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6-24
这天晚上,柳纯还是一如既往地去找明恒老和尚习武。至于打水的任务,早被伙房的几个和尚重新接过了,他们看起来对于柳纯师兄给他们这个锻炼的机会,十分的高兴,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让柳纯哭笑不得。
一向以来,柳纯每次来到老和尚的茅屋,老和尚都会摆酷装神秘,要么是躲在屋子里,要么是躲在林子里,总之需要柳纯找,才能找到。
今天老和尚却是破天荒地没有装神秘,却把摆酷做到了极致。他的屋子旁边的路上,有一块很大的岩石,能够容纳几个人同时坐下。而老和尚父子两个,此时就正好一前一后坐在那里。
老和尚神色肃穆,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像个木偶一般对月而坐。皎皎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朦胧之感,这一刻,就连柳纯也不能不承认,老和尚平时看起来鹰鼻鹞眼的,很容易给人阴险的感觉,但他一旦假正经起来,也还是很有几分别人很难具备的庄严之态的。这说不定,就连那个一向喜欢假装正经的智远,在这一点上也是学自乃师。
老和尚侧后边的宝宝,对于老和尚的模样,倒是学了一个十成十,摆着一样的姿势,也是纹丝不动。只是他那一双眸子,却没有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反而因为它们的乱动,造成了他整个形象和他眼神的月兑节。
最为令人惊奇的是,宝宝的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位“壮汉”——一头壮硕的黑瞎子。正是因为有这家伙的存在,整个岩石变得异常的拥挤。
一般人很难想象,以黑瞎子之凶残,居然会像个人一样寂然闲坐,身子岿然不动,俨然得道高熊的模样。柳纯对于宝宝这奇妙的驯兽术,却是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他还看见过大虫是如何变成乖巧的小猫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动物只是听从宝宝这个说话行事颠三倒四,在常人眼里明显属于白痴的人,却连明恒的指挥都不理会。相处的时间长了之后,柳纯才知道,其实明恒并不具备驯兽的本领,他对于这些猛兽,是无可奈何的。换言之,宝宝的驯兽术,并非是学自乃父,而是属于他自己的独门绝技。而更为奇怪的,是宝宝学会这门绝技,是在他变成眼前这般疯疯癫癫之后。
因此上,宝宝的问题似乎也可以理解为,他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将和人沟通的能力换成了和野兽沟通的能力。
因着有宝宝在的缘故,柳纯对于那头硕大的黑瞎子也不在意,走过去来到岩石下边,向明恒道:“老和尚,我又来了,我说能不能交给我一点更高深的东西啊?我觉得这一套‘猛虎拳’,我学得差不多了。”
跟着明恒习武之初,柳纯着实殷勤过一段时间,开口闭口都是“师祖”。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故态复萌,老和尚又重新变成了“老和尚”,看起来重新变成“老秃驴”也是指日可待了。
不知怎地,明恒最近对于这些细节,淡定多了,根本没有表现出多少不满。柳纯虽觉得这有些不符合老和尚的个性,但他也没有在意。因为他总觉得,在与老和尚的角力之中,自己占据了上风。
明恒缓缓睁眼,冷哂一声,脸上露出无比骄傲的神态:“这套猛虎拳乃是我毕生武功的精华所在,莫说你根本不会内功,功夫如此粗浅,就算是你师父,要将这套拳法完全模透,并且随心所欲地用在实战上面,也非二三十年不能办,你小子真是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柳纯知道明恒喜欢吹牛,也知道他在什么事情上会吹牛,什么事情上不会,明恒这番话,明显属于没有吹牛的,这让柳纯暗暗欣喜之余,又有些悲哀。他所欣喜的是,这套拳法如果真那么厉害的话,以后由山寨版的大侠变成实实在在的大侠,不误可能。他所悲哀的,是智远如果需要二三十年练成,自己起码要五六十年。而到那时候,即使变成了绝顶高手,还有心情去玩英雄救美吗?
“我老和尚今晚没有心情和你谈论武功的事情,咱们说说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事情。”老和尚道。
“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事情?”柳纯诧异地重复了一句。看起来,老和尚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对普度寺的“俗务”完全不闻不问啊。
“是的,智远已经找过我了,他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和我说了一遍。”
柳纯不由得对智远刮目相看。这厮作为都维那,却带头泡妞,居然还敢主动捅出去,真是不简单。尽管他的坦白,有一部分被逼的成分在,但哪个遇见这种事情,不是尽全力去阻拦传播途径,却却第一时间自首的!
“老和尚,你莫不是要为你的徒弟求情吧?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情,而置清规戒律于不顾吧。毕竟,你是本寺的方丈长老,乃是大家心灵的导师,你这样偏袒自己的徒弟,不太好吧!”
柳纯心中乐开了花,嘴上冷嘲热讽,摆出步步紧逼之态。当然,他想要的,绝不真的是把智远做下的事情捅出去,而是要利益。本来,如果明恒不主动提及智远的事情,柳纯也不好先开口,因为他不清楚明恒的态度,担心一旦这事给明恒知道了,明恒会来个挥泪斩马谡。智远一旦被罚,他自己也就会丧失利用这个秘密敲诈的可能。
逐利,似乎就是柳纯的本性。他从明恒的言语里听出偏袒智远的意思之后,立即把敲诈的对象由智远改成了明恒。再怎么说,明恒这和尚出了钱少点,其他方面价值绝对比智远值得挖掘多了。
明恒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柳纯的反应,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你这小子果然不愧为你老娘的儿子,真是什么便宜都要占,一点也不肯吃亏。”
“废话,你就不是你老娘的儿子?”柳纯顺口反驳了一句,忽然觉得不对:“咦,你这老——老人家认识我娘?”
他心下暗暗觉得不对。如果老和尚认识老娘的话,怎么还敢偷自己的银子,上山之后也没有照顾一下,还有后来被自己所制以后,也没有端出老娘的老相识的身份来反制?
老和尚点点头,笑道:“当初我看了你父亲写给本寺的介绍信,只说你是你们柳家派来出家的名额,我只是以为你乃是你三叔家的儿子,因为按照你们家的六房的轮序,今年就该轮到你三叔家派人前来了。后来,你对我一番威逼,逼得我不得不将这套猛虎拳教授给你。这让我老和尚想起了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她的行事风格和你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老衲便生出了疑心,这打探了一番,才明白了内中的详情。”
“哦,这么说来,这位故人,就是我娘了!怎么,你当年还被她给收拾……唔,亲近过?”柳纯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想起老娘的厉害,他相信,每个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
“不错!”
老和尚脸上那古怪的神情,仿佛在诉说着往事的不堪回首程度。看来他当年的遭遇,比起如今面对柳纯,还要凄惨了太多。
“哦——”柳纯一则是很想了解一些有关自己老娘的八卦,二则也对老和尚的尴尬很有些幸灾乐祸,便问道:“我娘是如何表达她对师祖您老人家的敬仰的呢?”
老和尚变得讪讪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含含糊糊地说道:“当时我刚当上长老,在下一代的弟子之中,选择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你父亲。可是,不待我开始传授我的武功,我忽然发现我这两个徒弟,都在暗中和女施主产生了不可原谅的感情。当时,我很生气,但为了本寺的声望,加上因为我本人也是下车伊始,不好大力宣扬。只能将这两个徒弟尽数禁足,然后宣布了一条新的寺规,就是本寺不接待单独的女香客。”
柳纯暗暗点头,原来这条寺规竟然是这么来的。那两个徒弟,想来就是自己的老爹柳郁和智远了。想不到他们当年就是师兄弟。而那两个和这对师兄弟分别好上的女子,不用说一个就是自己的老娘了,另一个说不定就是昨晚的那个超级大美女。怪不得老和尚听见智远坦白之后,还如此坐得住,原来十八年前早就东窗事发过一次了。
“后来,我便暗暗对两个徒弟进行劝诫。当时我老和尚也还年轻,正在踌躇满志之时,对于这样的事情,是很痛恨,也很无奈的。我并不想声张,因为这事恰好出现在我出任方丈不久,且都是我徒弟的主要人选。若是对他们以正常的寺规进行惩处的话,不论是作为新方丈,还是作为师父,我老和尚都是颜面无光。为了本寺的声誉,也为了我自己的声誉,我承诺,只要他们愿意回头,我既往不咎。还是一样传授他们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