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天气,变幻无常,先前还烈日当空,此刻已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刹那间,瓢泼大雨迅猛袭来,皇城内外水漫为患。
相府内,丫鬟婆子小厮们忙前忙后,紧赶着收拾各院中的物件儿,以免被大雨冲走。
宽阔的相府走廊上,人挤人,肩擦肩,好不繁忙。
唯有青青的院中一派安然,毫无暴雨骤降时的慌乱。
廊檐下,一袭轻纱的青青手持墨绿色的短笛,凑近嘴边儿,悠闲地吹了起来。
悦耳的笛声,幽幽自音孔中缓缓流泻而出,混在这雄厚的雷声和雨声之中,却格外清澈纯净,温婉动人。
远处,翠儿急匆匆地向自家小姐跑来,看样子像是有话要说,却在离主子几步之遥处停下,一脸陶醉地享受这美妙的音乐。一曲终了,她半晌才恢复神智,不由一脸羡慕地望向自家小姐:“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吹笛子的?翠儿怎么不知道?”
青青莞尔,关切地道:“看把你淋的,这大的雨,你跑哪儿去了?还不赶紧去换件衣裳。”
说到下雨,翠儿恍然大悟,忙道:“哦,对了,小姐,门外有人找你。”
这暴雨倾盆的,谁来找她?很显然,那人并非熟悉之人,既不是御轩,也不是御承,更不可能是御墨。就目前而言,她的生活圈还很狭窄,除了皇室中人,便是相府家人,就连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师父也不知所踪。那么,究竟是何人,会趁暴雨天来找她,是想避开耳目么?
“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青青将短笛收进袖口。
翠儿纳闷儿道:“是个长相俊俏的公子,说是您的仰慕者,又不肯透露姓名,身上没带伞,淋了一身的雨水,被门口的护院给拦下了。”
俊俏的公子?
仰慕者?呵呵呵……言语如此滑溜,定是个花花浪子。青青突然想到,昨日在桥洞里窥见的某个风流男人,心中直发笑。那只公孔雀,真真是等不及要开屏了。既然有人愿意自动送上来讨好她,她何不将计就计,废物利用,白捡个免费的劳动力?更何况,那柳仲权还跟庄妃有牵连,日后对她了解敌营状况甚有帮助呢。
不过呢,对某人施加必要的小惩是免不了的,谁让他那么讨人谦,耍弄女性还不知收敛。
“送把伞给他,让他……”青青平静地道,说完又觉得不妥,改口道:“算了,我自己去。”
“小姐?”翠儿不敢置信,小姐向来不是随便的人,怎会如此积极地去见个陌生男人?想了想,她还是赶紧挡在小姐面前:“还是翠儿去吧,不然老爷和少爷们知道了,准骂翠儿没照顾好小姐。”
青青灵巧的身子,翩然闪过翠儿,认真地道:“别跟我争。”
说罢,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自己的院子,而且没让翠儿跟来。
撑着一把蓝色的油纸伞,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雨伞上,在青青听来却别有一番韵味。她喜欢雨,喜欢水,所以喜欢徜徉在雨中,信步漫游,旁观别人忙碌穿梭的身影。
怀着一路的好心情,青青的兴奋劲儿却在半路被终结。
“大雨天你去哪儿?”
刚走到相府前院,青青的耳中便传来一声责备的男音。
“你怎么来了?”她怎不讶异?抬眸便见御轩高大的身子被雨水冲刷成了落汤鸡,滴着水的双眉还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御轩一个人淋浴不打紧,连带着让相府大门的护院全都跟在他身后淋雨。
“是属下们失职,未曾来得及给王爷撑伞。”领头的护院见了青青,赶紧将过错揽下。不过,说句实话,也确实怪不得他们吧,王爷执意要冲进来,他们怎敢阻拦?
青青望了眼御轩,对护院们道:“带王爷去大少爷房里换身衣裳。”
末了,也顾不得御轩的臭脸色,青青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而去。
御轩纠结的目光只是稍稍往护院们瞟了瞟,护院们立马站出来禀报主子:“小姐,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青青不信,人家淋着雨而来,不就是想弄个苦肉计么?这计策都还没露形儿,就焉了?那孔雀男虽说花心风流,可也不至于这么没挑战性吧?
护院们怯怯地瞄了眼御轩,赶紧收回目光,正色对青青道:“雨天地滑,他在门前跌了一跤,摔得不轻,所以……”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青青怨愤的目光望向御轩,而后将护院们支走,这才撑着伞朝御轩靠近。
御轩真觉自己有点儿窝囊了,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个女人的眼神给吓得心头一震。
好得青青没有怪罪他,还主动将雨伞分给他一半儿,迅速将御轩心中的警戒线抹掉。
身为大男人,御轩自然是不好意思让女人劳累的。于是,他大手一伸,抓了青青手中的伞柄,借着身高的优势,轻易为她撑起一片不大的蓝色天空。
两人同撑一把伞,这情景……
不知道青青什么感觉,反正御轩这会儿是很满足的,感觉很温馨,总算今儿的雨没有白淋。御轩心里开始松懈,喜滋滋地陶醉着。
青青却选在此时发难了:“之前就说好了,我们互不干涉的。”
“看来我造成你的困扰了,日后我会注意方式。”这认错的态度还真好,让人不忍心归罪于他。
青青却不吃他那套,语调虽柔,话里不饶人:“什么方式不方式的,你就不该破坏我的好事!”
“好事?”一听这话,调调儿都变了,某人刚才还低声下气地求谅解,眨眼间又凌厉起来了。
青青没心情将自己心中的小算盘全部告诉御轩,她之所以生气,并非只是自己的棋子被赶走了,而是感觉自己的私人空间受到了侵扰。
“我只答应将名字嫁你,可没说要将人也送你。你这样做,不仅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还让我没法子接近别人。”她恼了。
哪个不识相的男人敢接近她?哼!御轩在心中冷哼了几下,随后漾着笑脸,讨好地道:“我们不是盟友么?我好心替你过滤掉坏人,也算合情合理。这才刚开始,你许是不习惯,习惯就好。”
“习惯?这种事也能习惯?”她现在终于了解“秀才遇到兵”的真正含义了。眼前这男人,不讲理的时候,的确够混,黑的也能扯成白的。
他那被雨水冲刷过的脸上笑容万分灿烂,两排整齐的牙齿又白又亮,唇角弯起三十度,爽快地道:“倘若你感觉吃亏了,我任你出气。你原本准备怎么戏弄他,报复在我身上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