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妖心下一惊,当即变作美人模样,妖艳至极,款款相迎,魔君也早已忘了丧子之痛,拥着二妖笑着走进洞中,见一群小妖正持着一位女子,魔君指道:“这是谁啊?”九尾狐给雉鸡精使了个眼色,立即媚笑道:“魔君,这只是一个道行低贱的小妖而已,冲撞了我们姐妹……”
不等九尾狐言毕,魔君饶有兴趣走到织雪身边,织雪螓首低垂,魔君拨开织雪额前散乱带血的秀发,勾住她的下颚,眼里闪来一丝惊艳,眯眼道:“哟,这不是织雪仙子吗?”
织雪仰面朝魔君看了一下,眼神里渗出极其厌恶的鄙夷,又失望地低下头,魔君冷声道:“谁把织雪仙子弄成这个样子的?”二妖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妖们赶紧放开织雪,织雪根本站不稳,一下子便倒进魔君的怀中,魔君顺势搂住她,长眸邪魅:“想不到织雪仙子这么主动!”
织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踉跄着拼尽全身力气推开魔君,神智开始清醒了:“你们……你们这群恶魔……你们害了我……陶哥哥,陶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尽力靠着湿滑的石壁,浑身颤抖,她好恨,她好想亲手击碎这些妖!她好恨,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喝了她们的血,啃了她们的心!以雪自己仙体变妖身之耻!
陶哥哥,你生死未卜,若不是我再想见你一面,恐怕我现在就去了。可是,你还会再见我吗?
魔君轻轻得盯着二妖一眼,又向织雪望去,一把将织雪揽入怀中,织雪极力挣扎,偏偏是挣月兑不掉。他满目是邪魅的柔情:“仙子,反正事已至此,你也别怨了,你遭到天庭追捕,不如留在本座身边,好好伺候本座,你也不会吃亏的。”他用手慢慢抚着织雪的面颊,织雪嫌恶之情令她恶心想吐:“放开我!凭你,凭你,也配?放开我,陶哥哥不会放过你的!”一语未了,织雪便被魔君一把推开,跌倒在地,魔君掸了掸锦袍,冷笑道:“织雪仙子!本座看上你全是对你以前的倾慕,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好,本座放过你,本座不逼你,反正你很快就会尝尽做妖的痛苦,你一定会对本座——投怀送抱的!”
织雪匍匐在地,混着泪与血的自嘲:“是吗?哈哈……是吗?”她冷冷盯着二妖,柔弱的目光却恨不得毒杀了她们:“我……织雪……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言毕,跌跌撞撞爬起身来,跑出妖洞。
狂风暴雨,重夜深魂,她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哪里,哪里又该是她的容身之处,浑身的妖血在噬咬她的五脏六腑,她能感觉自己的血肉在一点点向妖沉沦,她能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变黑,泪,宛如决了堤的谷堰,止也止不住。柔弱无助的目光停滞了,绝望了。她的指甲紧紧嵌入粗黑的树皮里,血,一滴,一滴,顺着皓腕渗下,她恨二妖!恨天神!恨水玉瑶!恨自己!她不再是仙了,她再也回不了天宫了,她将是天庭追捕、妖界唾弃的妖!还有她的陶哥哥,仙妖殊途,她怎么可能再拥有他的温存了呢?她的陶哥哥,还会在意她吗?在意一个妖孽吗?这一切,这一切,究竟拜谁所赐?她知道,是玉帝,是天神众仙,是水玉瑶,是二妖,是所有伤害她的一切!究竟,她该何去何从?
“啊——啊——啊——”风雨飘摇的夜,谁能体会她和着悲愤、屈辱、伤心、痛苦的泪与那无助凄凉的喊声,悲愤过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自心尖涌出,然后,她便不省人事了……
沉沉的夜,深深的天,无月,无风的穆府。
凉月亭中檀香冉冉,一把素琴,一亭幽水,一位玉人。
袅袅的琴音再次穿透池水,琴音过处,留下一朵朵洁白的龙鳞花,一如她凝幽初到穆府的那晚,龙鳞花开得灿烂。淡月琴音指尖过,别有情韵暗处生。尘缘中琴声,仿佛月皎波澄。神怡心旷之际,忽一阵微风起伏,悠悠扬扬,一种深思却令人回肠荡气。虽琴声如诉,所有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而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在懂得之后,每一个音符下,都埋藏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
“为何你的琴音没有当初纯净?”一曲终了,背后,忽有熟悉的声音自耳畔渗来,凝幽心下微澜。
她淡淡起身,回眸,正对上秦天璘微微含笑却饱含怨怼的眼神。
“你来了多久了?”凝幽淡淡问道。
秦天璘慢慢踏上石阶,却不曾靠近凝幽,负手而立道:“我只是刚刚路过这里,你别介意。”
凝幽淡淡一笑,仿佛春水无痕:“有人愿意欣赏我的琴声,我为何要介意?”
秦天璘看向她,以一种春晖般和煦的目光,带着些许疑惑。
“为何这样看我?”凝幽避开他的目光,转眼,去瞧池边的龙鳞花。
秦天璘淡淡一笑,云淡风轻,背对着她道:“我只是想知道,经过这么多事,你的心是不是也像你的琴声一样,不再如当初那样冷冽纯净。”
凝幽长睫微闪,凝睇了一下他的背影,唇边浮起一抹冰雪般笑:“世事无常,盈阕难料,我的心,自然不能如当初那样冷冽。你不是教我说,一个好的仙,应该有一颗包容万物,大爱万物的心吗?”
秦天璘回身,目中融解了如月光般清明的淡笑,微微带点惊喜:“你还记得?”
凝幽也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句,也许,她在本能地抗拒同时,又渴望被了解,被知晓吧!她怔怔地颤了一下眼波,原本想一口回拒刚才自己的话,不知怎么,看到他带着欣喜般温煦的眼神,她就不想违拗自己的心了。
“是,我记得,你的话,我一直都记得。”她不紧不慢地说着,目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秦天璘心下仿佛化冰的柔波在激荡,不管以前她怎样冷淡,怎样拒绝,至少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正欲走上前寒暄一番,忽听凝幽眼中闪来一丝冷漠的光,那淡淡的话语仿佛结冰一般:“你毕竟是我恩人的儿子,而且还曾经多次帮助过本公主,我自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