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生存守则 101:进宫觐见

作者 : 如小果

午饭后,众人聚在一处,有模牌的,有说闲话的。太夫人只说午睡回了房,转身就把沈氏和容珠叫了去。

屋里多余的人都遣散了出去,只留了容珠的女乃嬷嬷在跟前,也不要人服侍。沈氏也觉得容珠的表现不太正常,只是一直不得闲仔细问问,另外她还有些话要嘱托容珠。

这会子见左右无人,才拉着容珠问:“女婿待你可好?”

不问还没什么,她这么一问,太夫人登时就板起脸来,冷声将嬷嬷告诉她的话说出来。沈氏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太夫人冷哼道:“瞧瞧你教的好女儿,哪有人回门还是处子身?!”

原来,成亲那日,甄紘略喝了几杯酒,加上偶感风寒,不曾想行了最后的礼,掀了盖头,其他人退下之后,他竟把白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容珠一时恼起来,叫人进来收拾残局。自己卸了头面躺下,半夜里甄紘缓过来,容珠却不许他近身,直说他嫌弃她,因此才吐了。

甄紘倒也没勉强她,到了隔天晨起,再要圆房时,容珠竟也不愿,说他浑身脏。甄紘也恼了,只是元帕不交出来却是不行的,因此自己咬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才蒙骗过去。

后来敬茶认亲倒也没出什么事儿,甄家上下只是觉得容珠秉性沉默寡言,其他的倒还满意。甄紘后来一想,也当是容珠年纪小,没经过事儿有些害怕,下午两口子在屋里,那容珠也只当他不存在似的,自己睡自己的午觉。

到了昨儿晚上,甄紘倒是滴酒未沾,而容珠却还是不愿。甄紘也没勉强她,倒是容珠的嬷嬷留心观察,细问容珠,容珠也坦坦然然承认了。嬷嬷也当她是害怕,少不得劝了许久,容珠却冷笑道:“他守了三年的孝期,难道这会子就守不住了?我瞧倒也未必,这屋里几个妖里妖气的丫头,那个是干净的?他不干净,我干干净净的身子何苦给他?他若嫌弃,休了我便是。”

说的嬷嬷脸色大变,再不敢提了,生怕容珠这话传到旁人耳朵里。可若一直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嬷嬷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抹泪:“今儿,纵然是姑女乃女乃要撵了奴婢不让奴婢再伺候姑女乃女乃,奴婢也认了。至此一句,姑爷年纪虽大了一些,奴婢留心看来,倒是知暖知疼的,屋里几个丫头,姑女乃女乃不喜欢,回头寻个由头打发了就是,那时候姑爷倘或有话说,您也是占理儿,可如今成亲不过三天,哪有半句话也不与姑爷说的?就是再知暖知疼的人,这样晾着终究不是法子。”

太夫人怒意又添了几分,挥手叫嬷嬷起来,见嬷嬷哭得甚是伤心,知道她是真心为容珠着想,少不得道:“你虽跟着六丫头去了,却到底是咱们府里跟去的,若六丫头真要撵你走,我头一个不允许!”

说到后面,语气又重了几分,沈氏不由得浑身一颤。抬起头正好迎上太夫人的目光,之前打听的时候,就知道甄紘屋里有几个人。论理这本来也没什么相干的,哪家的哥儿屋里没人?十七八岁就要挑模样好,老实的过去,是免得他们在外头胡闹传出不好的话儿。

就说这府里,上至大老爷,再来韩睿华、韩睿龙,他们没成亲的时候,屋里多少都要放一个。不过是等娶了妻,这些人的去留也就由妻子说了算。韩睿龙身边的人早就被欧阳倩打发了。韩睿华屋里还有个紫苏,只是韩睿华并没有沾染过,韩睿钦因为三老爷管教的严,生怕因为这些闺房之乐耽误了课业,才果断地不许刘氏送模样好的丫头过去服侍。

一般而言,这样的丫头也不过一个两个,甄紘屋里是多了一点儿。只是,容珠模样好,身份高,哪里就压不住那些人?

沈氏纵然有几句话,却不敢说出口了,只垂手而立。

太夫人瞧着容珠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气得不知如何发作。半晌才道:“若你想好好过日子,就多听听嬷嬷的话,她虽不是你娘亲,你到底吃了她几口女乃,她也是实心实意待你,希望你好。”

容珠只是点头,也不看那嬷嬷一眼。

太夫人又朝那嬷嬷道:“以后我只管把六丫头交给你,她若不听你的话,你就直接来回我。”

嬷嬷抹了泪点头道:“谢谢太夫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儿,奴婢虽然是伺候姑女乃女乃的,姑女乃女乃是奴婢的主子,可在奴婢心头,是真把她当亲女儿待,只要姑女乃女乃好,奴婢就满足了。”

以前还在府里,她就没少劝过,可终究她的话不中用,容珠那次会听?说得多了,反而招来不满。太夫人又溺爱她,沈氏又不怎么管她。有时候嬷嬷去沈氏跟前说,沈氏反而怪她编派容珠。

小时候多可爱又招人疼的,身边其他丫头瞧着太夫人、沈氏溺爱,多是捡她爱听的说,嬷嬷想撵了那样的丫头出去,却是做不得主的。长大了,不过性子跋扈些,可嫁了人到了婆子,哪有还像在娘家那会子的?

嬷嬷忍不住唉声叹气,太夫人面若冰霜,又训斥了好一会子。直到容珠保证,不会再晾着甄紘,太夫人才打住话。

再瞧容珠不复先前精神,又忍不住伤心起来。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说了几句体己话,才放了沈氏和容珠母女去叙话。

卢氏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午饭后便回屋里躺着了。欧阳倩也呵欠连天,可终究是容珠的亲嫂嫂,见沈氏和容珠从前头路过,便叫牡丹扶着赶着去。

安静茹一直在花厅招待客人,瞧着叫丫头倒茶续水,偶尔与秦氏、汪氏闲磕几句。三人站在窗前,见欧阳倩巴巴地朝容珠和沈氏赶过去。

秦氏忍不住说了一句心里话:“容珠妹妹倒叫咱们刮目相看了,也不知她和妹夫是怎么相处的?”

汪氏笑道:“还能怎么处?你和大爷当初是怎么处的?”

秦氏闻言臊红了脸,瞪了汪氏一眼道:“不过我们妯娌私底下说句闲话,我瞧着容珠妹妹这性子与妹夫怕是难相处愉快了。”

汪氏怕她继续说下去,忙打趣儿笑道:“有几个能像咱们华哥和三弟妹,好得蜜里调油,一时不得见就牵肠挂肚,连我们这些过来人瞧着也臊得慌,他们倒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这能耐,这功夫,可是你和我能比较的?”

安静茹委实无辜,新婚那会子,她和韩睿华貌似没这么好吧?

秦氏一听,见汪氏这般打趣安静茹不见安静茹恼,也就丢来先前的话,和汪氏一起打趣她。弄得安静茹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反驳她们,要怪就怪韩睿华偶尔不注意场合的某些动作。

这里妯娌三人说得畅快,那头模牌的也热闹,到了日落时分,就早早开了晚饭。容珠和甄紘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告辞出去。

倒是有一事儿,外头的一位五婶婶拉着安静茹,低声道:“你九婶婶……”

话没说完,旁边有人推了推她,只管使眼色,这位五婶婶说了一半,又打哈哈笑道:“回去吧,今儿又劳累了你一天。”

安静茹留了心,回到屋里叫赵嬷嬷明儿出去问问,莫不是夏氏又要闹什么?自从上次被族里找去说了话儿,夏氏就再也没踏进府里一步。可那样的人,若果真识理,就不该闹什么!

何况……安静茹抬起头,荣恩轩的书房灯亮着,窗户上映着韩睿华的在灯下写字的影子。他如今在家,可不是叫他难做?

赵嬷嬷道:“奴婢倒没听到什么风声,如今三小姐的婚事已经定了,她本来就不占理,杨家在青州,她还能跑去青州混闹不成?”

安静茹倒不是担心这个,“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特别是遇上胡搅蛮缠的,谁能理得清?”

她嘴里什么话说不出来,就像欧阳倩说的那样,本来是无心的话,被有心人听见,意味就完全变了。

隔天一早,安静茹和姜氏刚走到寿禧堂外,门上的婆子就慌慌张张跑来禀报:“宫里的戴公公来了!”

戴公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姜氏疾步进了正屋,婆子一边见礼一边又道:“请英国公府的人也来接旨……”

安静茹忙打发赵嬷嬷去请。

太夫人禁不住叹道:“该来总会来。”

又命人去请了二老爷和三老爷接待戴公公,韩睿华一早就走了,韩睿龙沐休在家,大约两盏茶的功夫,韩明德和王氏赶来,几位有官职爷们的皆穿了官服,有浩命的皆换了浩命服,其他女眷则穿的比平常正式一些。

收拾妥当,太夫人着人去问,在前院明堂接旨。姜氏和沈氏扶着太夫人,安静茹等儿媳妇辈的紧跟其后。

到了明堂,太夫人身份最高,在前头领着一家大小跪了一大片。戴公公这才展开明黄色的圣旨,众人屏住呼吸,只听得戴公公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国公府一品浩命……”

果然是该来的还是来了,五日后辰时,从北宫门进宫觐见。太夫人、姜氏、沈氏、王氏四位浩命以及容惠、容琳两位姑娘,另每人身边可带一位近身伺候的嬷嬷……

太夫人领着众人谢了恩,姜氏和沈氏搀扶着她起来,从戴公公手里接过圣旨。是圣旨,便是由皇帝下达的,而非皇后娘娘下的。

二老爷、三老爷、韩明德又留戴公公吃茶,戴公公婉言谢绝,只说皇后娘娘还等着他回去回话儿,二老爷便将预备的茶水钱送到戴公公手里。戴公公不留痕迹地收了,朝太夫人及几位老爷夫人行了一礼道:“恭喜贵府,此等荣幸还是咱们大周朝头一例呢!”

他这话看似说得没什么,仔细一琢磨却琢磨出另外的味儿来。叫人由不得背脊生出凉意,韩家的隆恩本来以盖过京城许多人家。

几位老爷亲自送戴公公出去,太夫人将圣旨交给旁边的沈氏,一会子交给二老爷保管。

众人簇拥着太夫人回到寿禧堂,一一落座,因为容惠和容琳也能进宫,容琳没过来,那些丫头少不得用羡慕的眼神儿看容惠。容惠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刘氏一颗心已经不知飞到了哪儿,王氏只是叹气,其他人也不说话,一时之间只能闻见茶杯茶盏儿相碰发出了细微声响。

隔了半晌,太夫人抬起头来,看了看众人,朝安静茹问道:“衣裳能赶制出来么?”

熬夜加班也要赶,安静茹点头,“能赶出来。”

太夫人又道:“还是做的精细些,进宫无论如何都不能失礼的。”

王氏忍不住落泪,又生怕人瞧见,忙擦了,强作笑颜道:“我那里倒有几个针线上不错的丫头,一会子就叫她们过来。至于首饰,我预备吧。说不准,我还能给她预备的就剩这一次了……”

说到后面终是没忍住,眼眶一红,眼泪跟着就落下来。惹得刘氏也伤心起来,容惠瞧着,忙走过去劝。温声细语的,明明眼眶儿也红了,却没掉下一滴泪来,还撑着笑道:“……总之女儿都是要嫁人的,不能在娘身边尽孝,好在还有十妹妹……十妹妹虽然年纪小,却也可以在娘跟前说话解闷。等嫂子添了侄儿,娘身边就更热闹了……”

太夫人也禁不住伤心一回,然而,事已经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

接下来的几天,安静茹除了料理府里的琐事,便是和一众丫头嬷嬷忙着做衣裳,几乎每晚都是三更天才睡。韩睿华沐休,安静茹都忙得只有吃饭睡觉时才能见到他。

到了第四天,最后一点儿活计终于完了。安静茹把两件衣裳送去太夫人看,又叫了容惠和容琳试了试,倒没有要修改的地方。太夫人很满意。

因为忙着一件事儿,其他事儿倒耽搁了。紫苏还有几天就要出嫁,祥叔来了一封信,大抵意思是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回来。春香的父亲是没法子了,春香那位十三岁的妹妹,倒是找到了,好在年纪小,老鸨还在教,因此祥叔便用七百两银子替她赎了身。

卖身契如今在祥叔手里,春香他哥哥也奈何不了。少不得与欠银子的东家签了几辈子的卖身契,本来还算是富足的人家,就这样没了自由身。

春香知道后,又伤心了一回。

紫苏瞧着也惋惜,可想来,“这也并非你的错,你哥哥惹下的事儿,便是你去了,又如何?如今你妹妹找到了,要紧的求求三女乃女乃,叫祥叔将你妹妹带来,等我出去了,三女乃女乃身边横竖是缺人的,叫你妹妹进来,你们姊妹的在一处倒比我孤身一人,没个可照应的亲姊妹兄弟强。”

春香哭道:“我何尝不知是我哥哥混帐,好好的家就这样败了……”

紫苏见她情绪好些,又道:“三女乃女乃身边,如今年纪大一点儿,稳重一点儿就是品翠了。亏得咱们三女乃女乃不是那讲究的人,身边人多人少也不计较,可如今三女乃女乃事儿多,一个品翠、一个赵嬷嬷,哪里忙的过来?三女乃女乃待你这样好,切莫这样伤心了,本来咱们府里又遇上了几件事……你这样,愈发显得三女乃女乃身边没人可用。”

春香擦了泪,抬起一双泪眼,“我那里没想到这些?只是想着家里的事儿,少不得伤心,叫姑女乃女乃瞧见,反倒添乱。也罢,三女乃女乃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少不得你走了之后,我就出去。只是如今这模样,叫姑女乃女乃天天儿瞧着,反倒难过。”

说罢,果真忍着没哭了。

这一日,五更天的时候,安静茹便起了床。姜氏等人进宫的事儿昨儿就安排下来,今儿他们起来,皆要按品级着装,不同接旨那日,只换了衣裳。且进宫只能早点儿去,在北宫门外等着时辰到了进去,却不能迟。

因此,安静茹早饭也没吃,就叫赵嬷嬷等人打着灯笼到荣景园。姜氏屋里已经灯火通明,正屋门开着,姜氏已经着了浩命服,崔嬷嬷正在给她梳头戴大妆。

安静茹上前见了一礼,姜氏便道:“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去瞧瞧蕙丫头预备的怎么样了。”

刘氏是不能进宫的,大周朝的制度,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正妻才可封为浩命,所谓妻凭夫贵。韩家的几位浩命,皆是因为丈夫继承了爵位,因此正妻便可封浩命。如果这一回容惠选上了,破例封了刘氏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么个情况下,刘氏倒不稀罕如今就封,横竖也要不了几年,三老爷熬到正三品,这浩命她也少不得是有的。

刘氏在容惠屋里,容惠已经换了衣裳,两位嬷嬷正在给她梳头,刘氏捧着首饰匣子,禁不住将里头容惠带过的拿在手里细看。她不用进宫,也不怕哭红了眼叫外人瞧见,因此又毫无顾忌地抹了一回泪。

安静茹劝了好一阵,她才渐渐止住了,拉着安静茹的手道:“总觉得心神不宁,我的儿去了竟好像不能回来似的。”

安静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不管是容琳还是容惠,都有伤心的人。倒是容惠,语气平静,“容琳妹妹年纪倒比我小些,理论起来,我也不比她差!”

安静茹暗惊,刘氏明显没听出容惠话里的意思,又抹了一把泪道:“你那里比她差?我这会子倒希望你模样不好,性情也不好,样样都不好才好!”

容惠没说话,只是目光坚定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影儿。安静茹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一时竟呆住。耳边不由得回想起欧阳倩说过的话,容琳去了,王氏难免伤心,伤心之余若是被人挑拨两句,就很容易对王妃,对太夫人甚至是姜氏产生芥蒂。这后宅的女人,都是不能小瞧的。

容惠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儿么?这个女孩儿本来就十分懂事。安静茹觉得眼眶湿润,这冰冷的韩家,其实也有很多温暖的东西。

外头天儿灰蒙蒙就要亮了,容惠刚刚收拾好,太夫人那边就打发婆子过来请,刘氏这才忙着把泪擦干了,叫来自己身边最倚重的李嬷嬷,叫她今儿陪着容惠进宫。

到了太夫人屋里,沈氏和太夫人也已经按品级着了大妆,安静茹叫人传饭,又去隔壁屋里帮着摆碗著。

今儿进宫是指明了每人身边可带一位服侍的嬷嬷,横竖姜氏、沈氏、王氏、两位姑娘都能照顾太夫人,因此也无需安静茹媳妇辈的或者刘氏跟着去。

至于刘氏,太夫人不叫她去,更担心的就是她那脾气,万一殿前失仪,可就又落下把柄了。

容惠随太夫人一起坐了,沈氏和姜氏也都坐下。刘氏伤心,太夫人叫她旁边坐着,安静茹在跟前伺候她们四人吃饭。只是,大伙胃口都不太好,只有沈氏喝了两碗粥。

饭后,外头已经亮起来,门上的婆子领着王氏和容琳过来。韩睿华和韩睿龙护送一众女眷进宫,天大亮便出门,一共六辆马车,浩浩荡荡穿过子午街,朝北宫门而去。

安静茹从垂花门返回来,走到哪里就觉得哪里都静悄悄的,忍不住叹口气,品翠琢磨着低声道:“不是还有两位县主么?咱们家的姑娘,哪里及得上两位县主身份那般尊贵?”

安静茹没说话,却想起容惠临走时深深望了刘氏一眼。就在刚才,还拉着安静茹低声道:“请三嫂子替我告诉我娘,这辈子不能在她跟前尽孝,下辈子就变作男儿身,一辈子在她跟前……”

她分明是已经做好了,这一去便要留在宫里的打算。

安静茹觉得难受,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却走到三房那边。

卢氏正好挺着大肚子走来,瞧见安静茹忙远远儿喊了一声,安静茹忙擦了泪,又拍了拍脸,这才朝卢氏走过去。

卢氏很是担心地朝刘氏屋里望了望,道:“我竟不知该如何劝我婆婆……”

安静茹亦说不出话来,刘氏纵有万个缺点,可她的优点确实叫人动容的。

“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卢氏也模不准,“我这小姑子,温温柔柔性子和顺,我嫁来的时候不多,却也由不得要心疼她。在娘家那会子,爹娘身边只我一个女孩儿,从小到大都是被惯着的,如今好容易有个妹妹可疼了,却没疼几天,她就要……”

说罢,眼眶儿也红了。卢氏也曾读过书,明白这也算是皇恩的一种。然而这种叫人生离的皇恩……若容惠是个不招人疼得,去了也就罢了,不过伤心一两天,可她那样好。娇滴滴的女孩儿,果真去了西北蛮夷之国,且不是要香消玉损?

旁边的人见她,忙劝道:“四女乃女乃紧着身子些,哭多了对胎儿不好。”

卢氏勉强止住泪,望着安静茹道:“三嫂子陪我去瞧瞧我婆婆吧。昨儿我仿佛听见,婆婆和公公拌了几句嘴。”

三老爷倒不是那冷血的父亲,大抵是被刘氏缠烦了,安静茹点头。

两人并肩到了刘氏正屋,屋里静悄悄的,刘氏歪在榻上,屋里一个丫头坐着做针线。见安静茹和卢氏,忙放下针线走来见礼,又低声道:“三夫人昨儿一夜没合眼,这会子好容易才眯着了。”

安静茹和卢氏只得退出来,恰好一位要回事的管事婆子招来。卢氏便道:“三嫂子忙吧,我回去歇歇。”

这个上午,安静茹一直都在忙,先是日常杂事,后又让品翠和赵嬷嬷、夏香等丫头陪着,拿了各处存放东西的库房钥匙,去各处库房瞧了瞧。那些账目本来就有些不清不楚,安静茹一直想理出来。

有些东西不能用了,清理出来好抹了帐,有些东西几漏了,本来是有的,因为账目上没有,要用时又置办了。林林总总,一个上午就在库房里穿梭。这样的忙碌可以叫人不必去想其他。

快到午时,随着太夫人他们去的人,回来了一个,说宫里赏了午宴。

紧接着,徐家送来了贺礼。

安静茹忙抓着回来禀报的婆子问:“可知是咱们家那位姑娘?”

婆子摇头道:“奴婢在北宫外的广场上,是宫里的女官出来传的话,奴婢们没敢细问。”

“二爷和三爷呢?”

“二爷和三爷本来不进宫,后来又传进去了。”

安静茹叫厨房备了些吃食跟着婆子一起带去,他们要在哪里一直等到太夫人他们出宫。

午饭也无甚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叫撤下去。刚刚吃了一口茶,又有人送来贺礼,安静茹少不得一一见了那些送礼的婆子,虽觉得这些贺礼看起来格外刺眼,却还是要将回礼安排下来。

好在不过几家,欧阳倩午后没事儿,也跑来这边瞧。看着那些送礼的人家,禁不住蹙眉道:“竟是都与徐家有些交情的。”

安静茹对这些大户人家之间的关系没有欧阳倩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明白的多,却忍不住咬牙,这徐家未免做得太过张狂了!

“我之前在娘家时,听我母亲说过,前朝也有这样的例子,一旦选上了,姑娘就要留在宫里。太夫人他们没有回来,可见是叫他们陪着咱们家选上的那位姑娘坐在一起吃最后一顿饭了。”说完,欧阳倩也叹了一声,“不知是咱们这边的容惠妹妹,还是那边的容琳妹妹。”

既然刘氏和王氏都舍不得,却也太死心眼儿了,从亲戚里选个模样好的送去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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