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趟回相府,青青还准备跟自家兄长们闲聊中套点儿县衙的事情,想知道御轩究竟查到什么程度了。以她的猜测,县衙放出来的那些个消息估计有一半都是烟幕弹,用来迷惑敌人的,当不得真。
这二日,青青也曾向御轩旁敲侧击,可御轩那家伙每每回来太子宫便先对着她一通精细盘问,问宫里的事情,等着她耐着性子将宫里的事情给他汇报完了,也差不多到她昏昏沉沉打瞌睡的地步了,所以造成她什么也没问成,相反是他将她的生活轨迹了解得清清楚楚。
她约莫能够猜出,那家伙似乎有意在回避县衙的事情,并不想在宫里多谈,所以她也就不打算向他询问了,转而将目标锁定成了三个哥哥。
哪晓得,她今夜才刚和哥哥们热络一阵,哥哥们才刚刚放松了心情,正是她探听消息的好时机,他却出现了!
此刻他正朝她走过来,那对如墨的眸子里放射出两束锐光,光芒投放到她的脸上让她只觉一脸的滚烫。浑身一紧,心跳加速,呵呵,原来她也知道害怕?
自己居然被人的目光所震慑,她为此感到万分懊恼,赶紧就直了直腰板儿,硬是做出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
“参见太子殿下!”
百里追日选在向御轩跪地参拜。
其余二公子见大哥下了跪,也赶紧从座位上起身,上前两步,迎面朝御轩对敌行礼。
别以为三公子这是怕了当朝太子,而是想以此来打破当下寂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气氛。
青青这会儿也已经起了身,就站在座位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御轩。
其实御轩这会儿是真想发火,甚至于刚才在门外都已经咆哮过了。可是一进来,看见相府三公子明里暗里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也知道,他今儿若是稍微蛮横一点儿,恐怕就休想要带走青青了。毕竟都是一家人,不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看来,还是他自己控制情绪,委屈委屈自己比较妥当。
“三位兄长都起来吧,在家里不必多礼。”御轩将目光从青青的身上移开,而后迅速扫过百里三公子,并且不以君臣之礼相称,而是以姻亲长幼相待。
相府三公子一听,都是不敢置信,不由全都疑惑地抬头瞄向御轩。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太子的脾性,朝中谁人不知?向来只有别人向太子妥协,哪里有太子向别人低头的?况且啊,太子刚才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能这么快就收敛脾性,着实让人惊叹。
御轩的主动低头,让本来已经准备进入警戒状态的相府三公子突然间有点儿无所适从。
顿了好一会儿,百里追日才走到御轩的身边,道:“殿下请上座。”
“嗯。”御轩颔首,威严地坐在了书房内为老爹百里荣浩空置在那儿的座位。
见御轩坐下,青青也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坐回了原位。
话说,御轩能够低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别指望他还能和颜悦色地拉开话匣子。
百里追情向来善于周旋于人前,遂赶忙出声暖场:“殿下星夜赶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这百里追情平日里风流不羁,实则也是只狡猾的狐狸。他这一声“要事相商”欲直接将开场的话题拉到朝政公事上来,得以给自家小妹喘息之机,也好让他们三兄弟有时间思忖接下来该如果应对。
御轩怎会听不懂百里追情的话?
但见得,御轩勾了勾唇角,很细微的动作,仿佛只是晃眼之间,竟让百里三公子都以为自己是眼花看岔了。不过青青能够肯定,主位上坐着那家伙这会儿心里有气,但又不好发出来,这会儿正憋闷得难受的。
青青当即下了决定,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跟着御轩回太子宫,非得在相府住一宿不可。等他今晚的气儿消了,她才能跟着他回去。瞧瞧他现在那副笑里藏刀的样儿,简直比二哥百里追月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好,还知道怕他。御轩见青青眼中闪着戒备的光芒,心里稍稍舒服了些。他还以为这小妮子不买账,一点儿都不怕他呢。看来自己之前在门外吆喝那声,确实有点儿效果,虽然这似乎有失他储君的风范。
面色严肃,只是望着青青时,他那目光中浮现出几许笑意,而后薄唇轻启:“今夜不谈公事,只因回宫发现青青不在,一时心急找了来。”
心急?
百里追日忙接话道:“时辰已晚,回宫多有不便,今夜殿下便在府中暂留一宿可好?”
御轩的余光瞥到青青那副稳坐泰山的样儿,知道今夜要带她走的确不易。再说了,相府之内毕竟要比太子宫清净些,他也打算今晚与她在府中住一宿,是以点头道:“青青好不容易回趟娘家,本殿怎好仓促将她接回。也罢,劳烦百里兄替我们夫妻安排一下,青青也该困了。”
夫妻?
额……青青怎么感觉这个词,听起来那么的别扭?而且是当着哥哥们的面儿。
“房间先前臣已让下人收拾妥当,殿下,请。”百里追日带头,老二老三押尾,御轩走在中间。
青青则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起身跟上去。
前方,已经出了书房大门的御轩转过身来,深情地呼唤:“爱妃……”
青青逮到御轩眼中的不怀好意,赶紧起身跟了上去,就怕他接下来又乱说话。
看到小妹跑得比兔子还快,相府三公子直觉惊奇。看来,自家小妹也不是太子的对手,被太子吃得死死的。
因为上回青青的房间被烧了个精光,所以由御轩出银子,在相府东苑休了座小阁楼,很漂亮,便是青青的地盘儿了。这房子修好后,青青还没赶得上怎么回来住。想不到这一回来,还得跟御轩一起住!
好在阁楼有三层,哥哥们一走,青青便准备跟御轩分房了。
“你是男人,你睡一楼,我睡三楼。”撂下话,青青便“咚咚咚”地踏着木梯上楼了。
御轩只当没听见青青的话,径直跟了上去。
阁楼的木梯本就不宽,也就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而已,若要两个人错身,还得拥挤着肩擦肩。
此时,见御轩跑了上来,青青加快了步子,一口气跑到转角处,排开双臂,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派头:“不说了你睡一楼的么?”
“为何?”他佯作不解,一脸无辜状。
她理所当然地回道:“你功夫好,又是男人,当然要在楼下替我把关,挡住坏人;我怕热,顶楼风大,我开了窗户可以吹吹风儿。”
“要保护,自然是随身保护最好。”说着,他已经冲了上来,还拉了她的一只胳膊,准备与她这么肩擦肩地一同上楼去。
到了三楼,明明是她的房间,可他倒好,比她还像个主人,径直走了进去,还四下打量。
青青瘪瘪嘴,翻翻白眼,表示无奈。
“这是在我家,又没外人在,不用‘掩人耳目’了吧?”青青故意加重了那四个字,因为她总觉得御轩那家伙喜欢用那四个字做文章,所以她索性先用这几个字堵住他的嘴。
他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话都到了这份儿上,他居然还能给绕过去:“要想让别人相信,首先就要自己相信,连我们自己都不相信我们是‘恩爱夫妻’,如何演得投入?怎能让别人信服?”
懂了!他的意思是,无时无刻都要演?而且还要演得投入,演得让自己也开始怀疑这其中的真真假假?
“这么说,不管有人没人,你都在演?”青青蹙起了眉头,歪着脑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御轩。
御轩那双英气的剑眉轻微地皱了皱,如鹰的双眸里闪耀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犹豫。
而后,他转身关上了房门,大踏步往床榻而去,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她的卧榻。不过,他没有立刻躺上去,而是端坐在了床边中央的位置。
“现在,我们该清算旧账了。”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但脸色很严肃。
她抵在门板上,没有走过去,远距离地对着他搭话:“什么旧账?”
该不会这家伙还要追究她私自跑回相府的责任吧?
“我让你呆在我身边,你非要单独留在宫里,目的就是趁我不在之时随意外出?”他的声音又轻了许多,听起来让人心里毛毛的,有点儿阴森森的感觉。
来真的?那好,索性就将旧账全数翻出来,谁怕谁!
“我们‘成亲’前可就已经约法三章,你不许干涉的自由。你是不是搞忘记了,我们是盟友,不是真夫妻!我回家怎么了,至于你追上门来大呼小叫的么?”青青来了气,也不是好惹的主。她冲将过去,直接伸手想将他拉开:“你让开,这是我的床。你若真想继续表演,那你自个儿搭两张椅子睡去。”
“自打我们成亲后,还没有分开睡过。”他表示,睡椅子很委屈。
青青一听,气得内伤,真想一脚给某人踹过去:“那是在睿王府,在太子宫,有那么多人盯着,不是逼不得已么?今晚你就别妄想了,自个儿睡去吧,别吵着我。”
某人还想做垂死的挣扎:“你若答应,以后出门前先知会我一声,我便去睡椅子。”
“你想条件交换?”青青蹙眉,在得到御轩一记肯定的眼神后,她却邪恶一笑:“呵呵呵……没门儿!要么睡底楼去,要么睡椅子去,二选一,你自己斟酌。”
说罢,她猛地一拉,居然还真将坐在床边的某男给拉起。紧接着,她娇俏的身子立即闪了过去,替代他刚才坐的位置,呃……这屁屁下怎么热嘟嘟的?莫非还有某人的体温?
“你这力气真不小。”居然能一把甩开他?虽说他刚才没设防才让她钻了空子,不过能撼动他,她的力道可想而知。
她得意地点点头,道:“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面对绝境自然要全力一搏。”
绝境?她居然这样来形容此刻的处境……
罢了,椅子就椅子吧,反正他从出娘胎就没试过睡椅子的味道,就当尝尝鲜。
于是,原来来相府兴师问罪的某男,到最后竟成了被收拾的对象。
“咚咚咚……”
半夜里,屋内几次三番地想起桌椅倒塌砸在地板上的叮咚声,以及某人恼火的低咒声,使得青青几度被吵醒。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某人提着椅子在搭床架子。
因为睡意朦胧,所以青青听到之后,很快就将之抛在九霄云外,只当自己在做梦。
翌日清晨
“叩叩叩!”
几声叩门声过后,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太子,太子妃,起了么?奴婢们奉大少爷之命前来伺候两位主子早起。”
“进来!”
不等青青发话,屋内的某男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发话了。
门很快被推开,几位婢女端着洗脸水,漱口水等一应洗漱用品进来。
“啊?殿下,您这是……”婢女刚替御轩端来洗脸水,拧干脸帕准备给御轩擦脸,却发现御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不吓人!
婢女的表情让御轩起了疑心,赶紧走到梳妆台前,往那面诺大的椭圆形镜子里一瞅:
难怪这婢女要目瞪口呆了!他现在整个就是一收了虐的可怜像,脸上大小伤疤不下五处,难怪刚才他觉得脸上扯得痛。
这时青青也已经从榻上翻起,见御轩跑到镜子面前,还当他是要去臭美一番,所以没当回事。
“小兰,过来替我梳头。”青青一边往梳妆台靠近,一边喊着一名看似年纪不大的婢女。她估模着,她这一去,指定能将御轩给挤出梳妆台去。
还没到梳妆台前,她便见那些个婢女都将头垂得低低的,无不诚惶诚恐,遂不由好奇起来。
她疑惑地四下打量,似乎没什么问题啊?疾步往镜子走去,还没靠近,就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惨不忍睹的熊猫脸!这……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说,昨晚那些个声响动静并非是她的梦,而是某人的确遭殃了。
镜子里,不仅映出了御轩的狼狈模样,也同时有青青极力憋着笑的小脸儿。
还笑!都是拜她所赐!御轩的目光似乎是在表达着这种抗议的意思。
“小秋,你将家里的金疮药拿些过来。”青青转头对着另一名婢女吩咐道。
太子殿下的狼狈样,岂是她们这些个小婢女能够窥视的?亏得小姐发号施令让她去找金疮药,小秋赶紧地提腿就跑。
待金疮药拿过来时,御轩已经在婢女的伺候下梳洗干净,稳稳当当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地上还有两张倒得四仰八叉的椅子,有一张已经摔断了一条腿儿。
小秋原准备替御轩敷药的,可御轩耷拉着一张脸,还故意以一记狠戾的皱眉拒绝。
不得已,青青让小秋将药膏放下后便支开了她们。随即,她缓缓地走进御轩,并拿了桌上的药膏,柔声对他道:“擦上去可能
有点儿痛,你忍忍。”
不错,还知道以实际行动赔礼道歉。御轩这么想着,心里多少畅快了些。
待两人收拾完了,下阁楼时正好遇到前来问安的相府三公子。
“殿下,您这是……”百里追日约莫能够猜测到问题出在哪儿。本不想将事情挑开,以免给自家小妹找麻烦,可又不能不提,毕竟太子殿下是在相府受伤,由不得他们不问。
御轩的脸色自然是难堪得很。
青青代夫回话:“他昨晚梦游,摔了几跤,我已经给他敷了金疮药,淤青过两日就会消去。”
见御轩没有再出声,相府三公子正好将此事给糊弄过去。
因为查案的缘故,这几日御轩和百里三兄弟都不必去早朝。几人用过膳食之后,便直接赶去县衙。
有了昨日青青独自外出的记录,所以这回御轩说什么也要让青青一起去县衙。
去就去吧,反正她也想知道县衙那边的情况如何。可是到了县衙她才明白,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她参与。他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硬要跟她躲在房里喝茶聊天。
“我们有那么多话题聊么?”青青表示强烈的怀疑。
他道:“感情是慢慢培养起来的,你看,这几日我们没在一起,显然生疏了许多。横竖今日我脸上有伤也不便在人前露面,我们干脆在这屋子里歇上一日。”
青青瞪直了眼,御轩那家伙不是向来公私分明?现在这么大件案子摆在他面前,他不好好儿查,居然要跟她喝茶聊天?
明明都没有那么多话题,硬扯着两人要坐一起耗上一天,这让青青如坐针毡。
“不行了,我得出去一下。”青青起身便要冲出去,却被御轩的大掌搭住了小肩膀。
他语气稍重:“出去作甚?”
青青万分难为情,脸都憋红了,见御轩不肯罢休,遂只得小声对他道:“我要方便一下,行不行?”
“行。”他回答得极为精简,并且还起身预备跟她一同去茅房:“外面不比宫里,我陪你。”
“陪我?我去方便,你个大男人跟着干嘛?”她惊叫道。
他冠冕堂皇地回之:“府衙里都是男人,进进出出的,没个人把风儿,你能尽兴?”
上个茅房而已,还需要尽兴?
“你爱当保镖,那你当吧。”她垂头丧气地妥协了,而后飞快地冲出了们,御轩紧随其后。
青青算是弄明白了,这家伙,表面上表示不再跟她计较关于她偷溜出宫的事情,事实上他心里那口气还没顺呢。
很快,到了晌午,御轩还不肯离开青青半步。青青心里一急,不行,不能让他这么闲着,得给他找点儿事情做才行。
“我饿了。”她软趴趴地跌坐在椅子上,一副饿得头昏眼花,有气无力的样子。
御轩命人准备膳食,青青却以县衙伙食太差,不合胃口为由给挡了回去。
“往常也没见你这么挑嘴。”御轩探索的目光又望了过去,显然不信青青真会在意伙食的问题。
青青耍小无赖,任性地道:“往常那是我不好意思说。今儿实在饿坏了,昨晚没吃,今早又没吃多少,难不成午饭也要凑合吧?”
“你欲如何?”御轩心里清楚,这小妮子指定又要耍诈。由着她,省得让他背个虐待发妻的罪名。
青青立马来了精神:“我们出去街上吃,好不好?”
他拧了拧眉,自己这脸上的狼狈,适合在人前显露?
青青看穿了御轩的想法,于是道:“不就几处淤青,谁还没个摔跤跌倒的时候?没人笑话你。你若真不好意思,干脆戴上个面具得了。”
面具?他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唤门外的丫鬟拿针线不料过来。
不足半刻钟,他就见识到了她口中的“面具”是个什么样儿。就瞧见她拿着剪刀“咔咔咔”几下,利落地将一块米黄的锦缎剪成了一副面具,而且还是严格按照他的脸部五官比例来裁剪的,因为那“面具”一盖在他的脸上,居然与五官配合得天衣无缝!
更夸张的是,她还在面具上缝了了两根儿绳子,直接用绳子栓在耳后,面具就不会掉下来。
“嗯,挺不错的。”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眼中全是对自己的肯定。
御轩一边扯下面具,一边很无奈地笑道:“你哪来这么多怪招儿?”
“我忙活大半天,你不戴?”她有点儿受伤,有点儿失落呢。
他将那副特殊的面具收近袖中,对她道:“东西不错,留着冬天再用,现在天气热不适合。”
“那你不怕被人看到脸上的伤了?”青青歪着头,目光瞅向御轩,似乎在琢磨他的心思。
御轩笑而不答,率先迈开步朝门口走去。
青青赶紧抬起冲上去,绕过御轩,走在他前面。
顶着太阳,两人上街去了。
﹍﹍﹍﹍﹍
话说,庄妃的两只眼睛,那可是随时都盯着县衙,盯着御轩不放的。此番御轩和青青两人去街上闲逛吃饭的情形,不到半个时辰便传到了庄妃的耳里。
庄妃百思不得其解,以御轩的处事作风,断然不会在此刻悠闲起来,莫非是他已经查到了真相?
“詹贺还没消息?”庄妃蹙眉问着自己的心月复宫女月琴。
月琴摇摇头,大抵也知道,月清宫怕是要有麻烦了。连日来,信鸽失踪,派去的得力侍卫詹贺也未曾归来。
庄妃心一横,事到如今,什么暴露不暴露的也顾不得了,如果不及时出手,让御轩当真查出点儿什么,就悔之晚矣。
脚步匆匆地走到自己的衣柜前,稍显慌乱地打开衣柜的门,从最底层的柜子里拿出个胭脂盒儿,将之打开,里面赫然放着用蜡纸包裹得密密实实的一小包东西。
“找个可靠的人,将这东西送进县衙。”庄妃谨慎地将东西搁在月琴的掌心。
月琴不太放心,试图劝劝主子:“娘娘,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事已至此,不冒险不行。若真给御轩查到本宫的头上,甭说本宫遭殃,就是皇上也难以月兑身。魔煞门最近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本宫是不指望了,至于那独孤九成,原就仗着自己乃嫡出正统血脉,向来看不起本宫这一脉。本宫料想他帮本宫也是不太上心。”庄妃心想,若非独孤老贼那一脉太看扁人,她祖上也不会弃了独孤姓,而擅自改姓‘柳’。
月琴劝道:“那独孤九成不是还想要手链儿么?他即便不想帮娘娘,他也得帮他自己呢。”
“谁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甭管他了,本宫这回要自己出手。”等魔煞门,等独孤九成,等得她心里早就不安分了。现在承儿的太子之路上不见光明,却让御轩登上了储君的宝座。她是到了濒临爆发的临界点儿了,索性自己出马。
月琴犹不放心,迟疑着:“可是……皇上那边儿?”
“叫你去你就去!”庄妃不耐烦了。
月琴只得拿了东西,赶紧闪人。
﹍﹍﹍﹍﹍
青青和御轩,二人找了家小饭馆吃了顿家常菜,菜式很普通,不过对于御轩来说倒也新鲜。两人得肚儿圆,准备去散散步,省得撑得慌。
下午的太阳很大,晒得人睁不开眼睛。青青手里撑着把天蓝色的伞遮挡强光,而御轩则是直接曝晒在烈日下。两人没逛多久,御轩的脸上就留下大滴小滴的汗水,汗水从额头上留下来,直渗进眼里,让他睁不开眼。
“刚才不是让你多买把伞?活受罪。”青青摇摇头,真被御轩这家伙给气死了。
御轩抿紧了嘴,随后笑道:“身上没银两了。”
“没银两你还笑得那么开心?”青青被打败了,不由得嘴角轻微地抽了抽,一边将手里的伞撑过去一些以便御轩能够遮住,一边又在嘴里不平衡地嘀咕:“你出门就只带了一顿饭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御轩高兴地将自己高大的身子移了过来,紧靠着青青,而后从她手里夺过伞来由他撑着,一同躲着伞在阳光下漫步。
路上的行人莫不是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找到阴凉处躲避阳光,唯有他们夫妻二人闲闲地晃荡着,使得街上的行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向他们。
不时,还有人发表评论:
“真是俩傻子,这么大的天在外幽会。”
“可别瞎说,小心惹祸上身。那是太子殿下跟太子妃。”
“什么?太子殿下?”某个路人一脸诧异,赶紧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哟,可不就是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下跟太子妃真是鹣鲽情深啊。”
“咦……你们瞧瞧,太子殿下脸上,是不是有伤?”
“可不是吗?好几处呢,脸上青紫得厉害,莫非是太子妃给弄的?”
“极有可能,定是两人吵架让太子妃给打的。太子妃下手也太重了,可惜了太子那张脸。”
“你们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闹不恩爱。”
“哈哈哈……”
众人窃窃私语,掩着嘴巴偷着乐。
稍后,笑声方歇,话匣子又打开了:
“太子殿下定是很宠太子妃的,要不然也不会挨了打,还得出来陪太子妃浪漫。”
“这还用说吗,人家两口子这会儿正是情浓意浓之时,瞧瞧多亲密啊!”
……
街头巷尾的议论声,虽然都压得很低,但还是传入了御轩和青青的耳中。御轩咧嘴笑得很贼,青青则蹙眉一脸怀疑。
“这就是你的目的?在宫里表演还不够,还得出来显摆。”青青摇摇头,表示极端无奈。
御轩也不答话,两只眼睛里眸色忽明忽暗。
待两人在外面招摇完了,回到县衙时,才知道出大事了!
县令安排给两人的房间,此时已经被重兵把手,里面传来相府三公子焦急的声音,好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青青推开门口的衙役,闪身钻了进去,御轩也黑着脸径直往里走。
“哥哥们,怎么了?”青青冲进去朝哥哥们问道。
百里追情赶紧过来抱着自家小妹:“你这丫头终于回来了,吓死三哥了。”
屋内,百里追月则挂着那张招牌式的笑容,他是典型的笑面虎,此刻那笑容下不知又在酝酿着什么。
百里追日在向刚走进门的御轩禀告道:“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有个婢女在您房中毒发身亡,仵作已经验过,所中之毒乃是砒霜。”
“查到是何人所为了?”御轩没有表现得太惊讶,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只是轻声问着百里追日。
百里追日回道:“有些线索,但尚未下定论,需待秦羽孟达二位将军回来再做决断。”
这时,县令惶惶然挤了进来,立马就俯首趴在地上,口中大喊:“请太子殿下降罪,微臣疏于防范,以至让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受惊。”
“你且退下。若本殿查明你不曾参与其中,自然不会怪罪于你。相反,若查到你行为不正,意图不轨,本殿自当不会宽待!”御轩朝县令摆了摆头,直接将县令给打发了出去。
紧接着,百里追日清退了门外的衙役,正欲关门与御轩详谈。
趁着御轩的心思全在这件新发生的案子上面,无瑕盯着青青,青青不着边际地,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门。刚才一路上她都在想,怎样避开御轩,她才方便去天虞山打坐休憩。之前苦于没有借口,正纳闷儿呢,哪晓得一回来就有事情引来御轩的注意力,真是太好了!
只可惜,又无辜断送了一条人命。青青不由在心底唏嘘道。
青青出了门,还细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事况紧急,屋内的四个男人也没留意到青青什么时候溜走了。
这时,百里追日一脸严肃地道:“殿下,很显然是有人冲着您来的。若非您和青青出门,中毒的人,决然不会只是个丫鬟。”
原来是县令家的丫鬟,之前被派到御轩和青青的房中伺候。厨房准备好膳食端进屋时,因为两位主子都出门上街用膳去了,丫鬟偷嘴捞了点儿桌上的食物垫肚子解馋,没想到就因此送了性命。
“此事若跟县衙中人有关,那么我们之前查京城命案之时,寻到的那些线索,会否已经让敌人知道了?”百里追情问道。
沉默良久的百里追月这会儿终于发话了:“不管跟县衙有无关联,都不要紧。太子殿下要的,不正是要让敌人畏惧惶恐,以至于沉不住气么?若有人通风报信最好。”
“话虽如此,可我们的敌人也不是傻子,怎会由着别人说什么都信?”老三百里追情分析道。
百里追日却依旧将目光对着御轩,并将两位兄弟的话综合了一下,接着便对御轩道:“对方若不信,便不会有今日破釜沉舟的一赌。敌人此番没伤到殿下,反而死了个丫鬟,对他们已经极为不利。这之后,他们必定会打乱阵脚。”
“百里兄的意思,京城命案与此次毒死丫鬟的凶手是同一伙人?”御轩平静对问道。
百里追日颔首,道:“定然是同类中人无疑,与其从毫无头绪的京城命案查起,倒不如从今日的丫鬟毒发案着手。”
几人刚谈到这儿,御轩的心月复爱将秦羽和孟达二人匆匆赶了来,简单地向御轩行礼之后,两人开始将自己所见所闻的情形全都禀报了御轩。
“殿下,京城大小药铺,属下们都查过了,最近三个月都未有人买过砒霜。”秦羽道。
孟达补充:“砒霜在我朝乃是禁止贩售的药物,一般正规的药铺不敢贩卖。属下们怀疑有人私制此毒,又查过能够提炼此毒的药材流向,亦未能从中寻到线索。”
御轩听罢,又问及百里追日:“县衙这边的情况如何?当初送膳食进房的下人,以及厨房的厨子可都查过了?”
“下人们全都收押,以待详查。不过以微臣看来,希望不大。下毒之人应该是另有其人,而且极可能是个高手,方能避开众多衙役行事。”百里追日道。
其实,在场的四人心中都有怀疑的对象,不过是苦于现在没有证据罢了。
能在县衙,避开重兵,在相府三公子的眼皮子底下行坏,岂能是一般人所谓?
短暂的沉默后,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准备各自行动了。这时,御轩才发现身边儿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青青呢?”这小妮子,几时又不见了?御轩一脸黑沉,眼里尽是恼怒。现在乃是非常之时,那小妮子如何就是不听话?
百里家的三兄弟也同时一愣,赶紧四处找寻,哪里有小妹的影子?
“来人!”御轩想也不想,大声一喝,召来县衙的衙役,吩咐衙役们赶紧找人。
衙役们领了命刚退下,百里家三兄弟也已经踏出了门准备去揪自己小妹。
却不料,这时,前方“咻”地一声飞来一支小飞刀。
“殿下当心!”追日三兄弟慌忙退回门口,一边挥刀阻击飞来的暗器,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御轩。
“咚!”
刀尖稳稳地扎进了门板里,刀上还扎着一张字条。
御轩从百里三兄弟背后绕到前面,伸手便要去拔飞刀。
“等等!殿下,微臣来就行。”百里追日怕刀上有毒,心急地喊停,而后抢在御轩前面,一把拔下了飞刀,并扯下刀上的字条看了起来。
只见字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城外玉龙沟,魔煞门。
百里追日刚看完,老二老三也将头凑了过去。三兄弟看过之后,才将纸条递给御轩。
依字条上的意思,不难看出,魔煞门的老巢就位于城外玉龙沟。
御轩看了,毫不犹豫,立即命人去通知孟达带兵围剿魔煞门。
百里追日犹豫:“殿下,这送信之人身份不明,难免是敌人转移我们视线的伎俩。他们的目的便是令我们无瑕查问京城命案和丫鬟中毒事件。”
“比起这两桩案子,魔煞门的危害更大。”御轩丝毫不动摇自己的决心。
百里追月也站出来提出质疑:“若字条上所述有假,岂不是让皇上又抓住殿下一个把柄,怪殿下不务正业。皇上可限了殿下十日内将京城命案查问清楚,不然会对殿下的册封大典造成影响。”
御轩本不愿过多解释,可相府三公子毕竟都是他的舅子,与他是姻亲。他若不解释一番,他们指定会不放心,事后小妮子知道了,又得借机来治他。他自然是不怕相府三公子找麻烦,就怕那小妮子胡搅蛮缠,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于是,御轩将纸条摊开在三兄弟面前,指着字条上那唯一的一行字,道:“此送信之人,定是我们熟悉之人,因怕我们认出笔迹,这才改左手写字。”
“左手写字?”三兄弟听罢一愣,凑上去细细一看,太子殿下所言不差。那字条上的字一笔一划当真笔锋颠倒,落笔轻重无度,刻意伪装的痕迹相当明显。于是,三兄弟恍然大悟:“果然如此,的确是左手运笔。只不知这送信之人,究竟为谁?殿下心中可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