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一壶好酒,清冽不已。
蓝玉烟亲自为段子墨斟一杯,佳人在侧,美酒如齿。
段子墨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了不远处歇息的沐倾寒,她连睡觉的时候,都那么美,都那么的憔悴,那么的冰冷。
“倾寒妹子心中定是藏了不少的心事,你瞧她睡觉的意思,蹙眉痛苦,像极了将军你。”蓝玉烟轻盈地嗓音飘来,唤醒了思考中的段子墨,他笑了笑,“我睡觉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可不是,将军睡觉的时候特别的不安分。”
恰好这句话,被苏醒后的沐倾寒听见了,她的耳朵通红着,懊悔自己醒来的不是时候,竟然窃听了两人之间的情话。
“倾寒妹妹,快过来,既然睡醒了,就来喝口酒,醒醒神、”蓝玉烟总是能够察觉到她周围任何的动作,满脸笑容地盯着沐倾寒,沐倾寒想继续装睡也不行了,移动着步子,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也或许是夜晚风浪大,她一个踉跄,跌入了段子墨将军的怀抱。
有的时候,沐倾寒都怀疑段子墨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什么东西,和磁铁一样,总是和他来个亲密接触。
立即坐正身子,沐倾寒只觉得羞愧。
抿嘴笑的蓝玉烟擦拭着嘴唇,“倾寒妹妹莫不是因为今日之事,要向我们大将军投怀送抱呢。”
沐倾寒一听,立即急了,“玉烟姐姐,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段子墨夹了几块牛肉,放入沐倾寒的碟碗中,“吃点吧,这是玉烟的手艺,称得上淮池一绝。”
既然段子墨主动化解了这段尴尬,沐倾寒岂有不接受之理?咀嚼了几口,果真是鲜女敕多汁,味道一绝,“玉烟姐姐才情过人,相貌出众,想不到手艺也竟这般出神入化,真是让倾寒佩服。”
“这有什么?妹子若是你喜欢,欢迎你随时到宜春阁品尝。”蓝玉烟是个大方人,她的身上,没有女子的扭捏做作,更多的是侠气,很难从她的身份上挂钩。
倾寒抿了一口酒,上好的女儿红,心中的不安,暂且压制下去了,然后抬起盈盈的目光,道:“今日之事,真是亏了两位,倾寒,感激不尽。”
段子墨好笑地瞧着这般恭顺的倾寒。“玉烟,你去瞧瞧,外面是不是出太阳了。”
“黑天瞎火的,将军难不成醉了?”
“不然这小妮子怎么会这样的乖巧,你不知道,每次她见到我,总是给我好大的脸色看呢。”
不免偷笑的蓝玉烟实在是罩不住了,“整个淮池,怕也怕只有倾寒妹子敢给你段将军脸色看了。”
虽是玩笑话,却听到耳朵里,怎么觉得别捏,“玉烟姐姐,若是真想和倾寒做姐妹,便别再取笑倾寒了,有些话,在这里说便可,千万别让任何人听去了。”特别是七小姐,在七小姐心中,什么都没有段子墨大,沐倾寒自然不会去冒这个险。
“好好好,倾寒妹子,今日你大难不死,也算是我们两人有缘分,眼下大将军也在这里,不如让他做证人,我二人结成金兰如何?那日在宜春阁,妹妹的才情,机智和勇敢,让玉烟喜欢得紧呢。”Pxxf。
沐倾寒脸上僵住了,不过只是一瞬间,立即道:“玉烟姐姐不嫌弃倾寒是低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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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是丫头,我是妓女,岂不是刚刚好?”
段子墨也跟着乐了起来,“两位自称低贱的奇女子,把天下女子都比了下去了,有你们二人,天下再无女子!”
如此盛赞,倒不符合段子墨的风格、
想不到今晚上还绝地逢生,能够结交蓝玉烟这等女子,应该说是沐倾寒的福气。
于是话,三杯酒下肚,两人手握着,也算是行过礼了。
“不过玉烟姐姐,为何你们如此巧?若不是你们,今日倾寒,恐怕早已经葬身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了。”沐倾寒想到今日的遭遇,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是自己大意了,只以为她们只是略施惩处,却没有想到,她们会下了杀机。
蓝玉烟取出身上的吊坠,戴在了倾寒脖子上,“还不是将军说要泛舟,他来散散心,我便陪他一起来了,本是我在舟上抚琴,却听到了一位女子死志不渝的喊叫声,那个精彩,和唱戏里的差不多,还是段将军听出了是你的声音,便靠岸了。”
他听出了?
他如何听出的?
难道真如蓝玉烟所说的,这男人真的以为自己钟情于他,他便放在了心上?
真是莫名其妙。
罢了,哪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他解释一番。
“真是谢谢了,倾寒今日,多亏两位。只是倾寒有一事相求,今日我和杨二之间的交易,还望……”
“你放心,我们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轻重。”蓝玉烟立即抢过了话,然后抿嘴笑着道:“只是这身后事,倾寒妹子你准备如何处理?”
沐倾寒眼神顿时凝重起来,然后化为一丝微笑,“自然是,礼尚往来。”
瘪瘪嘴,段子墨真的开始相信娘亲曾经对他说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纳兰府中,都快要闹翻天了。
谁也不知道竟然是为了一位丫鬟。
纳兰漓插着手,“不是你?不是你还有谁?倾寒早上还好好的,哦,被你们唤了去,人就不见了,你还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九姨太也不是好打发的,“七姑娘这话说的奇了,我只是让她去买东西,她若是在路上自己惹出了什么事情,还怪到我身上不成?难道学堂里的先生都是这样教导七小姐你的?”
“你!”
“好了!”大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晴芳,你立即带人去寻人去,一定要将倾寒找回来。”
“是,大太太。”
纳兰雄一直不敢离开纳兰漓半步,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在一行小厮鱼贯而出的时候,芳菲对着六太太似乎说了什么,于是便跟着芳菲出去了。
一盏茶的时候,六太太脸色煞白地出来了。
九姨太见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也只能干巴巴地着急。
不行,绝对不能拖到今日!
九姨太走上前,欠身道:“老爷,都这么晚了,我看那倾寒聪明的很,她一定会回来的,不如您歇下了,明日再说?”
“可是……”
“七小姐。”九姨太目光发寒,“你也瞧见了,你爹爹倦了,这白日里还要处理多少事情?你忍心瞧着让老爷陪着你在这深夜里等人?”
大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这九姨太,果真是反应快。
今晚上若是没了纳兰雄做主,便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且莫说倾寒是生是死,只要给时间给这些女人喘息,黑的,都可以被他们说成白的,可别忘了,那九姨太,可是名满天下的戏子。
纳兰雄确实有几分疲倦,“这样说起来……”
“老爷,太太,找到了,找到倾寒姑娘了!”
于管家跑地气喘吁吁地,纳兰漓从来没有此刻瞧见于管家这张老脸开心过。“找到了?在哪里?”
于管家眼神一暗,带着几分的挣扎。“是段将军带回来的,小姐,你还是亲自瞧见吧。”
说着于管家便迈着头,不住地叹息。
这下,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纳兰澈总算是坐不住了,立即站起身来,脸色煞白,如同没有了灵魂一般,眼神死死地盯着夜阑下缓缓走来的人。
军靴声,如同拍击着众人地心跳,一点一点,一拍一拍。
段子墨表情是如此的凝重,怀中抱着的沐倾寒,脸上全是泥土,披头散发,衣服上只是盖了段子墨的军衣。
汐月大喊着“倾寒姐,倾寒姐”便哭晕了过去。
纳兰漓倒退几步,捂住嘴,难以置信,不,她根本就不能接受。
纳兰雄立即扶住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人啊,快扶小姐回房,不能让小姐见这种场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纳兰澈立即干咳了几声,手中竟然是血。
九姨太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沐倾寒就这样死了?她以为六太太不过是找人修理一下,再不济,也不会闹出人命啊?眼下,麻烦了。
眼神不住地狠狠地盯着六太太,六太太却是一脸的不相信,不停地摇着头。
“不,我要亲自去看!”纳兰漓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上话来,仰起头,使劲地抑制住内心的悲怆,才缓缓道:“子墨哥哥,你是如何找到倾寒姐姐的?”
“在码头上,她被几个恶人欺负,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倒吸一口冷气,“倾寒,倾寒!”
纳兰雄拼命地抓住纳兰漓的手,“女儿,女儿,你别激动,你千万别激动啊。”
而沐倾寒如同一个女圭女圭一样,安静地躺在段子墨的怀中,没有说话。
纳兰澈闭上眼,她竟然死了?
那么美丽,那么诱人,如仙女一样的女子,自己的红颜知己,就这样,香消玉损了?
他,竟然连上前瞧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更没有七妹那般的,可以放出自己内心的悲切。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爹爹,你要为倾寒报仇,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倾寒死的好惨,她死的好惨,你一定要替倾寒报仇!”
从小到大,还没有瞧见纳兰漓这般的失控过,她跺着脚,脸上全是伤痛,整个人,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好好,漓儿乖,漓儿乖,爹爹一定会好好安葬这个孩子可好?爹爹特例,让她成为你的义姐可好?用纳兰家小姐下葬的礼数对待她,可好?”纳兰雄都已经着急了,纳兰漓这个样子,如同在他的心中砍过千刀万刀一样,痛到不行。“不够,六太太和九姨太,是她们一起害死了倾寒,我要她们偿命!”
这等话,也只有纳兰漓敢说得出来。
大家都瞠目结舌的,难以置信。
九姨太立即狠狠地抓了自己大腿一下,眼泪往上涌,也带着哭腔。“倾寒,好丫头,你怎么就去了?你一直都是我们府中丫头的代表,九姨太真真对不住你,若知道你今日会飞来横祸,就算是打死我,也不会冒险让你出门啊?九姨太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九姨太已经被纳兰漓杀死很多次了,她咬牙切齿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今日若是你们不拿出一个交代,我纳兰漓绝对不会罢休!”
都是府中最像纳兰雄的便是纳兰漓了,果真有几分狠毒劲儿。
连九姨太都吓了一跳。
“七妹妹,两位姨娘也不过是不小心,这一切都是意外,别让段将军瞧了我们的笑话!”大少爷总算是站出来,维护者场面。“子墨哥哥不是坏人,也不需要你来提醒,你的亲姨娘做的好事,你既然维护她,你维护她,便不是漓儿的大哥!”
今晚上,纳兰漓算是何这些人杠上了。
九姨太又气又怒,站起身推了一下六太太,六太太如同个木头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沐倾寒,话都说不出来了。
六太太完全没有重心地往前迈了几步,纳兰雄厌烦道:“兰馨,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
六太太突然从嘴中说出了一句话,让大家都诧异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没有没有的?”纳兰漓怒吼着。
六太太仿佛才回过神来,立即拉住纳兰雄,“老爷,那丫头没有死,倾寒没有死的,有证人,有证人告诉我说,她好的很,他们在演戏,九姨太,倾寒和段将军在演戏,倾寒还咬断了大汉的耳朵,她好得很!”
女沐沐好。戏演到了这里,刚刚好。
沐倾寒睁开眼睛,虚弱地缓缓道:“小姐。”
“倾寒?”仿佛是做梦般,纳兰漓立即跑了过去,果真见到倾寒还活着。
将沐倾寒交给了纳兰漓,段子墨冷笑了一声,“我也没有说倾寒姑娘死了,是大家反应太激烈,我都没有机会解释,对不住了。”顿了顿,将目光锁住了六太太,“只是,我救下倾寒姑娘的时候,当时逃命的,只有其中的一位大汉,确实是被倾寒咬掉了一只耳朵。只是,这歹徒不去医院诊治,怎么到六太太这里来报道了。”
一席话,让众人,如梦初醒。
六太太,彻底地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