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债主跟着杜月笙进去,之所以是跟着,而不是围着,那全是因为高洪波。他们本想问杜月笙何时还钱,可还是因为高洪波,众人谁也没开口。
进得大厅,里面早就坐满了人。从三十岁到七十岁,男人女人,什么样的都有,甚至杜月笙还在里面发现了两个有残疾的。众人都是一脸的期盼,瞪着缓步进来的杜月笙。
恰巧袁海鹏也在,他和袁珊宝还由陈君容,三百人早已经口干舌燥。杜月笙没嘱咐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又没什么资格作保证。因此杜月笙不在的这段时间,三人真可谓磨破了嘴皮子。
杜月笙介绍了高洪波,下面的人立刻抻直了脖子期盼。有市长在这儿,多少能给他们定定心。杜月笙落座之后先跟他们客套:“诸位久等了,月笙实在抱歉。”
“什么时候还钱?我投到中药厂的钱,折合成现大洋是九百二十块!”,一个中年妇女顾不得矜持,劈头问了这一句。这话正是众人想问的,她出了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敢问几位是做什么买卖的?”,杜月笙对她的话避而不谈,反而聊起了闲篇儿。
大家各自介绍自己,这些人真是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杜月笙听完之后点一点头:“刚才那位大姐的话,想必也是你们想问的。在这儿我跟大家说一句,我跟黄楚九不一样,大伙儿跟着我杜月笙干,我保证大家都能挣到钱。”
那些人怎么会相信杜月笙的话?他们见杜月笙迟迟不肯提还钱的事情,也顾不得市长不市长的了,纷纷开始发问。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说话已经带刺了。
杜月笙挥手制止了众人:“还钱的事情,还是由高市长跟你们说吧。”
高洪波咳嗽一声,往前站了半步。杜月笙之所以让他说,还是为了安债主们的心。隔两个月还钱这件事,要是由高洪波说出来,可信度那可比他说高多了。
高洪波点一点头,先耍个官腔:“朋友们,市民们——”,他把两个月以后还钱的事情一说,债主们刚要骚动,他立刻补了一句:“这件事由我高洪波担保,嗯,以市长的身份担保。要是两个月以后还不上钱,你们大可以来市政府找我要。”
这话分量颇重,债主们听了市长担保,都沉默了。杜月笙微微一笑:“几位,难道还不放心?啊哈,这要是也不放心,那让咱们高市长脸往哪儿搁?”
“好!”,一个岁数颇大的债主重重的点一点头:“市长金口玉言,原不会帮着你骗我们这些百姓。我信了,两个月以后,再来登你杜先生的大宅吧。”,他这一表态,立刻起了带动作用。余人也纷纷表示,看高市长的金面,两个月之后再登杜宅。说完之后,众人客客气气的拱手告辞。人家杜月笙没说不还钱,他们就还得客客气气的。
“老几位,大家也不是外人,我在这里多一句嘴——”,杜月笙的话吸引了刚要转身离开的众人。他意味深长的一笑:“论说呢,你们的钱该跟死鬼黄楚九讨去。就算我是真不想还,你们也不占多少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债主们的脸色又开始变化了起来。
杜月笙抢在他们头里开口:“不过呢,这件事情既然把我掺和进来了,那我就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我和黄楚九是怎样的关系,这你们不用操心。你们只要知道一点,我杜月笙一定会如期的连本带利的还债就行了。”,接着他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个月的期限给你们,一个月之内,要是有改变主意的,不想要钱而想继续分红的,那我欢迎。一个月之后,这就没门了,你们光等着我还钱就是。”
“杜先生仗义,您的话我们记下了。”,债主们说句场面话,立刻闹哄哄的出了杜宅。
送走了债主,送走了高洪波,杜月笙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忙活完了,真要命。这被人逼债的滋味,不好受。”
此时已经日头在西,杜月笙看了看怀表,已经下午将近三点了。他吃过饭,对着袁海鹏开口:“码头以后你别过去了,有珊宝和大年在那里就行。你呀,以后专心做中药厂吧。”
“做中药厂?”,袁海鹏可是打听过了,中药厂早就停了,为什么杜月笙还要自己去做?去做什么?
杜月笙扭头对陈君容说话:“君容,你在欧洲待了好几年,这回给你个专业对口的任务。”
“什么呀?”
“去给我划拉个洋人来。”,杜月笙嘿嘿一笑:“胖的不要,瘦的不要,要那种五六十岁,身体魁梧的。嗯,眼神儿必须得亮。蓝眼珠子,大鼻梁。顶好是卷头发,又长又黄。再戴个眼镜,有一蓬大胡子。反正就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是正宗的洋人,而且很靠谱,很排场的人。”
陈君容惊讶无比:“你这是要干什么?”
“找来你就知道了。”,杜月笙卖了个关子,然后他对袁海鹏嘿嘿一笑:“你就简单多了,去找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国老头来。给你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看起来有仙风道骨。再给你个建议,去街头摆摊的算卦先生那里找可能比较容易。要实在找不到,那就找个老道士或者老和尚,当然也得看着像高人。嗯,要找能用钱打动的。”
袁海鹏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有陈君容碰壁在先,他就连问也没问,而是直接照做。
陈君容和袁海鹏都出去找人去了,杜月笙独自坐在桌前嘿嘿一笑,念经似的唱了起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他跟着孟小冬混了些日子,倒是也能知道几句京剧唱词。可他的嗓子怎敢恭维?唱出来也是荒腔走板,不成样子。唱了一句,杜月笙也觉得不是那个味儿,索性就住了口。
喝过一杯茶之后,他腾腾的跑上二楼自己的卧室里,整整一下午也没出来。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只是偶尔会听他吩咐一声:“哎,白纸呢?再拿一摞白纸来。呀,我的钢笔怎么笔头干了?这都多久没用了?再给我拿杆新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