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念有些无语,见过夸儿子的,没见过这么夸儿子的,你少夸两句会死么?
但想想也就释然了,他也是这么夸自己儿子的,只是可惜……
两人走到了后山。
六盘山的后山,这里是形意门内门高手的安葬之乡,也有一些附近有钱人的葬地。
来这种地方,纯属不正常,除非你有特殊的目的。
冷风嗖嗖的,直往人的脖子里钻,纵是刘峰,也觉得不好,他功夫是不错,但身体正走下坡路呢,远不是过去能打能抗的时候了。幸好,他们很快的,就进入了一个林子,往后山的下方走去,往下走,有了上面的山峰挡着,这风也就小了,温度,也有所回升。
“我们这是……”
“我儿子……”郭先念道:“你还记得我儿子吧!”
怎么会不记得。
刘峰道:“行烈兄怎么了?”
郭先念的儿子是郭行烈,他不爽刘峰老是说自己儿子,其实他当年也是这么夸自己儿子的。他的儿子郭行烈,就是如他说的那种,实打型的天才,一身的打功,那叫一个傲骨峥嵘啊。不过,现在这个儿子,却委实的,让老郭伤心。
“他病了……”郭先念先是驻足长叹,然后复往里走,边走边道:“他打瘾重,下手狠,在外头犯了案子,你不回来,不知道,我们这里已经上报,说行烈死了,他现在就算是病好了,也不能出来见人……唉!”
刘峰失声道:“怎会如此的?”
郭先念长叹,这老头现在一直叹气,一边叹,一边说起了郭行烈的事。
当年刘峰和蒙天都争峰。
那个时候,郭行烈出去了,在外头游历,磨砺自己的心境,用来提升他的武功。
这郭行烈果然是变态,他怎么在外游历的?他学仿红军搞长征,当年共和党红军不是搞了两万五千里长征么,郭行烈觉得这挺有意思的,该可磨砺自己的心志,就有样学样。
那一路上,风餐露宿,就别提了,吃了很多苦,但也是让郭行烈的心境得到了锻炼,他的功夫,在外头,突飞猛进,因为这种磨砺,磨的,不是你的身体,不是你的体能,而是你的意念,你的心。那是无忧无虑的路程,每天过得都很纯粹,因为如此,揣模拳法,才会不被外物俗事迷心。可以很好的模通,悟透,自己的拳心,拳念。
就这么的,郭行烈的功夫突飞猛进,当他游完长征,已经可以内外结合,两个开合,手脚抬手举足,随时都是一两千斤的力气,功夫一下子就成了真正的一流高手。
郭行烈在外头不知不觉的,当野人,本也没问题,后来他功夫进步,念头也通了,就想回山门。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问题。郭行烈没有想到他在外头待了多久,他在外头待了整整八年。
当时,正好是给他赶上了自然灾害。
郭行烈来到了一个村子,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事。
这个村子有一批知青下来,其中一个成分不是很好,富农地主阶级,结果村民们胡来,想要将革命的种子输入到资产阶级的肚皮里去……那个场面,当场就激怒了郭行烈。他是行侠仗义,结果就打死了一些村人。
这件事一闹就大,很快的,又出现了一些革命志士。
那漫山遍野的追捕,郭行烈带着那个女知青,两人一路战斗,杀了不下二十人,就这么的回到了六盘山,你说这事闹得多大。
总算六盘山是形意门的山门,形意门在这世上还有一点世俗的权利,几方大佬一过问。
得,形意门出了一具尸,然后放出话,郭行烈死了,这才算是把事情压下了。
就算现在结束了动乱,郭行烈也不能出去,他当年,杀得人,太多了。
郭行烈这还算是好的,在那个运动的年代,很多武林的高手,老前辈,因为种种原因,甚至不能反抗,只能被动的挨打挨批,被活活整死,让武林对现任政府很是伤心。
往外头问问去,正常的武林高手,对在公门里的人,都很不耻。
无它,解放后,政府对武林界的整顿太伤人心了。
武林高手大多都是刺头,这些刺头哪里是政府受得了的,结果不是被关起来,就是被彻底专政,死无全尸的亦有,更有的直接跑到山里当了野人。
刘峰叹气,他若不是躲到山村子里,还是在巴蜀那地方,只怕也要被这运动波及到。
“行烈能保住命,也算不错的了……”刘峰这样说。
“但他彻底废了!”郭先念道:“他在逃亡的路上杀人太多,二十多人,也许不算什么,可是你该知道,那是他亲手杀的,我们习武的,如你我,杀过几个人?”
刘峰无语,他虽下手重,打死的,也就是三五人。
比起郭行烈杀二十多人,实是太少了。
杀二十多人,这是怎样的一种磨砺。
“他已经迷上了杀人的感觉……”郭先念说出了真正的原因:“他说他杀人的时候,很有感觉,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胡乱杀人,现在他铁锁在身,自己把自己锁起来……”
居然这样?刘峰吃惊,很快的,他就看到了。跟着郭先念,他们到了一个山洞。
这个洞,显然是装修过的洞,里面安了一个电灯,还有一部发电机。
在洞口,还有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一身道袍,年纪不是很大。
“爷爷……”他对郭先念说。原来郭行烈把那个女知青救下来,两人也就……那啥的了。这个孩子,就是他们两个的作品。
“我孙子……”郭先念道:“他叫郭长达,长达,这是你刘叔叔!”
郭长达道:“叔叔好!”
刘峰看这孩子,一个青年了,道:“他功夫怎样?”
郭先念道:“还行吧,这孩子孝心重,在这里,能有啥营养,体能受得影响太大了。”
刘峰看出来了,这年青人,一脸的蜡黄。虽然看上去功夫不错,手脚灵活,呼吸有五段以上,可到底,这根器不足,营养不良,是武术家最要命的东西。
“哗棱,哗棱……”
这是铁链子的响声。
进入洞穴,里面有股异味儿,好在,这味道不是很重,淡淡的。
一个一头一脸,都是头发胡子的男人,在一步步的趟拳。
地面,被他的步子,拖出一条条的痕迹。
在这个人的手上,缠着重重的铁链。
那人一拳,一步,一步,一拳。
刘峰看了,不由自主道:“半步崩拳。”
“半步崩拳……”那打拳的人一边继续打拳,一边走动,他的眼睛是闭着的,道:“爹,你把谁带来了?”这人,自然是郭行烈。郭行烈一步一拳,一拳一步,打得功夫,那叫一个扎实。刘峰知道,自己现在上去和郭行烈交手,他一只手,一招,就可以把自己活活打死。
而且他出手,必是轻描淡写的。这人功夫,已经通天了。
没想到啊……曾几何时,这种功夫,这种境界,也是我想要的。
刘峰感慨万端。好在,他还有希望,他的希望,就是他的儿子。
刘峰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儿子,可以达成他的希望。
“我……我是宗超!”
“宗超?”郭行烈说了这个名字,他在脑中回想,很容易,他就想到了:“刘峰?是刘峰刘宗超么?”说到这里,郭行烈总算是把眼睛睁开了。
刘峰笑道:“不是我,还是谁?”
郭行烈看刘峰,道:“你是刘峰?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刘峰道:“我成了这个样子,老郭你不也变样了么?比我帅到哪儿去?”
郭行烈哈哈一笑,模着自己的胡子,道:“我是没收拾,不然比你干净!长达,进来,上饭上菜。”他给关在这里,照顾他的,就是他的老爹郭先念和儿子郭长达,对他也算不错,虽居陋室,衣食无忧。在这里,也就是没有抽水马桶,加上他今天撇了一个大条。
正常,这里的空气还是不错的。
郭长达进来,先是把那便桶提出去,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把酒食摆上来。
老爹要招待客人,这房里还摆一个有货的便桶,实是不干净。刘峰欣然道:“你这儿子心挺细的。”郭行烈犹豫一下道:“他就是太倔了!”
当年郭行烈救了那个女知青,两人好上了,那个女知青给郭行烈生了个儿子。
后来平反,郭行烈是不可能没事,但那个女知青却是得到了平反的机会。
她受不了这种生活,回去了,本来,她是舍不得儿子的,想要把儿子带回去,可是郭长达偏偏是一根筋,认定了郭行烈,死活和郭行烈在一起,不肯跟老妈回头。他也是少年习武,这(忄生)子上来,你拿刀逼着都没用。
此点让郭行烈很是痛苦,他深觉,是自己对不起儿子。
酒肉上来,郭行烈吃了几口,看看刘峰,道:“你……”
刘峰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少年的时候,不听你爹的话,还是强修了豹胎发劲术,没控制好,现在还活着,已经是托天之幸了!”
郭行烈道:“我不知道你的事,后来我知道了,人也在这地方了,你又没信,不然的话,我早早替你把那姓蒙的打死了。”
郭先念道:“废话,门里这么多人,你想连这个容身之处也不要吗?”
郭行烈道:“爹你就是瞻前顾后,才会这样,实力不济。”
郭先念也是高手,但现在,他的呼吸炼气,只是七段。
老头子脸上一红,道:“罢了,随你说去。我老了,还争那口气做什么。”
刘峰道:“对了,我不废话,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知道……”当下就把自己关于华顶的事说了。听完之后,郭行烈笑了,他道:“我在长征的路上,还真有遇到这么个人,你说的,八成就是他,这个人我也知道,他是华顶华通天,号称海外华人武林界第一高手。”
刘峰欣然道:“布雷和他在一起学修武艺,不错,我放心了。”
郭行烈道:“没想到此人还活着,当年,我和他一席对话,他说海外,高手之中,还有一个,可以和他相比,我当时就有心想要和那人比试,现在,也想和华顶交手。”
刘峰吃惊道:“还有人和华顶一样强?我看你现在和他也不差,不过,功夫到你们这种程度,几百年未必有一个!”
郭行烈道:“不就是抱丹么?你不要把天下人小瞧了。其实,化劲也好,抱丹也罢,都要年青,越是年青,战斗力越强,舍此之外,年纪大的,纵然化劲,抱丹,也没啥大不了的。”
郭先念酒意上来,道:“死小子,在外头这些事,也不和我说,对了,你说那个华顶,他的厉害,我也是有耳闻的,能和他这样的人物,在海外还有?”
郭行烈道:“有,那个人名声不好,但你也该听过,他叫汪洋汪海生。”
郭先念道:“这个人我的确是听说过,最轰动的,就是他杀了他老爹!”
刘峰道:“没想到这世上,高手这么多。不过我敢说,现在真正能打的,功夫最厉害的,还就是你了!有机会,我儿子上山,你能不能教教他?”
郭行烈道:“指点没问题,但是,我的功夫未必可以打过汪洋,他的年纪,和我相差不大的。”在他们说话时,汪洋汪海生,已经在俄罗西,从北南下,到了巴蜀白眉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