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茅屋中一片幽暗,上无房梁,周无窗户,中无桌亦无椅,有的只是一张木板硬床,一张破烂得可见杂草的蒲团,还有那床中一面小巧的书桌。
书桌上一壶香茶摆放,青色的壶口之上缕缕沁人心脾的茶香冉冉飘逸而出,如烟丝般环绕在这茅屋之中,使得这本看上去异常简陋的茅屋此刻像是沾染了一丝仙气一般。
而在那一壶香茶旁,一根矮小的蜡烛正慢慢的融化,点点蜡水顺流而下沾满书桌,蜡烛之上徐徐烛火正微微轻晃,透过那有些昏暗的光线让这本有些仙气之意的茅屋顿时又变得无比的平凡起来。
但却在那床边地上,却有一片水迹存在,正是之前老僧从那青色茶杯中泼出的茶水…
吴清殇虽不知眼前老僧是如何将那原本就要被自己举起的茶杯取走,也从未注意这老僧是如何将这茶杯中的茶水泼出,更不在意那茶水化成一团水迹瘫在地上的形态究竟如何。
仅仅在那茶水洒落地上的瞬间,吴清殇脑海之中像是无数电闪雷鸣一同轰鸣而起一样,更是在顷刻之间又变得无比的宁静,犹如一场暴风雨过后的万里晴空…
这一刻,吴清殇并不在意那香茶是否真的如这老僧所说那般神妙,同样也不会因为这杯被老僧夺走的茶水而有一丝半点的恼怒,相反的却只是淡淡一笑罢了。
前一刻,吴清殇还心中坚定的认为此茶便足可抵得上一粒绝世丹药,而下一刻,信口而出居然只为可惜一杯好茶而已。
而这便是一种意境了,甚至于可以说得上一种境界了,如今吴清殇便是如此。
这一切就连吴清殇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若真要说来自己也不算是这浮仙宇内之人,可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这里,或则说是穿越来了这里,并且如其他修士一样都在修炼。
透过这一层或许重要或许轻视的事情,不管如何吴清殇也算得上是二次处世了,如此一来吴清殇自身的悟性便也有些耐人寻味了,常人所理解不了吴清殇或许能轻而易举的理解,相反的常人所理解的吴清殇有时却又不太能懂。
当然这里面也有其一定的局限性,就如吴清殇当初频繁找倪裳专研一大堆功法秘籍的时候就是如此,那么多的上古文,那么多玄妙的字里行间不说他自己,就是随便一个凡人那也不见得都能明悟。
“昔日曾与一故人相谈甚欢,那时我曾问那故人说这世间可有六道?不料我那故人却说不知什么是六道,而后于道之境上所谈甚多,最后我那故人让我明白了这天地间唯有一道,乃众生道,如今看来是了…”吴清殇轻笑中将那壶香茶之内茶水重新倒入那被老僧泼光的茶杯之内缓缓说道。
老僧坐如磐石般一动不动的看着吴清殇就这样在眼前缓缓自斟茶水,并未有所阻拦,神情自若中像是在仔细聆听吴清殇话语一般。
“如此看来施主所言故人当是一位有大智慧之人了…”半响之后,老僧这才缓缓双手合十说道,神态自若中让人看不出丝毫波动。
“大师,你看这茶水如何?”吴清殇蓦然间点了点头不再那故人身上多言,反倒是有些让人不解的问起这茶水起来。
老僧一听吴清殇话语先是一愣,且还是当着吴清殇的面前发生,并未有任何掩饰,只见其合十的双手立马分开,更是在此期间右手一挥,顿时便见一件土黄色的袈裟凭空出现,并缓缓的自行披在老僧身上。
在这件土黄色的袈裟缓缓披落至老僧身上之时,那老僧顿时呵呵一笑,先是一指自己之前喝过的茶杯,随后一指吴清殇那自己斟满的茶杯道。“一个人生百态,岁月痕迹…一个芸芸众生,众生之道…”
但下一刻,当这老僧将话语说完之际,却见其忽然举起自己茶杯一口饮尽,最后将这茶杯轻放与书桌之上在此双手合十道。“真是一杯好茶…”
就这样一番行云流水的手势,就这样一番毫无装饰的动作,就这样一番平淡无奇的话语顿时让吴清殇心下有种恍然如梦般的感受。
亦是毫无谦虚的自行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好一个众生之道…”
当那茶水融入吴清殇口中之时,吴清殇顿时便感觉一股清新般的气息涌现全身,在那茶水缓缓流过喉咙之际,这股清新般的气息顿时又变得有些苦涩起来,像是烈酒一般竟有些火热了起来。
悠悠间不待吴清殇仔细回味,这茶水又开始顺着喉咙流下,只是此刻的茶水居然又有了不一样,这一次更像是一股甘泉一般竟在缓缓滋润吴清殇的心神,不多时,当这甘泉般的茶水入月复之后居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了,像是自己从来就没有饮过什么茶水。
不自觉的,在吴清殇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当那第一滴茶水由茶杯融入吴清殇嘴中之时,他自己已经开始闭目了,闭目中一脸的陶醉,一种回味般的神态蓦然出现,与之前老僧自饮茶水之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不知多了多久,当吴清殇眼皮出现一丝抖动之时,在老僧面前吴清殇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是此时吴清殇的双眼之内一片明亮,像是有一片天空,其内正有无数星辰正在闪烁光芒一般。
若说之前吴清殇是在顿悟,那么如今便是在这顿悟之上进行一番领悟,甚至是一种明悟。
之前的老者说这香茶之内包罗万象,人生百态之中亦有岁月痕迹,更是在吴清殇面前独饮香茶之时出现一脸回味不舍的神情。
而如今在泼了吴清殇一杯香茶之后,当着吴清殇的面指着自己茶杯之中的茶水说这不过是一杯好茶罢了,独饮期间也不再出现那回味之色与那不舍之情。
相反的吴清殇亦是如此,在那老僧泼掉自己茶杯之内香茶之时,吴清殇也不过只是惋惜一杯好茶罢了,如今在自斟一杯香茶之后,独饮之际吴清殇却不像是在喝茶一样,反倒是出现了之前老僧那喝人生百态,那喝岁月痕迹的回味不舍神情出来。
这便是两人心态之上的一种意境了,也是吴清殇之前顿悟之后的明悟了。
见吴清殇从回味中蓦然清醒,老僧亦是点了点头,含笑中指了指这简陋茅屋的四周,随后双手合十道。“施主,你看老衲这茅屋如何?”
此话一出吴清殇顿时一愣,并未顺着老僧之前所指方向看去,而是怔怔的看着对面一身土黄色袈裟的老僧,神色之中第一次出现了复杂之色,先是有种不舍缠绕其心…
冥冥之中,吴清殇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变化,也彻底的明白了自己到头来还在那紫色光柱之内,而这里不过是那紫色光柱的内部,亦或是说是幻禁。
而眼前的一切追根其究不过只是一场幻境罢了,亦如那香茶一样,本就是一本平淡无奇的茶水罢了,你可以说这香茶之内包罗万象,也可以说这香茶之内芸芸众生,但同时你也可以说这只不过是一杯茶水…
只有明悟本心之后才能看到本心之中最真实的一面,最像是此刻,吴清殇明白了眼前这间简陋茅屋与眼前老僧亦不过是幻禁构成而已,也只有明悟本心之后才能看都真实的背后那一层虚幻的假象。
这便是吴清殇所明悟到了一切,这也便是幻禁了…
吴清殇虽说知道眼前这只不过是一场幻禁,可若没有眼前这位神态安详的老僧,吴清殇能不能明悟出这幻禁的根本还是两说,若不是眼前这位神情自若的老僧,吴清殇能不能顺利的吸收掌握这幻禁亦是两难…
天地间但凡修士都是一种另类,为了追求那所谓的成仙,为了追寻那所谓的长生不死,许多人都变得冷漠无情,许多人都忘记了自我从而忘记了身边的很多人,在他们心中更多的却是利益…
但,吴清殇却非如此,吴清殇重恩如山,更是珍惜身边每一位对自己视若己出的人。
王老伯的知遇之恩吴清殇至今仍未忘记,若非王老伯,自己如今能不能有现在这般人模人样都是未知,孙哲昔日的引仙门之恩吴清殇亦是铭记于心,在那元界之内更是为了孙哲一人独挡三人,甚至连那绝阴门老祖残魂出现之时吴清殇都敢坦诚面对!
如今虽说与这老僧只有一面之缘,但这一份明悟本心之恩却是让吴清殇有种复杂的情绪掠过,他知道,当他去吸收这幻禁之时,只怕这老僧也将会不复存在…
相同的事情出现过一次,那便是在古仙境中,夏侯格一味的将自己一切传承给了自己,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丝后悔,但同样的事情吴清殇如何做得出第二次?
一时之间,茅屋之内一片安静,只有那书桌之上微弱的烛火正轻微的摇曳着…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老僧这才悠然中再次开口说道。“善哉…施主重恩其实也是施主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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