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6-16
柳纯对于无识这种人的心态,已经算是了解得颇为透彻的了,他一向觉得,无识和自己很相似——至少在对待对手的态度上,很相似。都喜欢无情的反复打击,对于对方的倒霉,都会不遗余力地进行嘲讽和挖苦。
可这一刻,柳纯还是不由得被无识给震到了。可以想见他这段时间内应该是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的,而这可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估模着怎么也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吧,为了挖苦对方几句,宁愿站在那里等一个时辰,这是一种怎样的职业精神啊?以这厮如此可怕的毅力,如果放在正业上,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啊?还有,他那双脚难道是石雕的吗?站这么久不累?
柳纯在苦苦思索这些人类学基因变异相关问题的时候,无识却陷入了**。可不是吗?等这么久,不就是为的这一刻吗?
“柳纯师弟,怎么样,很辛苦吧?”绸缪了很久的无识来了一个很友好的开场白。他的意图是用“先扬后抑”的手法狠狠打击柳纯。
柳纯没有理他,继续向前。
无识有点尴尬,看来这手法是行不通了,便立即改成冷嘲热讽:“也是哈,第一桶水就打了一个时辰,要多少时间才能装满整个大水缸啊?”
柳纯继续向前,没有理他。
无识有点恼恨了,太不配合了,太不给面子了,这一点快感都没有啊,等了一个时辰,等得一双脚都站麻木了,怎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呢?
“柳纯师弟,你是富家子弟,干这些体力活,是不是感觉很吃力,很不习惯啊。作为大师兄,我其实是很同情你的,不过我们普度寺法度森严,任何人都不能——”
柳纯转过弯,留给无识一个背影。
无识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他想抢上前去质问,但甫一抬腿,才感觉双腿都早已麻木,根本不听使唤。他只好原地厚道:“柳纯,我和你说话,你装聋作哑是什么态度,莫不是以为我这大师兄治不了你?”
柳纯头也不回,继续向前,嘴里却异常淡定地说道:“大师兄,洗洗睡吧,你的大腿不麻木吗?再这样站下去,我怀疑你等下连自己的屋子都走不回去呢?”
眼看着柳纯的身影就要消失,一系列事先准备好的,自认为无比辛辣有力的嘲讽全部都只能憋在肚子里放不出来,无识心中的恼火之盛,一般人是难以理解的。
听得柳纯这句话,无识更是怒不可遏,赌气地回身就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嘴里说道:“当我是三岁小儿吗?就这么几步路都——”
“噗通——”可怜的无识摔倒在地上,后半句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第一次的两桶水打完之后,柳纯又快速回归,这次干脆拿来了四个水桶,等宝宝打上来两桶水之后,他立即提起这两桶水便跑,然后又用这两个空桶来换回两桶满满的水……
如此循环往复,又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但即便是如此,待得柳纯装满了伙房的大水缸,也已经是夜半时分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小小的蜗居,还不等打开被子,便和衣躺倒在床上,然后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纯感觉有人在拉自己,他一骨碌爬起床来,嘴里说道:“又该上山了吗?”
“柳纯师弟真是勤快,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干活。不过你以后可不用再上山了,但我想你会怀念上山的日子的!”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无色师兄!”柳纯看着皮肤黝黑的无色,有些古怪。毕竟,昨天上午的事情,无色的罪过也是不小,他能这么快获得行动自由,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柳纯将这归结于他的师父智宁。智宁是一个很善良也很讲道理的和尚,同他自己的师父智远比一下,如果只说人品的话,实在是相去太远了,会给人一种萤虫与皓月争辉的感觉。
拜一个好的师父,真是太重要了!柳纯暗忖道。
“是我!”无色笑了笑,深情中完全没有往日的怯弱,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自信。
“我此来,是向师弟你致歉的,毕竟你今日的境遇,是我造成的,若非我——”
柳纯伸手拦住,道:“无色师兄不必多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柳纯并非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你我相处有一段时间,虽说最初有过些许不愉快,但后来一直是精诚配合,相互信任和扶持的。若是要评论是非,你我之间的账是三天三夜也算不完的。所以,谁亏欠谁,还说不定,师兄又何必急着致歉?再者,那天晚上的事情,和师兄并没有关系,只是有些人太狡猾了,师兄你也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我岂会怨怼?”
无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神态也明显变得轻松了很多:“听;柳纯师弟此言,如饮醴泉,哈哈,我就放心了。至于有些人,若给我再遇见的话——”
“柳纯师弟,还没起床吗?该起来念经了!”门外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无识那张猥琐的笑脸出现在门前。
无识今天起了这样一个大早,就是为了柳纯。昨晚他奚落柳纯的计划,被柳纯以无招胜有招的方式化于无形之中,最后还顺手反赠了他一个“狗吃屎”,这让身为第三代弟子之中的大师兄的无识极为恼火。
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无识决定改变方式进行报复。他的新计划,叫做“疲劳攻势”。
在他想来,以柳纯昨晚上表现出来的速度,打完水最早也要这丑时了。如果早早去叫起,柳纯肯定会苦不堪言。然后呢,他所要做的是,整天里绝不给柳纯留一个打盹的机会。想一想柳纯对着枯燥无味的经书打盹,却被自己逮住,然后当着所有人狠狠训斥的样子,无识就感觉无比的快活。
至于昨天晚上的那次失败——如果今天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的话,什么仇不能报呢?再者,今天的这个计划,是可以周而复始,试了一次又一次的。想一想,以后柳纯会经常被自己当众揪出来狠狠羞辱,那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还没等他看清屋子里面的情形,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热,然后是火辣辣的痛,他顿时明白,自己被袭击了。
这让他异常的恼怒,他不由得喊道:“柳纯,你竟敢无故袭击我,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一定要——嗯,你不是柳纯?”
无色用拳头再一次做出了回答,这一次,他的拳头还是极为准确,落在了无色的月复部。
无识大怒。对于柳纯,他还有几分畏惧,对于无色这个被自己骑在头上撒尿很多年的家伙,他有时候甚至连鄙夷都觉得掉份,不想今天居然被这厮给打了,而且还打得如此没头没脑,简直是奇耻大辱。
“无色,你这泼才居然敢对我龇牙,不想活了是吧?啊呀——还打——”
无识再次吃了一个亏,再也顾不上许多,便冲上去和无色扭打起来。
柳纯好整以暇地盥洗,有空闲的时候,便关注一下战局。
两个人中,无识的身体素质显然更胜一筹,但无识率先发动进攻,占据了主动。更主要的是,无识对于无色的攻击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体现在出手上,就是比较犹豫,而无色显然早已憋着劲想揍无识了,全力进攻,死命下黑手,根本不管对方是否能承受。
这样一来,最初阶段,无色无疑占据着绝对上风。
但随着战局的深入,无识已经彻底意识到不出全力根本无法阻止势若癫狂的无色,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拿出了全部的力气。然后,他的经验和力量优势渐渐显现出来,逐渐扳回了劣势。
柳纯一看势头不对,丢下洗脸巾,冲上前去,一把将无识拦腰抱住,嘴里喊道:“啊呀,两位师兄,大家都是佛祖的信徒,是本寺的弟子,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呢?我看还是以和为贵吧,不要再打了!”
无识那个郁闷啊,伸手打,手臂被抓住,伸脚踢,腿股被摁住,空有满身的力气,半分也使不出来,只好破口大骂。
而无色可不管柳纯的劝和,继续对着无识拳打脚踢。这厮的阴狠之处就在于,专门往无识的头脸这些明显的地方招呼,直把无色揍得鼻青眼肿。
不过,考虑到无识的本来面目,无色的拳头其实也在客观上达到了整容的效果,只可惜这种效果是不可持续的,预计时间长了之后,猥琐的面目还是要重新占据无识的面庞。
打了许久,终于有人围拢上来。而这时候无识已经被无色打得昏头昏脑,完全没有了反击的能力,柳纯终于放开无识,上前拉开无色,道:“无色师兄,你这就不对了,人家无识师兄都住手了,你也应该停下来才是,和为贵嘛,啊,和为贵!”
无色这时候早已累了,两只手都已经打了生疼,便从善如流地住了手。
无识嘴巴含糊地骂道:“你等着,我找长老评理去,一定要把你逐出寺门!”
“不必了!”无识冷笑道:“老子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就已经不是普度寺的弟子了。,老子现在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孔钱,字方兄!老子这就要下山去赚钱,享受人生了,老和尚管得了老子吗?”
言罢,他仰天大笑,出门而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看着无色,哦,不,孔钱孔方兄如此自信的神色,柳纯的心目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或许这厮真的能成功,他被压抑的天性,已经完全被释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