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从沉醉中苏醒，猛地向后退去，惊慌地环视周围，盯着云素子，道：“这是哪里？你到底是谁？”云素子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梨花带雨，楚楚惹恋，她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秦天璘心不能已，转身要走，云素子在背后喊住：“如果你不记得我，你可曾记得茶下之盟：愿生生世世双栖茶花林？”秦天璘的心仿佛被人狠狠一刺一般，生疼生疼，茶下之盟？依稀之中，他仿佛看到茶花漫天飞舞，一双璧人玉立于茶花林中，那白衣仙君微笑着为女子的发间簪上一朵茶花，并温情道：“云儿，咱们来个茶下之盟：愿我们生生世世双栖茶花林。”粉纱女子嫣然一笑：“此去一战，我好担心。我不想有来生。”那白衣仙君郑重道：“云儿，我此去一战，胜败难算。如有来生，即便我忘了所有轮回，只要我一看见你，我一定会想起一切……”女子眼中饱含泪水，彼时，茶花如雪。
“云儿？”秦天璘口中轻轻念道。
“我在。”云素子欣喜地来到他面前，“天圣子，你终于记得我了。”
“云儿？”秦天璘似乎在回味这个名字，目光却有一种淡淡的寒冷。触到云素子那炽热而温润的目光，灵台一下子就清醒了。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秦天璘的眼神暗含着一种歉疚。云素子的目光立刻黯淡下去，柔软的身子向一边倾去，要不是秦天璘急忙扶住，怕早已倒下。秦天璘不知该如何解释：“你……你不要这样，就算我想不起来……你也别伤心……总之……对不起，打扰了。”言毕，也不管云素子是否能支撑了，转身毅然离去。
“天圣子，天圣子……”云素子倚在竹门边，哭得肝肠寸断，剑枫赶紧出来把她扶坐在竹椅上，安慰道：“素子，您也别太伤心了，毕竟他是转世的天圣子，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前生的事儿，也很正常。”云素子拭了拭泪，泪眼迷蒙：“那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剑枫道：“放心，他必须得想起来。而且，三仙必须归位，素子，您要有耐心，慢慢让他回忆，不能心急。”云素子点点头，微微一笑，风过湖面：“谢谢你，剑枫。”剑枫轻轻一笑：“圣子当年把您托付给属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你保护您，保护圣子，属下告退了。”言毕，折身回了东华山。
秦天璘在亭中饮酒，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用酒来麻痹自己。酒烈，情浓。他想消愁，可是眼前总是浮现出云素子梨花带雨的画面，脑中不断拼凑着那对璧人的言笑场景，他只感觉心烦意乱，可是，酒越喝越清醒，烦乱之际，索性将石桌上的酒器挥砸殆尽。
剑枫又来了。
秦天璘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双手撑在石桌上，灵台似清醒似迷糊：“走！你给我走！给我出去，滚——”剑枫这一次又跪在地上，秦天璘酒醒了一半，冷笑道：“怎么，你又要干什么？还让我请你起来吗？”剑枫拜道：“圣子，如果您不记得其他人，都没关系，可是，您必须记住云素子啊！”
“够了，够了，够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烦乱、心痛、伴着酒醉和矛盾，一齐堵塞在秦天璘的心间，吞吐不是。
“不，您必须得听。一千八百年前，您是三仙之首，云素子是素仙山的仙女，你们二人情深意笃，羡煞多少天上神？后来，您与天尊大战，临别前，将素仙女交托于属下，让属下像对待主母一样对待素仙女，那一战如此惨烈，三仙全部牺牲！而云素子想方设法要自尽陪您一起走，属下苦苦相劝，并向她保证，圣子终有回来的一天，现在属下找到您了，素仙女她才活过来了呀！您必须记起前尘，否则三仙无法归位啊！”
“够了！够了！”秦天璘双眼迷离，酒气氤氲，边说便向后退去，“什么归位不归位！关我什么事？你爱找谁归位便找谁，我不奉陪了！”言毕，化作金光而去。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便飞到一间仙殿顶上，坐了下来，夜幕四合，繁星闪烁，似秦天璘的心，闪动不安。什么三界，什么前生，什么云素子，在此一刻，他不要想，不愿想了。他本就是凡人，阴差阳错当了什么帝君，现在，又陷入一些前生今生的纠葛中去了。他该如何向凝幽解释？寒风阵阵，不觉，灵台愈发清明了。
一道乳白色的光芒闪来，他以为是凝幽来了，侧眼一看，却惊住了。
穆鸟雪眨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像雪中的泉水潺潺，乌黑的长发上别满了白色的羽钗，一身纯白的羽衣，活月兑月兑一个鸟仙的模样！
“表妹？”秦天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来了？不对，你不是变成一只鸟了吗？”穆鸟雪撅起清亮的水唇，道：“你表妹可是死里逃生啊！表哥，我可想死你了。”她乖巧地抱住秦天璘的一只胳膊，一脸陶醉。秦天璘心里难得浮起一丝快意，道：“快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真像鸟一样了。”穆鸟雪扬起美丽而稚气的脸庞，问道：“我这样子不好看吗？”
“好看，快说吧！”
“表哥，你还记得月怪吗？”
“月怪？”秦天璘似在回想这个名字，“哪有什么月怪啊？”穆鸟雪瞪了他一眼：“表哥记性真差！当初我们去采绿玉白芷……”“哦，月怪啊，我想起来了。”他兴奋地像个孩子。
“那日我昏迷时，隐隐约约听到你的声音，后来我真的变成鸟了，然后糊里糊涂飞进一个山洞，就是月怪爷爷住的。他见我很有灵性，就帮我恢复元身。可是我很难成人了，于是月怪爷爷帮我修炼，他注入给我三百年的功力，才把我变成这样一个鸟仙，表哥，你说我是不是因祸得福啦？”
秦天璘心里轻松了许多，眉宇也渐渐舒展开来：“表妹啊，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那个月怪不是很坏吗？”穆鸟雪兴奋地说开了：“你才坏呢！月怪爷爷是个好精灵，他呀，也认出我了。可他见我单纯可爱，就收我为他孙女啦！呵呵……还有啊，表哥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骗我！”秦天璘一头雾水：“我骗你什么了？”
“哼，当初月怪爷爷说他想牵姻缘成仙时，让我们做夫妻，可你……你居然骗我说什么夫妻就是敌人，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穆鸟雪再次嘟着嘴，一脸责备之意。秦天璘苦笑一下：“我当时……也是情非得已啊。哎，还真亏我这么说了，要不然咱们还真成夫妻了。”穆鸟雪乐了：“怎么？你不愿意我们做夫妻啊？”秦天璘无奈看着她，叹口气：“哎呀，表妹，你表哥都快烦死了，你还有心情说笑。”穆鸟雪听了，马上换做一副急切的模样，道：“哥哥，发生什么事啦？”秦天璘摇摇头，算是对她的答复。鸟雪又缠开了，秦天璘道：“跟你说了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