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宽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明月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第二天楚云裳刚刚起床,就从珠儿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珠儿满脸的担忧之色,即便是她素来头脑简单,也是觉得张宽死的太过蹊跷,时机太过古怪,她回想起昨日傍晚和张宽之间的冲突,担心此事可能会连累楚云裳。
楚云裳也是觉得有点意外,她虽然对张宽此人极为憎恨,倒也没想过就这么杀了他,毕竟不管怎样,他都是宰相府的公子,楚贝贝的丈夫。
可是现在,他死了,被人半夜潜入宰相府杀死。
死的不明不白,可是否,真的不明不白?
墨飞很快过来,恭敬的说道:“王妃,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带路吧。”犹豫了一下,楚云裳开口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墨染尘会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或许是楚云裳的语气太过淡然,墨飞不由抬头多看了她一眼,这才在前面带路往北苑方向行去。
墨染尘不在书房,而是在餐厅,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精美的点心,他在吃早餐。
楚云裳在他对面坐下,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王爷应该不只是请我过来吃顿早餐这么简单吧。”
墨染尘慢条斯理的吃了一个汤包,擦了擦嘴之后才说道:“张宽死了。”
“我知道。”
“你没什么想要说的吗?”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雅,听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楚云裳打量了他一会,缓缓说道:“你在怀疑人是我杀的。”
“不!”墨染尘摇头,“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
楚云裳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墨染尘又道:“关于你和张宽之间的冲突,我也听说过一点,若是你要杀他的话,早就杀了,根本就不用偷偷模模的。”
“你很了解我。”楚云裳夹起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思索着墨染尘说这话的意图。
“难道有问题?”墨染尘一眼朝她看来,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眸中泛着幽蓝色的光芒,不同于一般男人看女人的时候眼神中的炙热,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是冷的,看似温和,实则锐利。
轻轻耸肩,楚云裳又夹起一块桂花酥,咀嚼了两下之后才说道:“我进入王府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王爷若是对我一点都不了解,才是真的有问题。”
说着,她戏谑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个女人,我也有虚荣心的,你觉得呢?”
墨染尘没笑,反而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那你,了解我吗?”
楚云裳微微一愣,最终轻声说道:“我在试图了解你。”
不知道这个答案墨染尘是否满意了,不过墨染尘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夹起面前的一片百合放到楚云裳的盘子里,筷子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就在你过来之前,宗人府的宗令大人来过一次……”
话只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言下之意楚云裳自然清楚,宗人府的人掌管明月城数百万百姓的各种大小事宜,其宗令大人更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水泼不进,这些年来,栽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就算是皇室子弟,见着他也要绕个道,不敢轻易招惹。
宗令大人深居宗人府内,不轻易露面,这一次破例来到了宁王府,自然是因为张宽的事情来的。
“宗令大人职责在身,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要查个清楚。”想了想,楚云裳缓缓说道。
“宗人府的门不好进。”墨染尘又说道。
楚云裳苦笑:“我也不希望犯在他的手里。”
墨染尘声音极轻,却不温柔,他接着说道:“宗令大人的意思是,让你配合这件事情的调查,但是,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楚云裳疑惑。
“没有为什么,人不是你杀的,自然没必要去配合调查。”墨染尘淡淡说道,坚定而高傲,他的骄傲,不容亵渎。
楚云裳笑了笑,“你不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如果人不是你杀的,就不会有任何麻烦。”墨染尘轻描淡写的说道。
“听起来有点像是在赌博,这个可不像是你的性子,你不应该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如果人真的是我杀掉的,你又怎么办?岂不是背负了一身骂名?”楚云裳话说的随意,心里却是微微一暖,她知道,墨染尘将宗令拒之门外,必然要受到不少的压力。
墨染尘呵呵笑了笑:“你会让我赌博吗?”
“难道不是?”楚云裳也笑了笑,二人相视一眼,这话过后,便是不再多说,各自埋头吃起早餐来。
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楚云裳一直闭门不出,外面的一些风吹草动,都是从珠儿的嘴里得知的。
宗令大人被宁王拒之门外之事一石激起千层浪,更是在明月城内引发轩然大波,引起各种各样的讨论。
宰相**甫晚年丧子,一夜白了半边头,拖着衰老的身子进宫面圣,在墨龙皇面前恶狠狠的告了御状。
不少**甫的门生,也是纷纷上街游行,要求严惩杀人凶手,更有人扯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横幅。
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文章,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无人得知。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张宽的死在进行,这中间,没有一个字是指向楚云裳的,却是每一个方向,都指向她。
这些天,宁王府外边,也是多了一些好事者在徘徊,看模样是想打听到第一手消息,倒是有点像后世的狗仔队。
珠儿这些天一直忧虑难安,反而楚云裳却是稳坐钓鱼台,一直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峫王府内,一场华歌艳舞刚刚散场,客厅内,还残余着舞姬门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沉醉糜烂。
墨修竹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目光转移,落在左侧的仲相思身上,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贪婪之色。
“晔萝郡主今日前来,应该不仅仅是过来讨杯茶水喝的吧?”墨修竹手掌轻轻的拍打着大腿,悠悠的说道。
虽说仲相思脾气火爆,个性强势而蛮不讲理,但是她的相貌和身材却是无可挑剔的,有色心又有色胆之人自然在暗中偷偷觊觎,自然,墨修竹就是属于那种有色心又有色胆的人。
察觉到墨修竹眼中婬邪的光芒,仲相思英气的眉毛微微一蹙,说道:“我过来问你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墨修竹的视线不曾移开,他也看到了仲相思皱起眉头的样子,但是这并不能打消他心底的想法,反而更是激发了他的征服**。
“张宽是不是楚云裳杀的?”仲相思不愿虚与委蛇,直接说道。
“这个问题,好像不应该来问我的吧?”墨修竹也不直接回答,巧妙的将问题抛了出去。
仲相思不满:“峫王,难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可知之之人,自然可以说可知之之话,只是我还不能确定,晔萝郡主是不是那个可知之之人。”墨修竹淡淡说道。
仲相思眉头皱的更厉害,不悦的说道:“峫王,你这是趁机在向我提条件吗?”
墨修竹哈哈大笑:“此言差矣,这可不是条件,我只是觉得,既然咱俩选择合作,这份合作,是不是可以再延伸一点,或者说,永远的保持下去。”
仲相思看着墨修竹飞扬的眉毛和眼睛,哪能不明白这话语间所隐含的深层含义,她心里产生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厌恶情绪,但是一想起楚云裳那张平庸丑陋的脸,就又是将这股情绪硬生生压制了下去,反而是敛了敛心神,说道:“我不明白峫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修竹的手伸过去,搭在仲相思的手背上,轻轻抚模了几下,笑眯眯的说道:“晔萝郡主不必着急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当然,楚云裳的事情,也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
“这算是峫王的承诺吗?”仲相思强忍着恶心感,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然,我这人素来很有诚意,只是不知道晔萝郡主有没有?”墨修竹感受着仲相思手背上的滑腻细女敕之感,竟是有些沉迷,恨不能剥掉仲相思身上的华服,仔细看看,她的娇躯,是不是也如同她手上的皮肤一样的滑腻。
“如果事情真的如你说的这样子,我自然会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并且绝对让峫王满意!”
仲相思放下这话,起了身来,大步往外边走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墨修竹贪婪的看着仲相思远去的背影,将手指凑到鼻翼边,轻轻的嗅了嗅,嘿嘿笑道:“仲相思,要想让本王满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同一时间,皇宫坤宁宫。
龙涎香香雾袅袅,殿内弥漫着一层浓郁的清香之气。
软榻之上,陈皇后慵懒的侧着身子,她红唇轻启,轻轻的咀嚼着嘴里的葡萄,一口葡萄皮吐出去,那伺候在旁的宫女立即拿盘子接着,神态恭敬之中带着轻微的紧张,唯恐一粒葡萄籽一颗葡萄皮落在那上好的白色波斯地毯之上,坏了陈皇后的好心情。
陈皇后吃了几颗葡萄,随意摆手,让宫女下去,开口说道:“出来吧。”
隐藏于屏风之后的中年胖宫女悄然现身,躬身请安。
“外面的事情,如何了?”陈皇后开口问道,她神态娇媚,这话也说的有几分妩媚的风情,若是让哪个男人听去了,估计骨头都得酥上一阵,陈皇后在后宫长宠不衰,并非没有道理的。
中年宫女恭敬的回应道:“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节奏发展,我想,很快就会出结果了。”
“倒是很期待呢。”陈皇后呢喃一声,终于坐直了身子,轻声一笑,说道:“宁王府内倒是沉的住气,这些天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中年宫女说道:“这些天,上门的人不少,却一概被拒之门外,就连宰相张大人都没能进的门去,宁王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包庇楚云裳了。”
“说不上是包庇吧?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楚云裳杀的吗?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可是要挨板子的。”陈皇后轻声怒斥,脸上笑意却是不减。
中年宫女也是微微一笑:“娘娘说的极是,是奴婢多嘴了。”
陈皇后满意的嗯了一手,挥手示意中年宫女离开,中年宫女一离开,她脸上那慵懒妩媚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墨修竹,虽然本宫和你之间有约定在先,但是如若你这次搞不定的话,就不要怪本宫对你出手了。”
浅不可闻的一句话从陈皇后的嘴里发出,她旋即起身,往后面走去,弘王这个时候午睡该醒了,她得过去看看才好。
……
张宽之死的事情,迅速发酵,愈演愈烈。
宰相府上上下下充斥着悲伤沉痛的气息,摆放在宰相府大厅之内的黑色棺材,分外醒目。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张宽的尸体还没下葬,这本身是一件极为不合礼数的事情,可是在凶手还没找到之前,**甫却是有天大的理由将棺材搁在这里。
黑色的棺材泛着幽幽的冷气,不同于前几日这里人来人往的吊唁,几天时间过去了,宰相府也是冷清了不少,偶尔一些从外地赶来的官员前来吊唁,也是刻意离的远一点,不敢距离棺材太近,就好似那不是一个棺材,而是一枚随时都可以爆炸的火药桶!
明月城现在,可不正是成了一个火药桶!
“宰相大人,世子已死,还请节哀顺变,万万不要伤了身体。”有人说些安慰的话。
**甫古板削瘦的脸颊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短短几天之内他白了半边头,愈发显得那张脸不近人情,形如僵尸,给人一种极为阴厉的气息。
“中元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犬子尸骨未寒,我又哪里能真的节哀?白发人送黑发人呐,这世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公理可言了吗?”
**甫叹一口气,脸颊上的肌肉轻轻颤抖,激动的说道。
那人又是说道:“不管如何,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的好,不能让世子死了也得不到安息啊。”
**甫一摆手,不满的怒斥道:“凶手一天不揪出来,犬子就一天得不到安息,这话你不要多说,不然别怪我将你赶出去。”
这人立即噤声,旁边的人也是喘着大气不敢说话。
**甫素来是一个严厉的人,他不拉帮不结派,为官多年,清廉刚正,两袖清风,更是多次在朝堂之上指着墨龙皇的鼻子大骂,乃是一个极有气节的文臣。
而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些年来,也是得罪了不少人,满朝树敌,若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位极人臣的话,估计早就没了此时的风光。
气节的另一种解释就是迂腐刻板,这一点,在这件事情,在**甫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甫的身侧,跪的远一点的,是张宽的妻子和一干侍妾,**甫是个儒臣,极为推崇先朝礼法,对儒家三妻四妾,更是躬身以行,他本人就有一正妻两平妻四侍妾,这一点到他的儿子张宽这里,更是无限的得到继承并发扬光大。
张宽也是一正妻两平妻,但侍妾,却有十多个人,这些人,或是贪恋于宰相一门的家世,或是被张宽用各种手段强行占有,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甫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男权的世界里,**甫始终都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他的妻妾虽多,子嗣却少的可怜,除了张宽之外,仅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儿子,是以,对张宽的死,极为耿耿于怀,谁的面子也不给。
张宽一死,这些妻妾便是被**甫强行要求披麻戴孝守棂,张宽一天不入土为安,这些女子,就必须在这里跪上一天,谁也跑不掉!
这些妻妾面对着那口大黑棺材,在这里跪了五天,一个个早就疲惫不堪,身心皆是煎熬。只是,她们是死是活,注定不会有人关心罢了,是以她们中间少了一个人,也没有人发觉出来。
有的人朝着一干侍妾这边看了一眼,见都是一些如花美眷,心头就是暗暗叹息,也真是苦了这些人了。
这个时候出现在宰相府的都是**甫的门生,都是知晓**甫的性情,这种小事自然也不敢开口,待了一会,就起身告辞。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个宰相府的家臣忽然跑了进来,满脸惊惶的跑到**甫身边,在**甫耳边说了几句话。
**甫听完,脸色立即大变,一口气没能吸上来,头重脚轻,一头磕到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在家臣传来消息的时候,宗人府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衣长裙的女人。
这女人脸色苍白,形如枯槁,那黑色的长裙,就像是罩着一根竹竿上一样,显得她身形极度消瘦,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走。
可是女人走动之间,脚步却是极为坚定,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宗人府的大门口,没有任何犹豫之色,轻轻而固执的,推开了这扇埋葬了无数故事的沉重木门。
她一走进去,立即惊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力!
女子看了看她们一眼,轻声说道:“我是来自首的。”
她一身黑衣,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不复往时的姿妍艳丽,但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是笑了笑,笑的轻松而解月兑,也是笑的宗人府内的人眼前一晃,暗叹,好一个娇艳的小娘子。
这个女人,正是楚贝贝!
楚云裳听到楚贝贝进入宗人府自首的消息之时,再也没有往日的淡定,目瞪口呆的从椅子上一蹦而下,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她疯了吗?”
珠儿被楚云裳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一大跳,她使劲拍了拍胸脯之后才忐忑的问道:“难道宰相府公子不是她杀的吗?”
这些天来,外边的流言蜚语弄的珠儿不胜其扰,楚云裳没事人一样,她倒是快要崩溃。此时听到事情结了案,虽然事情和想象中的有些差别,珠儿还是小小的松了口气。
“废话!”楚云裳没好气的吼了一声,知道要坏事了,也顾不得会将珠儿吓个半死,连忙往外边跑去。
楚贝贝投案自首的事情,不止让楚云裳吓一大跳,明月城内,不知道多少人被这事弄的满头雾水。
墨染尘听过墨飞的汇报之后,轻声叹了口气,揉着眉头无奈的说道:“我们输了。”
“啊——”墨飞不解其意。
墨染尘也不解释,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备车!我要去宗人府一趟!”
楚贝贝投案自首的消息,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是拨开云雾见日散,但是对楚云裳而言,却绝对是坏事一件,不仅坏了楚贝贝自己,也坏了她的大事。
但是事情已然发生,她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第一时间赶往宗人府!
因为张宽的死闹的满城风雨的缘故,楚贝贝投案自首时候,第一时间就开堂审讯。
楚云裳赶到的时候,审讯已然开始。
楚贝贝跪在青石地面上,不卑不亢,娓娓道来,将她和张宽之间的矛盾一一叙说,然后将杀死张宽的过程,仔细分解。
话说完,**甫又是眼白一番,昏死过去。
迟来一步的楚云裳,眼睁睁的看着楚贝贝被人带去天牢,悔恨的五内俱焚,恨不能立即冲进去将楚贝贝救出来。
陡然,一只手,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乱来。”
“我……”见着来人是墨染尘,楚云裳轻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压制住了大闹一场的冲动。
“走吧,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墨染尘拉着楚云裳就走,根本就不给楚云裳说话的机会。
直到上了马车之后,墨染尘这才发觉楚云裳很不对劲,她的眼睛赤红一片,眸中,似是有两团火焰在燃烧一般,那是来自地狱的幽灵之火,足以焚毁世上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子?”咬着牙,楚云裳低声怒吼。
墨染尘暗叹一口气,说道:“因为你们是姐妹!”
因为你们是姐妹!
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将楚云裳彻底震住。
是啊,不管她是否承认与楚家之间的关系,那一层血浓于水的亲情,始终是无法遗忘的。
因为她们是姐妹,楚贝贝这才会挺身而出,做出这等傻事,为的,就是救下她。
姐妹?
楚云裳不知道是该大笑一场,还是该大哭一场。
是应该觉得庆幸吗?
是的,因为她还有这么一个好姐妹!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和抒情,仅仅是姐妹两个字,就注定了必有的一个结果。
楚云裳有太多的话要说,却是全部都哽在了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染尘从来没有见过楚云裳如此模样,那是一种悲凉到骨子里的绝望,他看的极为于心不忍,轻轻的将楚云裳的手抓过,一如楚云裳当初安慰他一般,试图用自己的温暖,融化楚云裳的心。
终究是不成。
墨染尘又是叹了口气,轻轻的揽过楚云裳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声音轻柔:“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这件事情本和楚贝贝无关,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你要做的,就是将她从牢狱里救出来,懂吗?”
楚云裳很想说我懂,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还能说什么?楚贝贝完全是代她受过,尽管楚贝贝这么做很是多余,甚至是坏了她的计划,但是这份亲情的维系,却是太过沉重,沉重的让楚云裳的心头好似压了一座大山。
墨染尘知道楚云裳内心纷乱而复杂的想法,接着说道:“其实这五天时间,我们并非是什么事情都没做,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小波折,但是你我都清楚,我们所差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或许是楚云裳异样的柔情令的墨染尘的心异样的软的缘故,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他又是说道:“张宽是怎么死的,其实并不重要,这是一个诱因,所诱的,自然是站在背后的那一群人,我清楚你此时的想法,你觉得内疚,但是内疚并不能解决问题对不?你这样的人,绝然不能因为一点挫折而被打垮,我对你一直都很有信心,你也从没让我失望过!”
“所以呢,往常有太多的话,我也不需要对你说,因为你懂我。那么现在呢,还需要说更多的话吗?还是说,你愿意在我面前表现出如此柔软的一面,我不能说我不喜欢,但是总归是不适应,这不是真实的你,你可又懂?”
楚云裳听的墨染尘的唠叨,终于抬起头来,她眼神复杂的看墨染尘一眼,也是觉得心底有很多积压了许久的话在往嘴边涌,最后,却是变了一句:“墨染尘,你很啰嗦啊。”
“呵呵……呵呵……”墨染尘先是一愣,继而笑了。
他笑起来的模样当真是好看之极,坚硬的五官如春风化水一般的柔和妖魅,却不会过于女性化,而是给人一种如狐如莲的诱惑和喜悦感。
楚云裳看着他的笑,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尽管心头的阴霾情绪还未完全散去,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在,一直都在,这种感觉,很好。
“我以为你会哭的。”附在楚云裳的耳边,墨染尘轻声感叹道,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可惜。
“你想看着我在你面前掉眼泪吗?”楚云裳轻声问道。
“女人的柔婉大抵和眼泪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我知道,你就算是哭,也是满身的傲气,那眼泪,也并非是为我而流,所以我更愿意,你对着我笑,至少让我知道,有我在你身边,你可以笑,可以觉得温暖。”墨染尘的声音轻轻的,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温柔。
“谢谢你能来。”楚云裳感激的说道。
“不用谢,你是我的妃子,我怎么可以不来?”墨染尘看着她的眼睛,眼中的柔情,几乎要将她彻底融化。
楚云裳从来没有见过墨染尘这种眼神,即便是白鸦寺内他受伤之时,即便是那一个晚上他意乱情迷,也未曾有过这种眼神。
这种眼神没有**,干干净净,却让人能够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
楚云裳不知道是否看到了他的心,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很柔很软,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羞怯又诧异的柔和软。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惊世女强人,而是被他抱在怀里,悉心呵护的小女人!
有意无意的,她一直趴在墨染尘的怀抱里没有起身,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阵阵颠簸,彼此的身体,紧紧的挤压在一起,温度,悄然之间传递,那是一种,很温暖很安心的滋味。
马车最终在太傅府门口停下,楚云裳跳下马车,望着大门之上那熟悉的门匾,久久走神。
她自嫁入宁王府之后只回来过一次,却没想到第二次来,竟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墨染尘没有下车,他知道楚云裳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愿意相信她能够处理好。
楚云裳回头朝马车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点头,大步往太傅府里面走去,刚进门,就被佣人认了出来,那佣人大声叫了一句六小姐之后,又是赶紧去通报府里的其他人。
很快,一大家子人全部从四面八方跑来,楚云裳一路走进,见着这一张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有喜悦,更有惶恐!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成长的地方,尽管在这里,她留下了太多的不快乐的回忆,但是终究还是有情感的。
楚家的其他几位姐妹也出现了,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复杂,尤其是楚欢欢,更是丝毫不掩饰眸中的憎恶和厌恨之意。
楚云裳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推门,进入书房。
她知道,楚琮一定在里面等他。
书房的门窗紧闭,昏暗静谧,楚云裳进去之后,适应了一小会才看清楚里面的人,楚琮坐在书桌后面,正抬头看着她。
楚琮看上去老了不少,眼角的皱纹又多了一些,不复以往的雍容儒雅,但是他的嘴角噙着笑,那是欣慰的笑。
“父亲大人,我来了。”楚云裳开口说道,声音微微发颤。
“我知道你会来,我在等你。”楚琮说道。
楚琮指了指椅子,让楚云裳坐下,这才再次说道:“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你过多的解释,只是问你一句,贝贝会不会有事?”
楚云裳坐下半边,声音不高不低,“张宽的死和大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以保证,大姐不会有事。”
“那就好。”楚琮轻轻点头,果真是没什么话要说了。
楚云裳的心思却是极为复杂,要说她以前最讨厌的地方是什么,自然就是楚琮的书房,因为每年三月三家族考校的时候都要出一次大丑的缘故,连带着她对书籍之类的东西都是深恶痛绝,以至于她在太傅府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来到这书房之内。
书房内横放着几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书籍有新有旧,但无一例外,都被翻阅过。
楚琮是一个治学很严谨的人,对自己也是极为苛刻,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也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官员,但是他必然,是一个好的学者。
书房之内,除了书之外,就再无其他的东西,并不神秘,但是正因为如此,才令人看的心酸。
“父亲大人,那我先走了,您好好照顾自己。”楚云裳话传到了,也就起了身来。
她来太傅府,本就是为了让楚琮安心。
楚琮点点头,说道:“去吧。”
楚云裳嗯一声,往门口走去,走两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膝下跪,对着楚琮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推门而去。
她没有看到,书房内,阴影之处,楚琮泪流满面。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好在,他终于等到了。
“裳儿,你终于长大了,我也安心了!”眼眸,轻轻阖上,楚琮泪流不止。
楚云裳出了门,见着楚家几姐妹还在,就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耳边随之传来楚欢欢的一声冷笑,她拿手指了指楚云裳,质问道:“你来干吗?”
“有点事情。”楚云裳心情不好,没心思吵架。
楚欢欢冷笑:“你还有脸来?你可是将大姐害的好惨好惨。”
“我怎么害了大姐了,难道你也以为张宽是我杀的?”楚云裳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向楚欢欢,看向她那张如花似玉,却偏偏丑陋不堪的脸。
楚欢欢嗤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不是你杀的,难道是大姐杀的,大姐可是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
“看来你是真的很了解大姐,既然如此,为何在宗人府开堂审讯的时候不前去为大姐作证置辩?”楚云裳眼神转冷,厉声说道。
“你……”楚欢欢被楚云裳身上忽然迸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然后她又往前走几步,走到楚云裳的面前,大声说道:“你说让我去作证,为何不自己去自首?明明是你杀的人,偏偏窝在宁王府当缩头乌龟,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楚云裳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只是觉得心寒,楚家几姐妹,皆是同出一个父亲,这其中的差别,却是不可以道理计。
楚贝贝可以为了她牺牲自己,可是楚欢欢做了什么?
她除了冷嘲热讽之外,还有什么本事?
楚云裳很想出手教训楚欢欢一番,又是忍了下来,不再说话,大步往外走去。
楚欢欢见她如此,以为她是心虚了,声音变得更高:“怎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这个贪生怕死,贪恋荣华的女人。真不知道你到底哪一点好,宁王竟然会瞎眼看上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
“闭嘴!”
“闭嘴!”
前面一句,是楚云裳说的,后面一句,却是楚琮说的。
楚琮满脸铁青之色,一声厉喝道:“老三,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楚欢欢素来得楚琮宠爱,哪曾想过楚琮竟会说出这般难听的话,她委屈而愤怒的迎向楚琮,不满的叫喊道:“父亲,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凶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到底哪点不好,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楚琮见着楚欢欢撒泼,气更是不打一处就来,厉声对其他几人说道:“是不是没听到我的话,还不赶紧将她拖走。”
楚家姐妹都是极为敬畏楚琮,也不敢多言,急忙拉着楚欢欢离开。
楚琮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点,对楚云裳道:“裳儿,你去吧。”
楚云裳轻轻点头,心情有点复杂,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
出了太傅府,上了马车,马车直接朝宁王府方向而去。
墨染尘看的出来楚云裳的脸色不太对,却也没有多问,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
楚贝贝自首投案的消息传出,再一次引的明月城内一片哗然。
没有人想到事情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们都表示很难相信,但是当日,楚贝贝在大堂之上一番陈情,并且掀开衣袖让人看她身上的伤痕,却是用一种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张宽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二人之间出现这种事情,或许是在意料之外,但又是在情理之中。
事情,远远还没到平息的时候。
宰相府方面,**甫大人第一个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再一次入宫面圣,只是这一次,让所有人的意外不已的是,墨龙皇并没有见他。
而后,忽然一夜之间,明月城的街头,多了无数的花边小报,小报的内容直指宰相府父子。
宰相府大公子张宽,依仗父亲的权势,多年来欺男扮女,横行乡里,鱼肉良民,杀父夺女,杀夫夺妇,奸婬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罪证累累,罄竹难书。
宰相**甫大人,不同于表面的廉洁奉公,私下里,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家中良田万亩,佃户千人,金库藏金万两,珠宝无数,更与秦国暗中勾搭,卖国求荣。
小报上的消息甫一传来,立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不曾想到,这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大的惊天秘闻。
**甫在朝堂之上素来以严正浩然著称,一腔浩然正气令天下文人学士为之折服。却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么一个卑鄙小人,而他的儿子,竟是也是如此一个败类。
小报上的消息,而雪片一般在明月城来撒的沸沸扬扬,街头巷尾,无处不是。
“哼,枉读圣贤书的斯文败类,简直是死有余辜!”
“这对父子狼狈为奸,简直是无法无天,罪大恶极,其心必诛!”
“令人发指啊,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贪官,这种人,怎么配做一朝指丞相!怎能有脸称为一朝大儒,丢尽了天下人读书人的脸面啊!”有朝廷大儒痛哭流涕,义愤斥骂!
……
事情急转疾下,风向大转,一夜之间,**甫便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为万人唾骂的对象。
宗人府第一时间奉墨龙皇手谕前往抓人,却是见的**甫在自家屋梁之上悬梁自尽,可是风波,并没有这么轻易的过去。
**甫之死,不仅没能平息众怒,反而愈发证实了小报上的种种传闻,激发了矛盾。
更有一些激进的民众,冲进了宰相府,掀翻了张宽的棺木,将他从棺材里拖出来当街鞭尸,以泄心头之怒!
事情发生之后,墨龙皇龙颜震怒,下令彻查,一经查处,严惩不贷。
一时间,明月城内,人心惶惶,短短两天时间内,一大批和**甫有裙带关系的官员落马,或贬或杀,明月城西城的刑场,那鲜红的血,就一直没有干涸过。
血液沿着街道缓缓流淌,染红了一街的青石路面,冲鼻的腥臭之气,久久不曾散去。
明月城街头的血,刺痛了无数人的神经,等到有人意识到此事可能和宁王府有关,欲登门拜访的时候,却是被宁王府紧闭的大门拒之门外。
宁王妃大门上悬有一匾——谢绝见客!
这四个字,仿似催魂夺命的符箓一般,令的无数人胆颤心惊,心乱如麻,惶惶不可终日!
而就在这个时候,楚云裳却是一身素白长裙,出现在了宗人府的监狱之内,她身后跟着珠儿,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里装着些楚贝贝平常最喜爱吃的饭菜和点心。
“小姐,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会要跟大小姐说说吗?”珠儿一边走,一边问道。
“说什么呢?”楚云裳幽幽说了一句,兴致并不高。
珠儿微微一愣,难道宰相一门被抄家问斩的消息,还不够大快人心的吗?
楚云裳也不多说,径直来到牢房门口。
楚贝贝在睡觉,几天时间不见,她又变瘦了一些,几乎瘦的不成人形,以往那个丰腴玉润的美人模样,一点都看不到,不难想象,身处于牢狱之中,对身体和心理,是多么大的折磨。
楚贝贝睡着了,也是睡的极为不安,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双手时不时的舞动一下,似是做了一场极长极煎熬的噩梦,沉浸在噩梦之中,醒不过来。
楚云裳看的一阵心疼,低声叫唤道:“大姐,我来看你了。”
“谁!”
楚贝贝陡然一声惊叫,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楚是楚云裳之后,那原本苍白空洞的眼神才稍稍恢复一点清醒。
“六妹,你怎么来了。”楚贝贝连忙扑过来,欢喜的说道。
“我来看看你。”楚云裳示意狱卒将牢房门打开,走了进去。
楚贝贝一把将她抱住,抱的极为用力,好似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楚云裳就会离开一般。
直到许久,楚贝贝才幽幽叹了口气,松开楚云裳,后退两步,站着打量她。
楚云裳任由她看着自己,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递给楚贝贝吃。
楚贝贝看着那些精美的食物,眼眶又是一红,流下两滴眼泪来,“六妹,我……我……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楚云裳抓过她的手,轻轻摇头:“不,一直都很好看,你一直都是我心里可尊可敬的美丽大姐,来,吃点东西吧,一会该凉了。”
“嗯。”楚贝贝重重点头,抹掉眼泪,蹲着身子大口吞咽起来。
看的出来楚贝贝近些日子在这里过的很苦很狼狈,她吃东西的样子很不雅观,楚云裳也不嫌弃,一边喂她喝水一边用袖子给她擦拭嘴角。
她当初被冰山扔在冰天雪地之时没有哭过,被人皇一招打败没有哭过,在墨染尘的怀抱里,也没有哭过,但是现在,见着楚贝贝如此模样,她却是好想好想,抱着楚贝贝大哭一场。
楚云裳知道现在不是流露出这些情绪的时候,她没有哭,反而是在笑,用自己温暖的笑容来给楚贝贝力量。
楚贝贝吃了东西,恢复了点力气,姐妹二人这才坐在一起说些贴心的话,楚贝贝性子并不柔弱,只是在宰相府的时候为生活所累,被迫低头,不得不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但现在,虽然身处囹圄之中,她反倒是恢复了一些以往的本性。
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了好一会,楚云裳这才起身离开,她看的出来楚贝贝的依依不舍,轻声安慰了几句,终究还是狠下心肠离开。
直到离开许久,一滴眼泪,终究是无法抑制的滑落嘴角。
“大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事情的!你等着,等我亲自接你出来!”
……
宰相府垮台只是一个引子,远远没到事情结束的时候,随着**甫勾结秦国使者的事情爆出,秦书容第一个受到牵连,被禁足于质子府内,不得外出。
事情立即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远在西方的秦国遥相呼应,以仲无欢为威胁,要求墨龙国立即将质子遣返回国。
这些事情,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并无多大的感觉,但是对峫王墨修竹和晔萝郡主仲相思而言,则是被吓了一身冷汗,二人均是意识到,这次怕是捅破了天了!
此时,墨修竹和晔萝郡主就站在御书房外边。
正是正午十分,太阳从头顶垂直落下,五月的温度已然相当的高了,但是二人,还是感受到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凉意,这凉意,让二人的身体禁不住轻轻哆嗦。
二人四目相对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那份不安和惶恐,又是赶紧转移视线,唯恐那不安和惶恐会传染。
此时的仲相思,又哪里有一分娇蛮任性的模样,温顺的如同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而墨修竹,因为心虚的缘故,更是不堪,他双腿轻轻的打着颤,若不是强行克制着心头的那份颤栗,估计都要跪倒在了地上。
他一直对仲相思有垂涎之意,虽然联合仲相思是为了打压墨染尘和楚云裳,可何曾不是为了得到仲相思,但是此刻,这么一点小心思早就灰飞烟灭。
过了好一会,御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太监脸,曹公公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二人一眼,轻声一笑。
可是这笑容落在墨修竹和仲相思眼里,说不出的高深莫测,以及阴阳怪气。
“晔萝郡主,就这请吧,陛下在里面等着呢。”曹公公眯着眼睛说道。
“就我一个?”仲相思指了指自己,脸色微微煞白。
曹公公点头,又是转过身去,仲相思求助的看墨修竹一眼,却是发现墨修竹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只得一咬牙,大步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是皇宫的机要月复地,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踏进去一步,按照寻常的说法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此时的仲相思,就有一种一步一步走向地狱的感觉。
御书房内,灯光昏暗,墨龙皇的脸在烛光之下明暗不定,无形之中,多了几分神秘而尊贵的色彩。
仲相思下跪行礼:“臣女相思见过皇上。”
“起来吧。”墨龙皇的声音传来。
“谢皇上!”仲相思缓缓起身,低着头,分外不安。
“抬起头来,看着朕。”墨龙皇命令道。
“是。”仲相思不敢违背,不安的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就是迎向了墨龙皇的目光,那目光,没有一丝垂暮之人的老气,而是无比的深邃犀利,仿若能洞察这世间任何阴谋诡计,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墨龙皇开口:“晔萝郡主,知道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吗?”
仲相思隐隐猜到一点,又不敢确定,轻咬牙关,说道:“臣女不知。”
“呵呵……”墨龙皇微微一笑,那笑在仲相思听来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仲将军即将回国了,你知道吗?”
“臣女知晓。”
“知道就好,说起来,你们父女二人,也是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呢。”墨龙皇似是感叹了一句,可是声音之中,却并无多少情感。
“是。”仲相思也不知道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相思,你想你的父亲吗?”墨龙皇问道。
“想……想的……”犹豫了一下,仲相思说道。
“既然想,那就应该很希望仲将军可以尽早回国的吧。”
“是……是的……”仲相思结结巴巴的说道,有些难以反应。
“朕对仲将军,也是想念的紧呢,可是近来,秦国怒犯边关,仲将军归国,可是遥遥无期了啊。”墨龙皇轻声一叹。
这一叹,叹进了仲相思的骨子里,好似有人拿着锉刀,在一下一下的磨着她的骨头一般。
秦国怒犯边关,正是因为**甫东窗事发,而**甫之所以东窗事发,则是因为张宽的死。张宽之死……
仲相思此刻早已吓的三魂丢了两魄,她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一次墨龙皇召她进攻所谓何事,表面上是在拉家常,实则是在敲打。
如若她一言不合乎墨龙皇的心意,那么,不仅仅是她要死,就连仲无欢,也会随之被抛弃,任由在秦国境内郁郁而死。
想到这里,仲相思浑身上下冷汗顿时如泉水一般的往外冒,她脸色一片煞白,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臣女最该万死,还请皇上降罪!”
“哦,你怎么了?”墨龙皇轻声说道,笑的威严而戏谑。
仲相思哪敢隐瞒,飞快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她四肢伏地,极尽虔诚,不敢有一丝的动弹。
良久,墨龙皇的声音传来:“出去吧。”
“是……是……”
仲相思本来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哪里想到墨龙皇竟然会如此轻易就放过自己,一时间彷如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用力咬了咬舌头,确定这不是在做梦,赶紧伏着身体,狼狈离开。
墨修竹见着仲相思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感觉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他随之进去,刚刚进门,就是听的墨龙皇拍案而起,一声怒吼:“墨修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这一声怒吼来的太过突兀,墨修竹的一颗心顷刻间高高悬起,吓的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用力磕头,却是不敢说话。
墨龙皇见他如此,一声冷哼:“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你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看到楚贝贝平平安安的走出宗人府,不然你就提着头来见朕!”
话音落,墨龙皇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彼此身体交错而过的时候,墨修竹感受到墨龙皇身上刮来的冷风,他没有抬头,心里却是一声不屑的冷笑。
墨龙皇脚步不停,出了御书房,在曹公公的伺候下,慢慢的往寝宫方向而去。
“皇上,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曹公公有些不解的问道。
墨龙国敛了怒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向天空,那里是天。
都说皇帝乃是天子骄子,可是再大,又如何大的过这上苍。
有些话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没必要说。
“尘儿,帝王之路,素来是一条血腥之路,一路之上,白骨累累。这个人,我不杀,就让他成为你帝王之路上的第一块砺刀石,须知宝剑锋从磨砺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