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是美丽的夕阳霞光,洒落着炫目的色彩。
不过一会子功夫,便立即狂风肆掠了,看样子应该要下暴雨了。
心中突然感觉丝丝的压抑,沐倾寒只能站在身后,不作声也不行动,她只是怔怔地瞧着前面男人的背影,那么的孤寂,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安静。
他在想什么?
父亲在最不应该去世的时刻去世了,等待他的还有很多很多麻烦和困难,他此刻在想什么?
蓝玉烟带着二少爷和三小姐进来了,来瞧都统最后的一面。
二少爷很是难过,眼睛里一直含着泪,但是好歹也是成人,懂得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可三小姐可不一样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在蓝玉烟的怀中。
他会怎么做?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沐倾寒突然很想上去,抚平他悲伤地背影,很想很想。
只是她一步也去不的。
蓦地,段子墨站起身来,转过头,一脸的疲惫和憔悴,总算是能够看到他的神情了,他眼睛红红的,但却不涣散,不是那种大祸临头的无力,他的目光是笃定的,他缓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不准任何人将都统大人去世的消息泄露一个字!否则,格杀勿论!”
还好,他还没有被悲伤冲破头,他还理智,还知道现在的情况仍然很危险。
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的事情,早就六神无主,或者是哭天抢地了。
这就是有担当有魄力的男人,这就是做大事者的魅力和气质。、
纳兰澈拍了拍自己的妹妹,“好了,我们还有很多事事情要做,这里不是来让你哭的。”
心里也惴惴不安的,接下来的时间,到天明,该是怎样的一种漫长的煎熬和等待?
突然,副官行色匆匆地到了房间里,表情是那么的急迫,对着段子墨说道:“将军,不好了,探子回报,程炳坤正在着急他部下的所有军队,向我们这里赶来了。”
什么?
不止是段子墨,连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怎么回事?老狐狸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纳兰澈无比的激动,若是这样就被程炳坤知道了,那他们等于提前呢到了末日,纳兰漓也觉得不可思议,道:“伯父刚刚过世,他们那里便有了消息,莫不是,莫不是这房子里有奸细?”
当说道奸细两个字的时候,大家都面面相觑,因为这是最敏感也是最容易引起猜忌的话题。
段子墨却很镇静,“现在不是说这些的事情,海夜,他到这里,最快还需要多少时间?”
“因为他还在召集部队,可能半个时辰左右。”
段子墨咬着牙,时间如此紧迫,如何是好?
大家脸色都特别的凝重,而沐倾寒眼神中开始变得笃定起来。
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可是碍于情面,她一个小丫鬟,如何说出自己的意见。
蓝玉烟已经观察沐倾寒好一会儿了,她眼下已经清楚沐倾寒想做什么了,于是上前说道:“我看倾寒妹妹有什么要说的话?”
如此一说,纳兰漓的眼神也开始光亮起来,“倾寒主意最多,你快说说。”
纳兰澈是比较疑惑的,他和沐倾寒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他一向只知道她美丽、善良、可人,却惟独不知道她智慧,而且大家仿佛都很笃定沐倾寒的聪慧,是他始料不及的。
段子墨上前走到沐倾寒的面前,眼神越发的凝重,“倾寒姑娘,你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吧,若是能够救段某等人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段某永世难忘!”
说严重了,想不到蓝玉烟的话,如同一粒小石子一样,一击石成千层浪,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少将军言重了,倾寒不过是个小人,哪里有什么真知灼见?不过在府中的时候,下人们常常偷懒,为了防备主子们突然的抽查,常常会耍一些小聪明,得以鱼目混珠。”
“且说来听听。”
段子墨是如此的信任沐倾寒,甚至,目光开始越发的明亮起来。
沐倾寒缓缓说道:“金蝉月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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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大人,这么大的雨,真的要带着兄弟们去段家啊?”
“废话,别说暴雨了,就算是地震了,老子都必须去!”程炳坤在雨夜里,无比的激动,“老子等今天等了这么久了,真是痛快!”
副官还是不放心地说道:“可是司令,您真的确定都统已经去世了么?若是我们过去他还活着,日后那段家军,可不是好对付的。”
副官说的话,正好是程炳坤担心的,他吹胡子瞪眼说道:“陈凤娇那个女人,应该不会骗我,她说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我估计相信她一回,毕竟,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是,司令。”
“如果司令不喜欢冒险的话,不如听侄儿的一个建议?”身后骑着马,走上来一个人,笑着说道。
“哦?贤侄有什么高见,不如说出来?”
“司令带着这么大一匹人马,去了段家,想必一定是剑拔弩张,不如让大部分的在靠近段府处停驻,您带少数兵力前去,带着看望都统大人病为旗号,若是都统大人还未死,您也挂的住脸面,若是都统大人确实死了,再挥军兵变,也不迟。”
“恩,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程炳坤点了点头,对着下属说道:“耳朵聋了?还不立即去安排?”
“是,司令!”下属立即退下去,传达司令的意思,司令笑着瞧着出主意的人,“贤侄真的有你父亲的风范,真是个人才,你放心,跟着我,定能够给你足够的发挥余地!”
“那么纳兰泽就在这里先谢过司令大人了。”纳兰泽笑了笑,在雨中看起来特别的诡异。
因为不能事先暴露自己的身份,纳兰泽和其他的军队一起守在白家门外,而程炳坤带着一干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段家的府邸。
“这?”
不仅是副官,连程炳坤都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在白家府邸外面,竟然没有人守卫?
难道他们就不怕有人闯进来?
“司令,小心有诈!”副官提醒着。
而程炳坤立即模了模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大喝一声:“想给老子来空城计?老子还偏偏不吃这一套!”
说完提起军靴便进了段家。
和想象中太不同了,没有死气沉沉的悲痛,倒是一阵又一阵丝竹管弦的乐曲传来。
“司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白事变成了红事?”
“放屁!段子墨那小子不是一般的角色,跟老子进去,管他到底搞什么鬼,老子就是来捉鬼的!”
于是乎,程炳坤继续带着部下到了三楼。
果然,三楼的大厅里,竟然放起了音乐。
几个段家的专属乐队在大厅中间入情地弹奏着,而蓝玉烟却对着话筒,风情万种地唱道:“夜来香,多么悠扬,夜来香,如此……”
大厅中,纳兰漓,纳兰澈,段子烈,段子浣,慕容景舒。海夜副官,都很入戏地带着笑容,在优美的歌声中陶醉地跳着舞。
这下,程炳坤的下巴都快要月兑臼了。
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竟然在开舞会?
沐倾寒在暗处,小心地瞧着程炳坤的表情变化,这正是她想要的。
越是让敌人措手不及,她们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段家的管家上前,很恭敬地说道:“程司令,今晚您也被邀请到府中参加舞会么?”
总算能够找到问话的人了,“什么舞会不舞会的?段子墨怎么回事?他老子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这么开心?”
管家是训练有素的,最大的本事便是在别人尽情发脾气的时候,他可以不动声色地不悲不笑,“程司令有所不知,今日慕容大夫来给我们家老爷就诊,老爷今日身体好多了,竟然起来吃了几碗饭,连帮助呼吸的东西也不用了,这才吃了药沉沉地睡去。将军开心,便宴请几位来庆祝庆祝。”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程炳坤彻底糊涂了,不是说已经升天了么?竟然又恢复了?”程炳坤百思不得其解,副官也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程司令,既然来了,那请自便。”管家也不多说,害怕说多了会被怀疑,便退了下去。
程炳坤不说话,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舞池中的人。
到底是好事还是丧事,只要瞧见这里人的表情,就知道一二。
强颜欢笑的情况,一眼可以敲出来。
纳兰漓和慕容景舒一起跳舞,慕容景舒远远地望见了程炳坤眯着眼睛审视的样子,便立即提醒着纳兰漓,“七小姐,笑得大声点,千万别看出来。”
纳兰漓点了点头,立即大笑起来,“慕容大夫,你说的是真的么?我真的是天生丽质么?真的不用什么珍珠粉?我看我们府中好些姨娘都用哪些东西,我还偷偷地用了几次呢,想不到原来我本就不需要的。”
慕容景舒也立即进入到了角色,跟着笑了起来,提高嗓门道:“那是自然!七小姐富贵天成!是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是很小姐太太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然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保养护理的事情,程炳坤确实瞧不出哪里不妥。
海夜副官和几个临时从府中长得比较好看的女人跳着轮换舞姿,别看军人走路做事都一板一眼的,但是跳舞,却是俊俏的很。
也瞧不出哪里不对劲。
段子烈没有跳舞,而是安静地站在蓝玉烟后面,吹奏着萨克斯,特别的动情,也最符合他的气质。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段子浣和纳兰澈身上。
“子浣妹妹,你别紧张,有我在这里,你就按照你在学堂里老师教你跳舞的步伐跳就是了,你也不用特意笑,只是跟着我的舞步走就是,表情尽量地放轻松。”纳兰澈瞧着段子浣的样子,无比的担心,子浣那丫头因为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哪怕她的大哥和二哥都护着她,疼爱她,可是她还是有着天生的自卑感。
一向性格都是胆小怕事,特别的内向。
如今父亲刚死,她不能够陪在身边守夜,却必须在这种欢庆的环境中跳舞微笑。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计划,是一场生死的较量,是大哥和程炳坤的关键一战,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害怕,忍不住紧张。
心中一沉,段子浣还是太年轻了,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让她面对这些,真的太勉强了。
“子浣妹妹,你别怕,你别怕,澈哥哥在这里,你就把这里当成是你平时跳舞的地方,可好?”
可惜的是段子浣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多么想告诉纳兰澈,她根本平时从不在人前跳舞,她连走一步都害怕。
瞧着纳兰澈担心和紧张的样子,段子浣心里清楚自己做的很糟糕,会不会被看穿,会不会坏了大哥的计划,会不会连累这些好心人一起受难?
段子浣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紧张。
连续走错了好几个舞步。
这些,悉数落在了程炳坤的眼中。
程炳坤走上前,纳兰澈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将段子浣拉入怀中,笑着说道:“子浣妹妹,你别害羞,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笑你不好的。”
紧接着迎着程炳坤狐疑的目光,“程伯父也来了?这子浣妹妹毕竟是小姑娘,程伯父一身都淋湿了,还怪吓人的,都把子浣妹妹吓到了,还是请伯父到旁边去休息休息吧。”
毕竟是在马背上走过风风雨雨的人,程炳坤笑得愈发的张狂,“哦?是么?不见得吧,我从小瞧这三丫头长大,她会怕我?”说着便大力一拉,将段子浣拉了过去,瞧这段子浣全身颤抖,脸色苍白的样子,程炳坤眯着眼睛说道:“三丫头,你是因为害怕我么?还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人死了?你伤心,你难过,你害怕了?”
这样一问,段子浣更是怕到不行,拼命地摇头,咬着嘴唇。
程炳坤更是不就此放过段子浣,“没事,我知道,三丫头是最诚实的,你告诉伯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们在合伙演一出好戏给我看,让我不去见某一个人呢?”
他知道了!。
他发觉了!
都是因为自己!
段子浣想死的心都有了,平日里本就是个安静不谙世事的小姐,何时面对过这样的大场面?她害怕地急哭了,特别的无助。
程炳坤的争吵早就让旁人看在了眼中,纳兰漓立即上前,反手将段子浣藏在自己的身后,“程司令,你这是怎么了?子浣妹妹一瞧就是个内向的小姑娘,您却这样咄咄逼人,把她给吓哭了,若是传了出去,想必对司令您的声誉也不好吧?”
“七小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今晚上我来,不是来看你们跳舞的,也不是来欺负小辈的,我只是来见都统大人的,外面疯传都统大人已经病逝,这是事关淮池生存的一件大事,我作为淮池的司令,我必须亲自去看看,看看到底是否属实,不然的话,今日你们说破了嘴,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程炳坤立即拉出了军人的气势,以前在被的场合,他一再地忍耐纳兰漓的刁钻和侮辱,那是因为他碍于纳兰雄的情面,是想娶纳兰漓作老婆,此刻却不同了,凡是都有轻重缓急,他此刻必须搞清楚一切,然后进行兵变!
纳兰漓立即拦了程炳坤的去路,“段伯父已经吃下药歇下了,慕容大夫也交代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段伯父的休息,程司令这是想要让段伯父的伤痛更加的厉害么?”
纳兰漓不管怎样,都向要去拦住程炳坤的步伐。
程炳坤使了一个眼神,副官立即上前抓住纳兰漓,纳兰澈也紧跟着跳出来,抓住副官的手,“看清楚你的眼睛,她是纳兰家的七小姐,可不是你们这些人随随便便能够碰的!”
“白虎!”
“在!”
“你传令下去,让军队们将整个白府团团围住,千万不能够让任何人进出这里,特别是保证纳兰家少爷和小姐的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一直苍蝇都不准进出白府!”
“是,司令!”
陈炳坤笑着撇了一眼还在哭泣的段子浣,冷笑一声,“想和我斗,你们还女敕了点。七小姐,我劝你还是安静点,这些男人们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等我将事情办妥了,自然会送你和你四哥到纳兰府,亲自向纳兰兄赔礼道歉!”
说着便一手提起管家的领口,“说,都统大人的病房,到底在哪一间?不说的话,我立即毙了你!”
“三楼,三楼。”
模了模腰间的配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瞧见段子墨,搞不准他又在玩什么把戏,程炳坤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
纳兰漓无奈地闭上双眼,到底还是拦不住。
蓝玉烟却优雅地从中间走下来,翘着腿,抽着烟,然后对着段子烈点了点头。
放心,还有你哥哥。
和那鬼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