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贺拿出潘谷的舍利仔细观看,只见这舍利黑亮如玉,状如拇指,闻上去竟然和潘谷所制血墨一般香味。他心下暗想:难道大哥眼见无法再为我制作血墨,死后竟为我留下一块舍利?定是大哥心念所至,方才将精魂融在这小小舍利之中,那这舍利中岂不是蕴含大哥的万般情义!
对着老父和潘谷的坟拜了再拜,唐贺才红着眼回到周流寺藏经阁静心抄经。
却说这藏经阁虽已被僧人打扫干净,但年久失修,很是破旧。唐贺住了这些日子,每天都有老鼠光顾,不是来啃咬经书,就是来偷唐贺的口粮,唐贺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根除,只好半夜起来拿棍棒驱赶,可不过多久,那老鼠又都回来了,弄得唐贺疲惫不堪,却无计可施。
那天唐贺准备继续抄写新经时,忽然发现自己桌上的血墨只剩下半块了。
唐贺心中一凉,想这血墨是潘谷用自己鲜血所制,这所余半块血墨已是唯一的半块了,除此之外,世间再无觅处。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半块血墨保存下来。
可是,现在墨已用尽,该如何将这佛经抄完?一般的墨是不能用的,否则大哥当初又何必以血制墨,以至于竟然血尽人亡?
正为难间,忽然他的视线落在盛着潘谷舍利的那个小瓷瓶上。
唐贺心念一动,揭开塞子,倒出那枚黑亮的舍利来。
舍利一从瓶中倒出,但闻墨香扑鼻。唐贺奇道:莫不成这是大哥留给我的墨?唐贺不假思索,立即拿到砚台上研磨,只见那砚台里的水顿时黑了,竟和那血墨一样!只是那香气更加浓郁。
唐贺用笔一蘸墨水,在纸上写了个“妙”字,只见那墨迹鲜亮之极,和唐贺的字浑然一体,有如神来之笔!
唐贺大喜,遂研磨抄经,奇的是那舍利无论如何研磨也不会少了半分,比那血墨更胜一筹!
自从有了墨舍利后,唐贺再不必为墨发愁,整日抄写,不觉已抄了两万余份。见数已过半,唐贺心中甚是欢愉,只是那老鼠作怪,着实烦恼。
那日深夜,正在休息,忽听“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唐贺料想又是那老鼠来袭,便起身拿了棍棒去打,刚将油灯点亮,只见一条白影在面前倏忽游过。
唐贺一惊,定眼看去,登时便吓个半死。只见一条水桶粗的白蛇正盘在书案旁边,高昂着头对着桌上的墨舍利,见唐贺点灯过来,也不逃走,也不咬他,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尽管这白蛇眼神温柔,但身形实在巨大,把唐贺吓得不敢动弹,只好和它对峙,只怕一动,今天就要葬身蛇月复了。
小小的藏经阁已被那大蛇占了四分之一,但门窗都紧紧关闭,也不知它从哪里爬进来的。
未几,那白蛇不再和唐贺对峙,慢慢地朝唐贺游了过来。唐贺一见,毛发皆立,拔腿便欲夺门而出,哪知双腿犹如铅坠,竟是一动也不会动,背后一身冷汗早已把衣服打湿。
事到如今,唐贺心念一转,也就听天由命了。他索性把眼一闭,心中暗道:也罢!让我早点和父亲大哥他们团聚去!也免得阴阳无期!事已至此,倒也不再惧怕,他只感觉那蛇贴着他身子蹭了蹭,冰凉冰凉。过了一会,唐贺仍感觉不到蛇来缠他,心里奇怪,便睁眼来看,却见那白蛇已无踪迹,方才长嘘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