的?
墨染尘朝着楚云裳的脸上看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今日的楚云裳,更加的云淡风轻,所有的风言风语、横眉怒眼,她皆没有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自己。
这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风采吗?
墨染尘心想,亦是微微为之倾倒!
不知道为何,墨染尘,竟是连一丝担忧的想法都没有,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分外好奇,百思不得其解。
齐亦风拿手擦了擦眉头,将才蹙起的眉头仔细抹平,他身为齐国君王,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但是真正让他为之惊倒的,却是楚云裳这个其貌不扬,貌不出众,只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的女人。
“好胆识,好魄力,好气节,果真是奇女子,可惜你已嫁为人妇,不然本皇即便是付出天大的代价,也要将你纳入后宫。”齐亦风在心里说道。
秦书容没有皱眉,也没有去看那些愤怒的五官扭曲的文武百官,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楚云裳,目光似是沉陷的再也移不开。
“楚云裳,看来你定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秦书容忽然想起楚云裳当日在那个幽深的小巷子里点评他的一幅画时的场景,那时的她,是否也是如今日这般与众不同特立独行?
一个能够一眼便看穿他心思的女人,自然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如果有人觉得她傻掉了,那么那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秦书容明白,虽然这第一句话,听起来极为刺耳,也显得楚云裳极为粗莽,但是想必,她自有城府和手段,看她那从容不怕之态,这些人,只怕是被她耍了。
彭飙饮尽一杯美酒,酒液沿着喉咙,缓缓的划入他的胃内,刺激的他肠胃阵阵痉挛,可是这种刺激,丝毫没有楚云裳这一句话所带来的刺激大。
又是饮上一杯,彭飙自言自语,声音浅不可闻:“楚云裳,你果然是一点没变,难怪我们四人,没有一个人比的上你,这次,我是真的彻底服气了。当骂则骂,该怒则怒,管她是谁,爽!”
楚云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诗句未成,风波先起。
没有人认为这会是一首诗,即便真的是一首诗,那也是一首不入流的歪诗。
在这种隆重的场合,当着墨龙皇和陈皇后的面,竟然敢如此胡言,不可谓不胡来,也不可谓不大胆。
墨修竹和仲相思虽然恨不能闹的越大越好,此时也是被楚云裳惊的说不出话来,似是又一次认识了一遍楚云裳,可是认识的越深,就越是没底,实在是难以看清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这是要作死吗?”仲相思极为不解的问道。
墨修竹缓缓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若是没有万全之策,她不可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且看看下文吧,说不定,我们都被她当猴子耍了。”
“会吗?”仲相思不屑,不过认为楚云裳是在哗众取宠,而且用的是一种极为不光彩极为下三流的方式。
这个时候,陈皇后再也无法闭上眼睛,她的眼睛睁开,睁的很大很大,眼中阵阵犀利的幽光肆虐,那目光,如一把一把犀利的尖刀,投向楚云裳。
若不是顾及身份,她只怕都要提起华丽的长裙,飞奔下去,用力一个耳光扇在楚云裳的脸上,将楚云裳打的满脸开花。
墨龙皇也是目瞪口呆,被楚云裳这无礼之极的话震的不轻,他老了,又是带病之躯,身虚体弱,这一气,气的胡须簌簌发抖,嘴唇哆嗦了半天,这才一声厉喝:“楚云裳,你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