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茹和刘氏回避到了隔壁,一边吃茶一边闲话,空闲的时候,听得太夫人那头说的话。刘氏忍不住笑出来,低声道:“甄家也确实不识趣儿,太夫人已经这般说了,倘或他们还不能明白,可就真正愚昧之极了。”
太夫人暗示甄紘,中秋节将近,叫甄紘将容珠接回去。她是新妇,头一年在婆家,如论如何这样的团圆节也不能缺席的。
甄紘正襟危坐,恭恭敬敬道:“晚辈今儿来也是为这事儿,家母昨儿不幸得了风寒之症。”
太夫人脸色微变,方才寒暄时,甄紘倒没这个意思,现在太夫人稍稍暗示一下,他便说甄夫人病了。婆婆病了,为人儿媳的自然该在跟前伺候,甄紘这样说,分明是暗怪容珠回了娘家就没想过夫家,竟然连婆婆病了也不曾知道。
太夫人浅笑道:“好在你今儿来了,否则我们还不知道。”
又叫来如意,叫备了些东西请甄紘带回去,“我们家事儿多,这些日子亲戚们也不大走动,你岳母也病的厉害,东西你就带回去,权当是我们去看过了。”
甄紘起身谢过太夫人,外头人来传话,二老爷回来了。甄紘作为女婿,于情于理也该去见见岳丈大人。太夫人叫人领着过去,又叮嘱了一句:“吃了午饭再回去。”
甄紘拱手道:“谢太夫人心疼,只是家母生病,晚辈实在不能在外头耽搁。”
他一个男人那里就懂得伺候生病甄夫人,反正不管怎么说,听着都是包含责怪容珠这个儿媳妇的味儿。甄紘一走,太夫人就气得变了脸色。
容珠回来的时候,本来占理的还是容珠,毕竟甄家不像话,竟然让丫头怀孕了。正妻还没有生出嫡长子,那里就有丫头先生子的理儿。结果甄家立马就给了丫头落胎药,没有要这个孩子,来接容珠的时候,太夫人又气之前上门的是甄夫人。
本来也是,儿子媳妇一对小夫妻吵吵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偏偏第一次就是婆婆上门。明着是抬举儿媳妇,希望这门亲事真的能对两家都带来好处,可实质上却将容珠推向更难的境地。
太夫人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牵着鼻子,处于被动的时候。气得又留下容珠,后来倒好,甄家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弄得韩家着急起来。
刘氏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道:“所以说,咱们这这样的人家,娶媳妇嫁女儿,都要慢慢儿议亲,议亲说是议,其实就是打听。对方的人品相貌,家里的情况,还有家里长辈的为人做派。这是缺一不可的,门楣自然要匹配,可若是果真为子女着想,选个人品好的,家里长辈好相处的,只要日子过得舒坦,家底不薄,门楣倒是其次。特别是女儿,养了十几年,到了别人家,做娘的本来就舍不得,若是不认认真真地选个好的,亏得难道是别人?横竖吃苦的都是自己的女儿。”
这话虽然暗暗讽刺沈氏娶媳妇、嫁女儿都处理的不太好,但刘氏说的道理安静茹确实赞成的。卢氏出身虽比安静茹高,但比不得欧阳倩。容珠嫁的比容惠好,可就甄夫人和孙二夫人的为人目前来看,孙二夫人确实强过甄夫人。
好吧,安静茹并非是说大户人家就一定没有好的,而小户人家就一定是好的,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陆青苑出身也不低,但人家就明明白白,安静茹在她面前就自愧不如。而安静茹,若不是多活了一世,懂得了约束自己,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
太夫人派了人去帮着容珠收拾东西,又叫容珠到她跟前,软的硬的该说的都说了一遍,叫她好好儿跟着甄紘回去,既然成了亲,就要好好过日子等语。
说这话的时候,安静茹已经回到荣恩轩,是品翠从那头过来,笑着说:“六姑爷把六姑女乃女乃接走了。”
春香闻言,叹口气道:“也不知这一次六姑女乃女乃能住多久,我琢磨着怕是要不了多久,六姑女乃女乃又要回来。”
品翠没搭腔,安静茹给了春香一个眼神,叫她别乱说话。横竖容珠能跟着甄紘回去,快些和甄紘圆了房就好,否则甄家说不定真的要把容珠退回来。
容珠是正妻,传宗接代生孩子,是她的责任,如果她不愿意,甄家要另娶也不是没道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甄家是大周朝目前仅有的世袭罔替两大家族其中之一,这嫡系长子尤其重要。一般人家尚且嫡庶分明,何况更为讲究的大户。
真到了那时候,甄家不但和韩家结仇了,韩家的人走出去就真正只有被人看笑话的份儿了。韩家未出阁的姑娘,人家怕是也不敢要。要了说不定还要和韩家结仇,还是不要的好,这样虽然没有姻亲关系,却不会结仇。
正说着,管事婆子来回,秋裳送来了,安静茹叫拿进来一一看过,便叫管事婆子派发下去。管事婆子从衣裳里拿出一匹锦缎,笑着道:“这是作坊老板娘孝敬三女乃女乃的,奴婢瞧着料子还行,质地柔软,可以给哥儿做些贴身穿的衣物,那老板娘又是诚心孝敬三女乃女乃,奴婢几番拒绝,她非要奴婢带回来,说是三女乃女乃若是不喜欢,就随便赏人。”
安静茹看了看,料子手感很好,但并非十分珍贵的东西,想来府里上下的衣裳都是在一个地方做,为了保持这种合作关系,送些东西也正常。不过,沈氏的例子还摆在哪儿,安静茹抬头笑道:“东西是好,我就收下了。”
随即叫春香去取些银子来,朝管事婆子道:“一码归一码,本来我也打算买些料子的,既然这个合适,就当是我买下的,银子就劳烦妈妈给老板娘送去。只要以后我们要的活计,她们好好做,我们仍旧是在她那里做,不会轻易换地方。”
管事婆子自然明白安静茹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也未必太过小心了。眼里不觉流露出几分轻视,毕竟年纪小。
安静茹一目了然,淡淡笑道:“小心些总是好的,小过失慢慢累积起来,就好比一团线,本来不起眼,但若是线越来越长,就越滚越大,到时候就是想藏也没地方可藏了。”
管事婆子面色一顿,明白安静茹是在敲打她,忙道:“奴婢明白,谢三女乃女乃提点。”
安静茹笑了笑,挥手道:“我也乏了,妈妈下去做事吧。”
管事婆子领着几个丫头将衣裳搬出去,安静茹觉得有些乏,便去榻上歪着。想了想让品翠将赵嬷嬷叫进来,实在不想沈氏这样的事儿再发生了。可又担心因为沈氏这事儿上面的没细细追究,反而叫这些管事婆子们觉得韩家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她们做了什么,也没人敢把她们怎么样。
“留意盯着她们,若是发现了,立马告诉我。”
赵嬷嬷点点头,安静茹又道:“嬷嬷年纪大,品翠和春香倒是稳重的,以后多带着她们些,她们也好给你分忧。”
赵嬷嬷笑道:“谢姑女乃女乃疼顾奴婢。”
正说着话儿,外头小丫头喊了一声崔嬷嬷来了,紧接着帘子撩开,崔嬷嬷走进来。安静茹忙下床迎接,请崔嬷嬷坐下。崔嬷嬷朝安静茹见了礼,就着杌凳一小半坐下就笑道:“夫人吩咐奴婢过来给姑女乃女乃说一声,中秋节夫人就不去王府了,她病着没得把病气带去王府,就让三女乃女乃预备预备,十四这天去拜见王妃。”
王爷不在京城,十五这天王妃还是要带着郡主、世子进宫请太后娘娘的安。如果王妃不去,问题就大发了。
“我知道,还说着这就过去看看母亲,倒叫嬷嬷又跑一趟。”
崔嬷嬷笑道:“夫人特意打发奴婢来,就是不想三女乃女乃东奔西走的,三女乃女乃才有了身孕,头三个月最是要小心着。夫人那里三女乃女乃就放心吧,奴婢会好好照顾夫人,只是,夫人这一病,大老爷前儿在太夫人屋里守了一夜,身子也不大舒坦。倒是大老爷那一块儿,才真正叫人忧心。”
安静茹想了一回,今儿请了太医来,“太医是如何说的?”
“还能如何?横竖叫小心些养着,大老爷的身子本来也比不得旁人。”
大老爷那模样,安静茹还真不好过去侍奉,只能多问问,让韩睿华有空多去跟前伺候。崔嬷嬷犹豫了一番,道:“还有晨哥儿,夫人和老爷都没心力管着他,好在晨哥儿乖顺懂事。”
安静茹不由得抬起头,只见崔嬷嬷端着茶杯低头吃茶,不知道崔嬷嬷这样说是不是有什么暗示?其实晨哥儿现在也无需姜氏花太多精力去管,他白天去海棠阁跟着先生读书,先生偶尔放假,没有事儿他就在书房习字。
说真的,才六岁的孩子,能这样用功实在少见。晨哥儿读书之后,就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太过懂事听话,就让人觉得有拔苗助长的嫌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儿。
安静茹笑道:“嬷嬷辛苦了,也幸而有嬷嬷嬷在。”
“伺候夫人、老爷是奴婢分内的事儿。”
说了一会儿闲话,崔嬷嬷吃了一盏茶,才告辞回去。安静茹吃了午饭,又午睡了一会子午觉,醒来后便吩咐小厨房做些月饼出来。府里中秋节的事宜太夫人吩咐给了刘氏,安静茹就不用管了,只是叫管事婆子去刘氏那里听刘氏吩咐。但要送去王府的东西,去年是姜氏料理,今年姜氏病了,就该安静茹来料理。
比照着去年的礼节单子,安静茹预备下来,傍晚请安的时候顺道拿给姜氏看了看。姜氏点点头,看着安静茹道:“以后晚上天黑了就别过来了,横竖屋里丫头婆子不少。”
这是要免了她晨昏审定的规矩?安静茹笑着道:“儿媳也不是不放心嬷嬷她们照顾母亲,说起来她们反而比儿媳照顾的好。只是儿媳年纪小,还想母亲能多多指教。”
照顾姜氏实在是说不上,但安静茹现在并无什么反应,除了偶尔觉得累,并没有不舒服的。如果姜氏免了她晨昏审定,太夫人那一块……安静茹是没指望过太夫人将她与其他人等同看待。就像当初卢氏怀孕,刘氏想免了卢氏请安的规矩,卢氏婉言拒绝是一样的。
姜氏嘴角扬起一抹笑,嗓音柔和了几分:“既然这样,以后早上不用那么早,晚上就早些过来。量力而行方可,不必勉强自己。”
竟和陈氏一个语气,安静茹倍觉温暖。服侍姜氏吃了药,外头天快黑了,姜氏便叫她回去。
目送安静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面,姜氏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崔嬷嬷深知姜氏的担忧,笑着温声道:“三女乃女乃到底是有孝心。奴婢冷眼看来,三女乃女乃也是明白人,夫人待她如何,她心里哪里不知道。”
天黑后韩睿华回来,安静茹就说了十四要去王府的事儿,现在看来,也只有她一个人去,韩睿华颇为不放心。虽然韩国公府到王府不算远,但也要穿过两条街,想了想道:“我送你去,下午接你回来。”
“哪里就那么厉害了?你若是如此,母亲知道了,还当我怎么了呢。”
韩睿华眉头深锁,安静茹想了想笑道:“要不我让容惠陪我吧,三婶婶怕是不得闲,再说家里也离不得人,这样的节气礼尚往来的事儿不少。”
容惠温柔端庄,韩睿华这才点点头。安静茹带容惠去王府,王妃和容惠本来就是姐妹,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就当妹妹想姐姐了去看看。
十三这天,安静茹就和刘氏说定了,刘氏那里不愿意,容惠马上就要嫁人,嫁了人之后再出来交际应酬就是人家的儿媳妇。做儿媳妇的娘家的势力越大,她的日子就越舒坦。刘氏这辈子就输在娘家弱的这项上。
如果她的娘家有姜氏的娘家人那么厉害,就是太夫人不喜欢她,沈氏当年也不敢那里明显地,不顾钦哥的死活。这就是所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女儿多了舅家这一层可依仗的关系,看似不起眼,但关键时候一定会排上用场。
说定了这事儿,接下来就是下帖子请人了,正忙着外头门上的人送来了孟家的帖子。安静茹看过,想来下午没什么事儿,就去看看她。这一晃又是好些天,不知道她屋里的事儿解决了没有。本来早就该去了,偏偏身边事儿多一直不得闲。
但安静茹没想到,到了孟家,还见到了贺家的人。
陆青苑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似笑非笑道:“……那日回来之后,我就与我婆婆说了这事儿,我公公婆婆自然气坏了,叫了他过去训斥了一顿。第二天就将贺先生找了来,那贺先生果真是个无赖,非要说女儿被他沾染了,现在出去还怎么嫁人?我公公更是气得打了他一顿,罚了他不许出门。一直到秋闱下场,给了贺先生一笔钱叫贺先生带着那丫头走。这是我婆婆的意思,我公公觉得贺先生敢这么做,就是不怕丢人现眼的,且这样的无赖有了第一次就保不准后面还有多少次……”
因此孟老爷就直接叫人把贺先生的女儿送回贺家族里去,贺家就在西京,离京城不远。贺家本来是书香大族,但到了上一代,有位被人说成不学无术的子弟跑去参军,好不好叫他混出了个名堂。如今是西京总兵大人,西京历来被称作京城的门户,是京城正西方的军事重地,一旦西京被敌人攻克,大周朝的根基就差不多要动摇了。
虽然出了这么一位重臣,但贺家仍旧以书香门第自居,族里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读书,走科举仕途这一条路。那总兵大人的出身也不太好,在贺家族里说不上什么话,不过后来功成名就,身份才提高了。
正好总兵大人回京述职,今儿登门拜访。
“……就是为这事儿事儿道歉的,希望我们别张扬出去,好保全贺家的名声。”毕竟贺家族人出了这样的丑事,那贺先生还教过学生,为人师表做出来,比一般人还混帐。
“贺先生呢?”
陆青苑耸耸肩,“我们家把丫头送回去,他哪里还能在京城待下去,如今八成是被贺家族人带回去了。”
贺家注重名声,贺先生肯定没好果子吃,至于他女儿,怕是也活不成了。已经失去清白,贺家是绝对容不下。
“既然这样,你还愁什么?”
陆青苑又深吸一口气:“我夫君,他心里大概会怪我了。”
安静茹愣了愣,随即宽慰地笑道:“想来令尊令堂也给他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怪你做什么?你也是为他好。”
陆青苑道:“你是没见过那丫头,见过了你就知道了。”
安静茹当即明白,笑道:“模样再好有什么用?她自己但凡有些能耐,就该想法子别让她父亲摆布。”
如果在没有失去清白之前,她就回去找贺家族人寻求庇护,也不至于如此。虽然这个时代,讲究的人家养女儿都是足不出户的,但贺先生家里的情况肯定不好,教养怕是更谈不上。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成了孟大爷的启蒙先生。
陆青苑笑了笑,问起安静茹怀孕的情况,陆青苑的憔悴多半是害喜造成的,安静茹还没有一点儿反映,她就羡慕的不得了。
“如今这日子是想吃的吃不了,不想吃的偏偏要吃。”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事儿来,“本来下帖子是请你十六这天来我这里坐坐,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
因为之前安静茹给她出主意时就说过会很快就去看她,耽搁到今日,安静茹都觉得不好,“都怪我,本该前几日就来。”
“我也知道你家里事儿多,偶尔听我公公说起,说朝廷怕是要有大的变动。”
陆青苑没上深处说,安静茹也没细细打听,女人之间可以八卦,但不能妄议政事。可外头男人出了事儿,后宅的女人却要受到牵连。
又闲聊了一会子,孟夫人那头在待客,但安静茹来了也该过去问个好。便叫陆青苑陪着一起去,陆青苑稍稍犹豫点头答应。
总兵大人在族里排行三,贺三夫人已经五十多岁,前面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从小就到军队里跟着父亲大人。后来快四十岁的时候生了个女儿,也就是贺三姑娘。贺三姑娘打小就受尽宠爱,就连贺三老爷也特别偏疼她。
贺三夫人对这个女儿更是宠溺无比,不过就如陆青苑所言,贺三姑娘虽然不在京城,但名声却远播京城。今儿得见,果然是一流人品相貌,所言不虚。
孟夫人笑着介绍,“这是韩三女乃女乃。”
贺三夫人目光多有差异,禁不住上上下下使劲看了安静茹好几眼。弄得安静茹有些莫名其妙,猛然间反应过来,贺家原本是要和韩家结亲的。
想到这里,也不由得将目光落到贺三姑娘身上,贺三姑娘微微一笑,得体地福福身道:“见过韩三女乃女乃。”
安静茹回了一礼,孟夫人笑道:“这位是贺三姑娘。”
看样子孟夫人和贺三夫人相谈很愉快。到底贺家的人不糊涂,这事儿虽然惊动了贺家族里人,但贺家倒也感激孟家。幸而事情没被贺先生闹起来,贺家的面子是保住了。论理分出去单过,就和族里没多大关系,不过外人说起提到的就是贺家如何如何,绝对不会只说贺先生如何如何。
陪陆青苑也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话,天儿黑的早,安静茹随着贺三夫人、贺三姑娘一同告辞出来。
安静茹是没注意到,上了马车春香却嘀咕道:“咱们之前也没见过贺三姑娘,那贺三姑娘盯着姑女乃女乃的眼神好生怪异。”
孟夫人介绍时说的是贺三姑娘,那就是说贺三姑娘还没出阁,如果出阁了,贺三夫人也不会带着她出门走动。安静茹心里怪怪的,想着上马车前,陆青苑投来的歉意目光。
回到府里,便先去太夫人屋里请安,正好遇上欧阳大女乃女乃在屋里陪太夫人说话。欧阳大女乃女乃眼眶儿微红,太夫人也颇为难过似的。而随后进来的欧阳倩,身后跟着许嬷嬷等人,提着包袱之类的东西。
太夫人拉着欧阳倩的手,叮嘱道:“回去了劝劝你母亲,别因此伤了身子。”
欧阳倩点点头,欧阳大女乃女乃起身告辞,随着欧阳倩一起离开。
安静茹请了安,也没细细打听,还是回到屋里听品翠说起。欧阳家的太老爷染了病,欧阳家已经开始预备后事,欧阳倩这一趟回去,大概是见欧阳太老爷最后一面了。
安静茹没想到欧阳家一直没人来看欧阳倩是这么个缘故,可消息也该早些送来才是。大概也担心欧阳倩知道后伤心难过,动了胎气吧。安静茹依稀记得刘氏说过,欧阳太老爷已经世袭到最后一代。也就是说,欧阳太老爷如果没了,欧阳家现在居住的宅子还有永业田都要被朝廷收回。
果真是这事儿,欧阳家现在才把消息送来,看样子是真的不行了。
换了衣裳去看过姜氏,一夜无话不提,隔天一早就开始安排马车,将要带去王府的东西装上车,见过姜氏和太夫人,领着拾掇了一番的容惠上了马车。出门的时候,韩睿华回来了,安静茹对他实在无语,昨儿还去了孟家呢,也没见怎么着。
但韩睿华坚持要送她,她也没意见。只是容惠掩嘴好笑的模样,弄得安静茹微微红了脸。韩睿华身穿官服,骑着一匹棕色骏马,好吧,安静茹承认很养眼。颇有些童话故事里王子的味儿,想着想着自己倒笑起来。
容惠道:“三哥本来就是心细的人,生怕这路上三堂嫂磕了碰了,特意在前头开路。”
那里需要这样,韩家的马车走出来一般人瞧着也要让道的,大周朝这样的规矩要求严格,安静茹出门乘坐的马车不如太夫人、姜氏他们,但也不是以前安静茹出门能坐的那种规格。
但容惠的话听着很舒服。
到了王府角门,安静茹从马车里下来,韩睿华已经将骑的马交给房门上的人。王爷不在府里,徐侧妃病了,王妃一人照顾三个孩子不说,还有这府里的琐事,因此早就传了话出去,今年不宴客。
但韩家作为王妃的娘家人,还是要来看看。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就别来了。所以比起去年十六那日,王府实在是太安静。而这种安静,却透着祥和的味儿。去年那阵仗,完全就是一场选美大赛。
韩睿华道:“我陪你们进去。”
来都来了,自然要去拜见王妃。早有王府的下人侯在这里,上前见了礼,领着他们走。后面却有人低了拜帖进来,很快马车也跟着进来。因为是女眷,韩睿华被人领着先行一步,安静茹留在原地,扭头望去,竟然是贺三夫人和贺三姑娘。
还真是太巧了,贺三夫人和贺三姑娘也是一愣,贺三夫人笑着上前,“韩三女乃女乃。”
安静茹得体地福福身,贺三姑娘目视前方,安静茹跟着望去,韩睿华的身影在稀疏的枝叶间穿梭,很快就拐个弯不见了。
贺三姑娘收回目光,朝安静茹行了一礼,安静茹还了礼。虽然昨儿在孟家才见过,但彼此间也没什么话说,打过招呼后,就默默无言地走着。只是安静茹总是下意识地去看贺三姑娘,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贺三姑娘仿佛有些失落似的。
王妃对贺三夫人造访也很惊讶,洪嬷嬷低声道:“是王爷写了信件,让贺大人给您带回来。”
王府现在剩下的都是女眷,贺大人不好登门拜见,贺三夫人代为出面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王爷的信件打发人送回来也一样,怎么偏偏就非要贺大人带回来?且王爷出门这些日子,应该已经不在西京了。
王妃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无奈地笑道:“这事儿却也怨我。”
说话间,安静茹等人已经到了,王妃叫请进来。见了礼,安排的坐处,安静茹坐在右边,贺三夫人母女坐在左边。
贺三夫人和王妃寒暄起来,“自上次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快两年了,王妃近来身子可好?”
王妃点头,笑道:“一切皆好,倒叫你记挂。”
贺三夫人与王妃是旧识,言谈中又故意做出亲昵状,王妃本来待人就和善,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贺三夫人从衣袖里拿出信件,交给身边的女官。女官垂着头呈送到王妃手里。王妃只拿着看了看信封,就交给洪嬷嬷收着。
贺三夫人见状,微微流露出一点儿急色。王妃吃了一口茶,笑问道:“这一路可顺畅?”
贺三夫人只得将急色收起来,笑道:“跟着老爷,一路平安,唯独小女鲜少出远门,路上晕船,走了一天的水路,就改走陆路了。”
陆青苑都说了,贺大人一家到了京城,就去孟家了。贺三姑娘昨儿瞧着气色很好,贺三夫人这样说起贺三姑娘,用意不可谓不深。
王妃略显担忧:“如今可好些了?”
贺三夫人忙陪笑道:“托王的福,休整了一日,倒也没什么。”
她们说话安静茹反而搭不上,贺三姑娘也是端端正正坐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副认真听她们说话的模样,仔细看会发现她眼神飘忽,略有些心不在焉。
王妃不看信,只说些没要紧的话,贺三夫人好像越来越急。今儿她能来王府,也是因为借了送信的名头。否则就要先送来拜帖,王妃见不见也不一定。贺三姑娘已经十六岁……
要说贺家目前的家世,给贺三姑娘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但当初王妃流露出那个意思,贺三夫人高兴坏了。一时没忍住就说了出来,最后王妃又婉言说明韩睿华的亲事订了其他人。
本来贺三夫人就极为宠爱这个女儿,巴不得给她寻一门最好的亲事,女孩儿十二三岁就可以议亲,贺三夫人选来选去,到了贺三姑娘十四岁时,亲事还没定下,但贺三姑娘的声名却炒出来了。
贺大人与王爷有来往,贺三夫人之前也来过王府,王妃见过贺三姑娘,觉得很不错,打听她还没有议亲,就有了这么个意思。韩睿华的出身有些复杂,但韩睿华那个时候已经是两榜进士,大周朝像他这么年轻的两榜进士真不多,就算不是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王妃要给他寻亲事,那也就说明王妃很器重韩睿华。
贺家的嫡女嫁给韩睿华,贺家根本就不吃亏。何况韩睿华不单是两榜进士,还是韩家长房过继的儿子,在宗族里,韩睿华是王妃的弟弟。宗族关系比韩睿龙与王妃还近一些。
这门亲事贺家上下都满意,谁知道才有了苗头就灭了。贺三姑娘被小门小户,名不见经传的安静茹比了下去。这件事对贺家打击挺大的,可对方是王妃,谁敢理论,再说王妃也没点明,连口头约定也没有的。
那时候贺三姑娘还没及笄,但贺三夫人是下定决心要给女儿找个比韩睿华更好的,只是西京虽然是军事重地,真正高门户的不多,贺家算是当地最高的,像韩睿华这样的更没有。这样一耽搁,现在贺三姑娘十六岁了,安静茹嫁给韩睿华已经一年多快两年,贺三姑娘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
贺三夫人和贺三姑娘去看望生病的徐侧妃,安静茹和容惠被王妃留着说些家常话,主要是韩家的家事。安静茹略说了说二老爷和沈氏,王妃感叹:“也是二叔糊涂,但凡他警觉些,二婶婶也不会给他种下这样的祸根。”
安静茹还没说沈氏叫人给二老爷下药呢,二老爷一把岁数,那里还经得起那样的药?前些日子二老爷也在家养病,这两日才好些,今儿又才出门。但这话安静茹说不出口,王妃也没细问沈氏的情况,只问了问姜氏、大老爷、太夫人的情况。
说到最后,就是容惠的婚事,倒叫王妃想起容珠来,安静茹便道:“前日六妹夫来将她接回去了。”
“只是接回去有什么用?二婶婶从来不曾认真教导过她,我们这些外人看着着急,却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