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纳闷的道:“师傅,光绪翘辫子,哦不,您别生气,光绪驾崩,去送行的大概都是王公贵族吧?像咱们这样的,能有那个资格么?”,刘海生长叹一口气:“谁说要你参加丧礼了?我只不过要你到皇城边上,远远的烧上三柱清香,奠上三杯酒,哭一哭大行皇帝。这样,也就算是帮为师的尽到了一份心了。”
“大行皇帝是谁?”,杜月笙从没听说过还有个大行皇帝的,清朝有这一号皇帝么?刘海生骂道:“不学无术的东西,驾崩的皇帝都称大行皇帝!你懂了吧?”,杜月笙连忙点一点头,他赞叹道:“师傅这一招真高明啊,叫我远去京城避祸,确实比待在这里强多了。”
刘海生摆了摆手:“我只是让你去京城哭祭殡天的大行皇帝,可没说过叫你去避祸。你的那件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日本人跟我问起来,我也是茫然不知。你只不过恰逢其会,被我强行派到京城而已,你懂了吧?”,杜月笙忍不住心里好笑,敢情刘海生也是条老狐狸啊。接着杜月笙忧虑的道:“我走了,万一那日本人没完没了怎么办?他们可比陈世昌难对付。”
刘海生摆了摆手:“嘿,凭着咱们东家的实力,日本人也不敢怎样。好了,你只管走你的,剩下的事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了。京城可不比上海,那里规矩太多,你一切自己长个心眼。带上袁珊宝吧,这件事他也有牵扯,而且你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一会儿我去跟何掌柜说一声,他必然会同意的。”
刘海生一心要在中午以前打发杜月笙离开,因此他催得很急。杜月笙身无长物,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面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打个包裹背在身上,又揣上了刘海生给他的盘缠路费。等他收拾停当,袁珊宝早就在等他了。袁珊宝眼中尽是兴奋的神色,能跟杜月笙出趟远门,在他看来是一件天大的美差。
杜月笙掐算着时间,就算那个日本人要回去报告他的主子,然后发动人手监视自己,那也不可能太快。他跟袁珊宝,趁着对方还没开始行动,必须尽快离开。
这短短的时间,刘海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旁边的一家果品店恰好要去京城进货,杜月笙二人一为省钱,二为隐蔽,就跟着这商队走了。路上,杜月笙心情着实不好,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长吁短叹,没一刻安静。
袁珊宝不解的道:“月笙哥,你怎么了?咱们去京城,不是正好避开了陈世昌那件事么?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杜月笙呸了一声:“你看咱们俩,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我还高兴个屁啊?这帮孙子,早晚有一天我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收拾了。”
一路无话,商队行了几日,远远看到北京城。众人进城之后,只见街上冷冷清清,光绪驾崩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现在正是举国哀悼的时候,满大街的兵丁都是一身白衣,众百姓也是素衣穿着,店铺全部关门上板。偶尔有不开眼的身上的衣服带着一点或红或蓝的彩色,立刻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兵丁过去一顿拳打脚踢,锁链加身。
那商队的领队满脸忧愁的道:“咱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诸位都多加小心吧。”,他一句话刚说完,立刻过来几个兵。那带队的把眼一瞪,手按刀柄,刚要开口说话。杜月笙噌的一声从马车里面窜了出来,急忙抱拳拱手:“军爷,您请了。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这是从南边来拉点货的。”
一众官兵一听说是外地商队,立刻双眼放光的骚动起来。杜月笙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他嘴里丝毫不停:“别说,千万别说,您几位一说话,就显得我太不懂事了。您老几位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几位多辛苦,大行皇帝殡天,我们着实伤心得紧,我们一定会哭个昏天黑地的。您几位受累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杜月笙一边说话,一边把手在车厢里玩命的摇晃。那商队的领队也是明白人,立刻掏出一张银票塞在杜月笙手中。杜月笙话说完,就把这张银票递给了最前面的那个军官。众官兵一看银票,早已经忘了皇帝这一茬,一个个喜上眉梢,得意洋洋。看起来,银票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实在是大大的超过了皇帝。
那领头的兵迅速展开折好的银票扫了一眼,立刻点一点头:“你们路上注意点,别这么大摇大摆的,影响不好。”,说完带着那几个兵丁走了。
马车内炸开了锅,众人纷纷称赞杜月笙好手段。唯有那商队领队一脸的肉痛,嘴里喃喃的道:“二百两,二百两”,杜月笙呸了一声:“你就认便宜吧,要是等他们给咱们罗织好了罪名,那可就不是二百两能打发的了得了。”
那商队领头仍是心疼无比,杜月笙不由得心烦。他跟商队告别一声,带着袁珊宝下了车。杜月笙嘿嘿一笑:“珊宝,有道是看出殡的不怕殡大。皇帝死了肯定热闹得很,咱们过去看看吧?”,袁珊宝却摇一摇头:“你看街上都这样,要是皇城边上,那还得了?咱不去了吧?”
杜月笙顿时索然无味:“你这胆小怕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他模了模自己腰间的一兜龙元,叹一口气:“刘海生真小气,你瞧人家,出手就是银票,多威风啊?”,袁珊宝呵呵一笑:“人家是来进货的,带的钱自然多。可不像你是来闲逛的。”
杜月笙跟袁珊宝挨着墙边,边走边聊:“那四句谚语你听说过没?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瑞蚨祥,腰缠四大恒。这四大恒,就是专做银票生意的。唉,什么时候咱也能有这种生活啊。我时常听人说,京城里各种好玩的数不胜数,最有名的当属天桥。可这大出殡的日子,恐怕天桥也没什么玩头。”
袁珊宝憨厚一笑:“月笙哥,你怎么老想着玩?咱是来避祸的,再说了,你身上还有差事呢。你得去给皇帝烧香啊,是不是?”
杜月笙呸了一声:“我烧他姥姥!刘海生跟我说了,只要在皇城边上烧点香就行了。从咱们上海的角度来看,整个北京城都算是皇城边上,你说对不对?”,袁珊宝愕然道:“这样也行?”,杜月笙嘿嘿一笑:“废话,不过咱们不着急,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好好松松筋骨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