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朱砂向卿尘禀报了昨日湖边所见。
卿尘沉吟了一下,便吩咐丫头们备马。
以毕业时与院长大人约定,每月回书院报到为借口,卿尘向母亲禀报了一声,就坐上马车回到尚院。
见了院长大人,两人在内室谈了许久。
出来后,卿尘就直接回府,坐在马车上,想着与师父的密谈,思绪难以平静。
师父把当前的朝势与她说了一遍,但有些事,并未深谈。
比如,皇上如此忌掸国公府的原因,表面上是怕国公府权势过大,可国公府在朝中并未营结势力,也无人身居高官,如今的圣荣也是承先祖之荫,当今皇上给予,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今从师父口中,得知太后临走时的态度,再结合皇上赏赐一事,心知这桩亲事已是十之**。
当初筹谋许久,谁想正掉进人家的算计中,成了一颗不知不觉主动入套的棋子。
她心里苦笑一声,这皇家还真是不能沾惹。
只不知这颗棋子的任务就是到此为止,还是将来还会背负任务。
想要远离政治斗争,偏却卷得更深,如今她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脑中闪过那张温和的笑脸,两个浅浅的酒涡若隐若现……
想着调查资料里别人对小公爷的评价。
也罢,看看能不能把他拐出这场战争吧。
她思绪一定,心情归复平静。
她双眼微闭,靠在马车上,养神。
突然,“嘣——”的一声巨响,马车似乎撞上了东西,车厢被震得用力颠了一下。
一直闭目养神的卿尘一下没提防,两手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固定的东西,由于惯性,人猛地往前一冲,朝车厢的前板撞去。
她心头闪过一阵哀叹,完了,这回不知会伤到脑袋还是哪里,她这辈子最讨厌出车祸了,前世的车祸她依然记忆如新。
就在她以为会很痛的时候,没想刚好一头扎到了堆放成垛的丝绸团蒲子上。
她狼狈地爬坐起来,揉了揉脸,还好,有惊无险。
她伸手拉开右车窗的帘子,悄然朝外看。
只见原本坐在车厢后帘外的朱砂,这会跌落在地,正狼狈地爬起来。
抬首见小姐正朝窗外瞧,连忙问道:“小姐,你有没有事?”
卿尘摇摇头,“你有没有受伤?”
朱砂除了衣衫有点脏外,看得见的地方也没见受伤,怕是伤在里面了。
朱砂却已道:“我没受伤。”
卿尘放下心来,“你去前面问问,出了什么事?”
“是,小姐快把帘子放下。”应着声,朱砂又急声道。
卿尘点点头,明白朱砂之意,这沐国大户的闺阁女子不能随便在外抛头露面。
待小姐放下帘子,朱砂才轻轻拍了上的灰尘,扯平衣衫,走到前边去。
在马车左侧隔着马路有一家以名菜佳肴著称的喜来酒楼。
只见二楼敞开的窗子处,有人探头朝这边看来,正好瞧见了染府马车出事,却原来是五皇子夙沙星。
看见从马车后头走出来的女子,眉头微挑,嘴角一扯,立即笑开了。
他回头朝窗内说道:“三哥、四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一个男童的声音马上响起,“五哥瞧见谁了,我也看看。”原来是活泼的六皇子夙沙晖。
今日是二皇子请客,听说这酒楼又出新菜了,他特地邀请他们几位皇子一同来品偿。
这二皇子夙沙昴,对吃食十分挑剔,却对这家酒楼的菜式十分推崇。
二皇子已成婚分府出宫,几位皇子趁机得以出宫,受邀岂有不应之理,又把卫立轩和夙沙朗叫上,这不,除了太子一早出宫,没能来外,沐朝最尊贵的公子都到齐了。
“咦?是染府千金!”又一个把朱砂错认的人。
六皇子趴在围栏上,好奇地道:“她在干什么?”又转头朝内说道:“她可是父亲选中的人,三哥、四哥,你们不来看?”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
他并不知道皇上与三位皇子已就选妃问题做了沟通。
三四皇子虽已拒绝了父皇的指定,但对这沐朝第一才女还是挺好奇,闻言也就朝窗外看去,果见她在与车夫以及几位护院说着话。
三皇子眉头微皱,“到底出身不足,居然在街上抛头露面。”
四皇子俊美的脸上依旧云淡风清,“挺好。”
这样父皇就更不会强指给他了,他还是喜欢清新飘逸,不沾俗气的。
“听说她生辰那日,仪态万方,大气从容,这怎么看都不觉得呢。”五皇子道。
然后转头问卫立轩,“你那日宣旨跟她见过面,这传言到底真不真呀?”
卫立轩的座位就在窗子边,眼角的余光早从窗子看到染府的马车,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见朱砂前行探究竟。
听着几位皇子的对话,想起大赛那日他们与紫夏的怪异对话,就知他们仍把丫头当小姐。
“那日很多贵胄夫人和千金都亲见,这传言难不成还能有假?太后她老人家也去了,你们自可问她老人家去,我宣旨时不过是匆匆一见,并不真切。”卫立轩温和地道。
六皇子扯了扯卫立轩的袖子,“你快看一下,那日盛装打扮与今日娥媚淡扫,哪个更好看?”
夙沙朗颇有深意地看了卫立轩然一眼。
紫夏可把染卿尘的事都同他说了,还要他帮忙呢。
刚才已知卫立轩瞧见了那人,更知那人不过是染府千金的侍女。
这下,卫立轩要如何应付,能不说那根本不是染府千金么?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卫立轩。
卫立轩眸光微闪,装作是刚刚才往下看的样子,可巧朱砂被人的身体给挡住了。
倒省了他用其他的借口,他微微一笑。
“在哪呀?怎么没瞧见?”
六皇子一看,果然看不到了,惋惜地哎呀了一声。
二皇子吃着美食,插口道:“女子有何可看,难不成你们以为秀色当真可餐。”言下之意还是吃食有趣多了。
而夙沙朗这会见卫立轩装傻的样子,心道,有戏!
他又朝几位皇子扫了一眼,就让他们这样以为吧。
他脸泛笑意,遂咐合二皇子道:“对,别管那什么第一才女第二才女,我们可是喝酒来的。”
当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了酒桌上。
卫立轩看看楼下,又看看几位皇子,心道,这若被几位皇子发现认错人,那么在下圣旨之前,改变随时都有可能,他得好好想想这事才行。
朱砂已将事情了解清楚。
原来方才有一小男孩从马车前横过,为避让,车夫将马车驶往一旁,没料路旁有个砍伐留下的木桩,这下,马是通过了,可是马车却被卡住了。
卿尘低声问道:“那孩子没事吧?”
前世的交通事故常有把孩子撞倒的情况,每每想到那天真懵懂的孩童横躺马路的画面,她就忍不住心酸,眼角湿润。
“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就好。”
她从右窗微拉的帘子朝前望去,只见一男孩正扑在一少妇怀里抽泣,少妇则轻拍哄着。
她舒了一口气。
“马车还能走么?”
“车夫说等会把车往后退出来就可以走了,车子没被撞坏。”
“嗯。”她放下帘子。
这时,又一阵嘈杂在前方响起。
卿尘在车内看不见,刚要发问,立即传来一汉子的大声嚷嚷。
“撞着人居然不赔偿,看老子不把你们打得趴下。”语气露着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