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秦子良即使收了刘家的钱,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使谭纵私下里知道了,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总不能绝了扬州城里那些官员们的财路,成为扬州城那些官员的公敌。
可是让陈翠翠将这件事情当众捅到了谭纵的面前,那么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谭纵处理起来的话毫无压力,要怪的话就怪那些涉案的官员没有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使得事情被捅出来。
根据大顺律例,收受贿赂者轻者杖责三十,重者杀头送命,这简直就是将明晃晃的刀子递到了谭纵的手里,如果谭纵真要计较起来的话,那么在此事中收了好处的人毫无疑问将倒了大霉,成为江南官场的一个反面典型。
“启禀大人,刘家曾经给下官送来了一百两银子,但下官没有收下,当面就拒绝了。”秦子良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陈翠翠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当着谭纵和众位官员的面将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所幸他没有收钱,于是斟酌着说道,“经过多日来的调查走访,下官现在已经查明,刘员外强抢民女陈翠翠,宋万山前去制止,结果被刘家的家丁围殴,混乱中失手杀了刘员外,下官过两天就升堂审理此案。”
其实,秦子良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调查刘员外死亡一事,只是想先将这件事情拖着,拖到钦差大人走了以后再做定夺,那个时候他就能毫无压力地收取刘家的好处。
此时此刻,面对着谭纵的询问,秦子良怎敢推搪,他虽然并没有调查,但是从刘家人和陈翠翠、铁牛的表现上已经将案件的来龙去脉猜了一个**不离十,因此敢在谭纵面前信誓旦旦地撒谎。
“企图贿赂朝廷命官,这刘家人的胆子也着实太大了。”谭纵闻言点了点头,他并没有纠缠陈翠翠所说的贿赂一事上,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刘家人,沉声嘱咐秦子良,“你依照大顺律例,对他们这种行为给予相应的处罚。”
“下官明白。”秦子良听到“企图”二字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冲着谭纵一拱手,宏声说道,从谭纵的这番话来看,他并没有追究那些受贿官员的意思,只不过看来刘家人要倒霉了。
“陈姑娘,你对秦大人的说法可有异议?”谭纵闻言,看向了陈翠翠,笑着问道。
“谢钦使大人,民女对此并无异议!”陈翠翠咚咚咚地给谭纵磕了三个头,娇声说道,她知道,如果不是谭纵过问的话,秦子良还指不定如何去判铁牛。
“你有什么话,尽快与想说的人说,等下叛匪的攻击一至,再想说什么可就晚了。”谭纵抬头看了一眼局促地站在那里的铁牛,微笑着看向了陈翠翠,从铁牛和陈翠翠的表现来看,两人虽然两情相悦,但好像还没有互相表白,看在铁牛刚才奋勇杀敌的份上,他想当上一回红娘,促成两人的好事,如果两人能度过这一关的话,可以结为秦晋之好,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同时也鼓舞了现场众人的士气。
陈翠翠闻言,脸上的红晕更加红润,她站起身迎着冲着自己傻笑的铁牛走了过去,站在铁牛的面前,仰头与他对视着。
在人高马大的铁牛面前,身高只到他胸口处的陈翠翠显得娇小可人,四周的军士和囚犯见状,纷纷饶有兴致地望了过来。
“铁牛哥,你敢不敢娶我?”陈翠翠盯着铁牛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抓住了铁牛的手,柔声问道。
铁牛是镇上的一名铁匠,而陈翠翠的出身则可谓是书香门第,祖上五代都中过秀才,虽然两人青梅竹马,但是由于陈翠翠的父母看不上目不识丁的铁牛,因此两人有缘无份,只能将感情埋藏于心底
“我……我……”铁牛没想到陈翠翠主动向自己表白,顿时傻在了那里,结结巴巴地看着陈翠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那个大个子要是不要你的话,你看看哥哥怎么样,哥哥绝对娶你?”这时,一名身材粗壮的军士见铁牛不说话,大声冲着陈翠翠调笑道。
听闻此言,四周的人顿时一阵哄笑,陈翠翠脸颊上不由得更红了,紧张压抑的气息冲淡了许多。
“我愿意!”铁牛闻言,心里顿时急了,连忙冲着陈翠翠大喊了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瓮声瓮气地说道,脸上充满了无奈和失落,“我曾经让我爹去你家里提过亲,你爹说除非我成为与县令一样的官儿,否则的话休想娶你,我是一个大老粗,怎么可能当官儿!”
“铁牛哥,我嫁的是你,愿意一辈子跟着你打铁。”陈翠翠从来没有听父母说起过这件事,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县令可是七品官儿,岂是那么容易当的,她神情坚毅地看着铁牛,娇声说道。
“姑娘,好样的!”听闻此言,先前那名身材粗壮的军士再度开口,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周围的人也再度跟着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拍巴掌的拍巴掌。
鲁卫民扭头扫视了一眼那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连谭纵都没有表示什么,他也就懒得理会这些军士和囚犯在谭纵面前的这种目无上官的无礼行为了。
“请大人为民女和铁牛哥做主,民女愿意嫁给铁牛哥,一生一世。”陈翠翠听见周围人的起哄声后,拉起铁牛,来到谭纵的面前,双腿一屈就跪了下去。
俗话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谭纵身为官家的钦使,如果当两人媒人的话,那对于陈家和宋家来说将是一种无比的荣耀,陈家就是心里再不愿意,肯定不会也不敢拂了谭纵的好意。
铁牛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也跪在了谭纵的面前,周围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地看向了谭纵。
“你真的愿意嫁给他,此生无悔?”谭纵盯着陈翠翠和铁牛看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问陈翠翠。
“大人,民女今生,非铁牛哥不嫁,如果铁牛哥在与叛匪的作战中不幸战死的话,民女愿意为他守孝一辈子。”陈翠翠抬头看着谭纵,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坚毅。
“铁牛,你可愿意一辈子待陈姑娘好?”谭纵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铁牛,沉声问道。
“大人,铁牛会一辈子待小翠好的。”铁牛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大声说道。
“好,等今晚之事过后,本官亲自为你去陈家提亲!”谭纵走上前,伸手拍了一下铁牛的肩头,宏声向四周的人说道,“届时,我将请在场的兄弟们一起去吃铁牛兄弟的喜酒!”
“噢~~”谭纵的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谭纵身为堂堂的钦使,竟然屈尊降贵去当一个铁匠的媒人,不仅使得现场的军士和囚犯们对他的这种亲民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更使得众人的士气空前高涨。
“好厉害,三言两语就使得大家的激情被调动了起来。”鲁卫民望着周围那些振臂欢呼的人们,心中暗自感慨,看来谭纵此举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为了调动人们的士气,以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扬州城的一个普通民居内,毕时节背着双手,在并不宽敞的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眉头微微皱着,神情严肃,几名持刀大汉雕塑般立在四周。
隐隐约约,毕时节可以听见暴民们劫掠大户人家时发出的狂笑声以及女人孩子的哭叫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有心人的挑动下,扬州城里的骚乱规模正在不断扩大。
相对于那些大户人家,毕时节所在的这个普通的小院安全了许多,也宁静了许多。
忽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一名持刀大汉随即走过去,打开了院门,一个精壮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外面的情况如何?”毕时节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精壮的男子,沉声问道,虽然他表面上镇定,但背在身后的右拳却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他现在最想听见的就是府衙被拿下的消息。
在毕时节今晚所有的设计中,府衙是一个关键,如果不能攻下府衙,杀了谭纵、周敦然以及那些商贾的话,那么他在这场与谭纵的对决中将一败涂地,即使逃出了扬州城,也是人生中无法抹灭的巨大耻辱。
毕时节现在不得不佩服谭纵,巧妙地设计了一场酒宴,不仅使得那些隐藏在上流社会中的组织成员被一网打尽,而且还保住了那些商贾,只要有那些商贾在,扬州城即使遭受了再大的灾难,也将很快就恢复昔日的繁荣。
面对着扬州城里现在的局势,毕时节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有力无处使,谭纵不仅给了他狠狠的一拳,而且还将力量收在了一起,使得他无法下手,迫不得已下动用了忠义堂。
“老爷,忠义堂的人原本已经攻进了府衙,结果被钦使大人领着官军给赶了回来,为了弥补人数上的不足,他们连牢里的囚犯都放了出来。”精壮男子冲着毕时节一拱手,沉声说道。
“钦使大人?”毕时节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怔了一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冷冷地问道,“黄汉是钦使?”
“据兄弟们禀报,那个黄汉正是钦使,他的身手极佳,一个人杀了忠义堂不少人。”精壮男子点了点头,“凌副香主已经下令,让全城的忠义堂帮众赶去府衙,准备集合优势兵力,一举将府衙拿下。”
毕时节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原本他认为忠义堂人多势众,攻下府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还是被谭纵给破坏了。
“南门和西门拿下来了没有?”沉吟了一下后,毕时节神情冷峻地望着精壮男子,如果已经攻取了南门和西门,那么这两个地方的忠义堂帮众就可以调去府衙,这样一来凌副香主的胜算将更大。
“还没有,韩天忽然带着人赶到了南门和西门,使得南门和西门的城防军增加了数倍,双方已经厮杀了一场,忠义堂的人被打退。”精壮男子闻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四名副香主正在重整旗鼓,打算再次攻打城门。”
毕时节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城里的骚乱越来越严重,原来维持秩序的城防军都被调到了西门和南门,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忠义堂的人要去西门和南门的?
不过很快,毕时节就想明白了,既然他可以在忠义堂安插暗探,那么很显然官府也可以,看来是官府的暗探通知了府衙的谭纵,故而谭纵将城防军都调去了城门防守,而放任城里的骚乱于不顾。
府衙和城门接连传来不好的消息,这使得毕时节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实在是没有时间与谭纵耗,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不少军队正在向扬州城开拔,如果等到那些军队来了,他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你带着人去黄汉的府上,将那个施诗和谢莹绑来。”毕时节在院子里踱了几圈,猛然停下了脚步,双目凶光一闪,向精壮男子说道。
谭纵能打退凌副香主的第一次进攻,那么说不定可以打退凌副香主的第二次进攻,毕时节现在不得不要面对最糟糕的情况,他要抓施诗和谢莹为人质,关键时刻威胁谭纵。
精壮男子闻言,冲着毕时节拱了一下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老爷,码头上出事了。”精壮男子走后不久,毕福快步走了进来,满头大汗。
“城防军将码头上忠义堂的人给打退了?”毕时节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早已经留好了退路,如果城门无法逃走的话,那么就从码头走。
虽然码头上负责维持秩序的忠义堂帮众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是干活的苦力却有七八百人人,这些苦力一向以忠义堂马首是瞻,如果忠义堂与城防军发生冲突的话,一定会帮助忠义堂。
届时,单凭码头上的那两百多名城防军根本就没有办法对抗忠义堂**百人的进攻,可以说忠义堂在码头上是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