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众人正说得热闹,门上的婆子来报,“太夫人来了。风云小说网/中文/”
安静茹和姜氏忙带着盈姐儿出门迎接,刘氏和卢氏紧随其后,到了二门上,就瞧见容珠和贺氏一左一右扶着满头华发的太夫人。
还道贺氏不会来,却忘了她最是爱往热闹的地方凑,众人迎上去见礼,盈姐儿也规规矩矩朝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笑着给盈姐儿一只锦盒,猩红色的绒布上躺着一串珠圆玉润的粉红色珍珠链子,颗颗圆润,大小一致,盈姐儿喜欢的立刻就挂在脖子上,笑着问太夫人好看不好看,十分自恋的模样逗得大伙笑起来。
太夫人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点头道:“很好看!”
“曾祖母送得自然好看,比我娘眼光好了不知多少呢!”
太夫人愈发欢喜似的笑起来:“这孩子小嘴儿这般甜,可是抹了蜜的?”
盈姐儿真又认真又郁闷地道:“晚辈说得是实话。”
扭头问众人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众人哪有不点头附和的,嘻嘻笑笑间扶着太夫人进了正屋,众人少不得又一番见礼,都道太夫人身体愈发硬朗。只是这样的话好像也不能说得太多,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太夫人时不时就病一场,现如今分了家,三四年间不过去岁冬偶感风寒,大老爷和姜氏还去韩国公府小住了三五日侍疾。
贺氏和容珠也送了礼,贺氏给了一对赤金手镯。容珠给了一套金钏儿,盈姐儿一一笑纳,又福福身道了谢,容珠还是老样子,话不多整个人很沉默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似的,不过今儿见盈姐儿她略有些失神,和以往心不在焉不同,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儿,很是失落的样子。
不过众人的目光要么在太夫人那里,要么就在盈姐儿这里,没多少人注意到她。众人十分热络,安静茹叫了人去将晨哥儿他们兄弟叫来给太夫人见礼问安,不多时晨哥儿便领着朝哥儿、定哥儿、宝哥、贵哥等一众半大不小的男孩儿进来。
因不见怀哥,众人便问了一句,太夫人语气略带骄傲地道:“怀哥不愿荒废了课业,今儿在家温习课业。”
“他才几岁,便这般用功,很有大老爷当年的风范!”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
自从怀哥启蒙后,每日里也是韩睿龙回来后,怀哥才去给父亲和继母请安问好,其他时候都在自己的院子里读书,并没有去族学。其实太夫人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进族学一般要十岁,不过族人人口越来越多,有些族人没能力请先生,族学里也开了启蒙课。去年怀哥去了大概有一个月,结果有一回来的路上险些被受惊的马踩了,幸亏身边的小厮拼命护着他,他才完好无损,然而那小厮却受了重伤,养了两个月便没了。
怀哥不过受了惊,但太夫人当即便另寻了老夫子进府,再也没让怀哥出门。后来又细细地查,但也没什么结果,太夫人又给怀哥身边添了好些人,别说出门做客,就是二门大概也很少走出一步。而怀哥的院子,除了太夫人、二老爷、韩睿龙,其他人就是想进去也不容易,至于李姨娘,倒是能跟着韩睿龙一起去看看怀哥,怀哥身上穿的衣裳,基本是她和牡丹亲手做得。
只是,朝哥儿他们要见怀哥也愈发不容易,朝哥儿还因此抱怨过几回,大老爷本来也觉得这样管束怀哥对他并无好处,琢磨着劝劝太夫人。毕竟男孩子娇养过头,将来难当大任,却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什么韩睿龙如果绝了子,那韩国公府最终仍旧要成了大房的,大老爷因此打消了念头,不过见了二老爷还是会略提提这个问题,至少,等怀哥年纪慢慢大了,还是要让他出门,读死书不见得好,又不是女孩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擅长交际对他更没好处
不知道二老爷到底是一副什么心思,怀哥仍旧还是被护得严严实实,但至少每隔五去府里请太夫人的安时,怀哥会出来见见人,见过之后便又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小小年纪,行事倒是知书达理,进退得体,可却不像小时候那么充满灵气,眉宇间多了几分防备之意。
刘氏每每见他总会忍不住叹气,安静茹也觉得心酸。可二房的事儿,没分家的时候都不能管,现在分了家更不可能管了。
不过今儿盈姐儿和定哥儿是主角,有关怀哥的话题大伙都不会揪着不放,几个孩子朝太夫人见了礼,也各自得到了打赏,不过定哥儿很快就发现盈姐儿收到的礼物比他多,郁闷地嘟着嘴,惹得大伙笑起来,纷纷拿出礼物送上,定哥儿作揖一一谢过,眉色舞地偏偏又故作老成掩饰着,掩饰又掩饰不住,惹得大伙又一阵笑。
笑得定哥儿红了脸,将怀里的礼物一股脑儿都给了盈姐儿,只听得盈姐儿笑眯眯地道:“弟弟真乖,回头姐姐给你买糖吃。”
安静茹扶额,真正是一对活宝,好像当初自己和弟弟安晋松也是这般,那自己当年也是活宝一个?
男孩儿见过礼之后,仍旧去外头大书房,太夫人故作严肃地嘱托跟着服侍的丫头婆子,道:“难得今儿热闹,给老大说一声,就说是我说得,今儿就让他们几个孩子好好乐一,别整日想着书上那些东西,没得把孩子们拘束坏了!”
晨哥儿和宝哥、朝哥儿年纪略大也比较稳重,定哥儿和贵哥立刻眼睛发亮,还没出门就商议着去什么地方玩耍了。还有陆青苑的小儿子,才学会走路,眼巴巴地望着也很想跟着哥哥们一起去,陆青苑把孩子交给乳娘,男孩儿一窝蜂地跑了。晨哥儿作为最年长的一个,自然担当起了照顾弟弟们的责任,打个千儿忙不迭跟上。
男孩儿们一走,就留下盈姐儿一个,好在玉姐儿跟着来了,两姐妹在一处说话。盈姐儿还把自己得到的礼物分了几样给玉姐儿,大人们就围着太夫人说话。热热闹闹吃了午饭,饭后大伙便簇拥着太夫人去梅林看戏,本来是打算安排在荷花池,怕小孩子多失足落水,便安排在了梅林,虽无梅花绽放时的景致,但绿油油一片也叫人神清气爽。
戏唱了两出,安静茹才得闲和陆青苑说上两句话。
“方才无意见听太夫人和令堂说话,说是要出钱给朱大人置办一处宅子……”
安静茹抬头望去,果然见太夫人和陈氏坐在一处,还有姜氏也在跟前,容珠远远儿坐在右侧,目光没有落在戏台子上,反而望着不远处在梅林里嘻嘻闹闹的一群孩子们。
容珠已经二十一二岁了,这个年纪若放在后世不算大,可这个时代孩子一般都有一两个了。几年光景,她眼底的戾气逐渐散去,不知道这和朱师傅有没有关系,朱师傅是愿意娶了容珠,太夫人也觉得不错。
容珠再是国公府的小姐,那也是二嫁,要嫁得好不可能,且大周朝到目前为止,高门户的女子再嫁的例子不多,嫁出去能和头一回嫁的那般好的更没有。这个好自然是门楣,朱师傅什么门楣也没有,但现在已经生了正六品的武职。
但太夫人这话也不止提了一次两次,只怕朱师傅不肯,要是肯的话也不会掏了老本在安家同一个胡同里买那么一座一进一出的院子。买下这个院子还在韩睿华这里借了五百两银子,韩睿华原说了不用还的话,这话一出朱师傅就不借了,最后也只好借给他,然后让他慢慢还。
陆青苑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六姑娘也是可怜的。”
或许曾经不懂事难免扬跋扈,不太讨人喜欢,可她的遭遇也确实叫人同情。甄紘娶了年家的姑娘,两三年怀了两胎,两胎都没保住。太夫人直说这是报应。
安静茹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道:“朱师傅那样执拗的脾气,怕是绝对不肯受太夫人这番心意……”
容珠若是不计较这些,嫁过去跟着朱师傅好好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才说了几句,秦氏凑上来,嚷嚷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说什么私密话?”
两人忙打住,陆青苑笑道:“当然是为我儿子了,盈姐儿那样乖巧,我可是锲而不舍也要把这事儿做成,拐了她给我做女儿去。”
安静茹碎了她一口,“这样喜欢,你也生个女儿。”
陆青苑“咦”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和安静茹商议,“若我生了女儿给你做媳妇可好,这样咱们两个也都有女儿了。”
越说越觉得不错,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女儿,开始在朝哥儿和定哥儿之间做艰难的选择题。秦氏白了她一眼,道:“好歹先把女儿生出来再说!”
“这有什么,回头就生一个!不过朝哥儿的岁数不想当,定哥儿倒刚好合适……”说到热闹处,那边传来一阵哭声,引得众人都把目光移过去。原来是陆青苑的小儿子走路不稳跌倒了,在乳娘怀里“哇哇”大哭,定哥儿蹙着眉头,大声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这样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谁学走路的时候没有跌倒过?”
那孩子才一岁多,那里听得懂这些话,但却慢慢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挣扎着从乳娘怀里下来,又摇摇摆摆走起来。安静茹想过去看看,毕竟人家是客,陆青苑满不在乎地道:“在家里爷爷女乃女乃心疼的紧,好容易出门做客,好叫他知道男孩子不是女孩儿,不能动不动就哭闹。”
安静茹替定哥儿汗颜,定哥儿小时候也爱哭闹,不过被盈姐儿说了几次,便渐渐不哭闹了。这些话貌似还是盈姐儿从韩睿华那里听来的,然后照搬过来“教育”弟弟定哥儿,定哥儿现在又有模有样学着教育其他人,真是……
不多时孩子们那边又传来嬉笑声,戏台上另一出戏开场,三人便又返回去看戏。这一群人确实没几个喜欢贺氏的,也都没与贺氏坐在一处,安静茹也不想搭理贺氏,便随着秦氏和陆青苑坐在一处,贺氏却走了过来。
“出来大半,倒是不放心家里,我就先回去了。”
倒是难得和气一回,安静茹起身相送,贺氏又过去见过太夫人。太夫人亦道:“时间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
戏台上的戏子察言观色停了下来,贺氏听见太夫人这样说,眼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恼意,不过也不太明显。太夫人看她也淡淡的,安静茹是巴不得贺氏走,不过她是随着太夫人来的,怎么样也要和太夫人一起走才是,身为晚辈哪有提前告辞的。
且这样提前回去,若是有个什么事儿她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太夫人要走,安静茹立马打发人过去给大老爷、韩睿华说了一声,又把几个孩子叫来一起送太夫人。其他人起身相送,太夫人婉言谢绝,众人也不勉强,直至太夫人一行人没了踪影,方陆陆续续坐下去,戏台子上的戏在一片锣鼓丝竹之音中继续。
太夫人一行人走了,众人便又自在了许多,热热闹闹吃了晚饭,等一的忙碌过去,黑尽了安静茹才回到屋里。
韩睿华不在,朝哥儿、盈姐儿、定哥儿在屋里围着一桌子的礼品看。盈姐儿把定哥儿给她的选了几样,因定哥儿到了启蒙的岁数,所以收到的大多都是笔墨等物,盈姐儿选了几样,又选了几样自己的给了定哥儿。
定哥儿豪情万丈地道:“女孩儿的东西给我做什么?我不要!你只管拿去玩吧!”
盈姐儿见娘亲进来,便扑上来要求自己也要跟着定哥儿一起读书认字,安静茹当然答应了,女孩儿虽然不能去考状元,可读书认字并没有什么坏处。就是盈姐儿不说,安静茹也要送她去,上几年学,等大一些就要学些针线烹饪……然后再大一些就要嫁人。
想到嫁人,就想到朱师傅和容珠的事儿来,朱师傅的意思明确了,他觉得自己年纪大,找个小姑娘也太老夫少妻了。不过安静茹觉得,他应该是同情容珠。记得有一次朱师傅义愤填膺地说,甄家的人太过忘恩负义,不值得结交云云。
安顿了三个孩子,韩睿华蹙着眉头从外头进来,安静茹本来想说说容珠的问题,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只好先问他怎么回事。
韩睿华仿佛也拿不定主意似的,道:“今年便在大理寺任期满了三年,明年年初大概是要外放了。”
他这样的资历,外放怎么样也是从五品的官职,安静茹知道他担忧的是什么,一边是孝道,一边是前途,外放虽然辛苦些,但仕途走起来更容易。大老爷和姜氏身边需要人照顾,安静茹很有可能不能跟着去。
心里自然有些失落的,安静茹笑道:“不是要明年年初吗?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外放也不过几年光景。”
韩睿华深深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倒是我习惯什么都让你照顾,到了外头怕是习惯不了。”
细想来安静茹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婚姻有个七年之痒的说法,他们夫妻已经八年了,虽然韩睿华还是……不过,委实叫人担心自己不在身边的话,他会不会抑制不住。
“还没到时候呢,现在你就慢慢习惯吧,从明儿开始我就不管你的衣食住行了!”安静茹玩笑似的说道。
韩睿华瞪眼,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趁着无人长臂伸过来揽住妻子的腰,夫妻两好一阵温存。这个话题就被丢开了,安静茹靠着韩睿华的胸膛里,说起朱师傅和容珠的事儿。
韩睿华并不看好,太夫人和朱师傅其实是说不到一块儿的,太夫人担心容珠跟着朱师傅会吃苦,所以要出钱置办宅子给他们住,甚至还要替朱师傅置办一些固定产业好维持容珠嫁过去以后的生活。
朱师傅的意思是,容珠嫁了他就要随着他,他没办法给容珠还在国公府那样富贵的生活,但也绝对不会去靠容珠的嫁妆过日子,太夫人那些东西他就更不可能要了。这一点儿朱师傅很有大男子主义的意思,但也很符合他的脾气。安静茹就是想不明白,朱师傅怎么就看上了容珠,大概就像韩睿华说得,这样的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是没想到,两个月后,容珠就点了头愿意嫁给朱师傅。虽然一直觉得他们能成,不过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安静茹还是惊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