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合法看着眼看就要爆怒的染卿尘,心下一紧,随即却又升起一股被女儿压制的羞恼,便道:“这是我府自己的事,染府在你爷爷辈时都已分府,这要请了你三爷爷,岂不让别人府上看我府的笑话。”
“老爷的意思,惩罚差点让染府遭到灭顶之灾的罪人,比不上维护可笑的染府颜面重要?还是说女儿的性命比不上想谋她性命的恶人重要?”染夫人这时也是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直接尖锐地质问道。
“胡说,我又没说不惩治。”连平日毫无主见的染夫人,这回都敢跳出来向他质问,染合法更感羞怒。
“那就请父亲将家法摆出来,公道地定罪。”染卿尘怒极反而更冷静,“我们一件一件地来。”
“这……”染合法又迟疑着。
“老爷——”染二夫人又准备上演哭戏。
“你闭嘴!”染卿尘只朝她丢了三个字,染二夫人却觉得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假作哭闹。
看到染合法仍在犹豫不决,便又出声道:“或者说父亲还要好好想想,等卿尘出阁后再作处置。”染卿尘对父亲失望之极。
“对,为父是要好好想想。”染合法一时未反应过来,对女儿的退让松了一口气。
“娘,我们走吧。”染卿尘冷哼一声,“我们就等几日后,女儿以小公爷夫人的身份回来处置,看谁还敢不给女儿还个公道!”
语罢,起身,上前,一把夺过染二夫人手里那袋子凭条,一言不发地就朝门口走去。
染合法立即大惊失色,本想以一家之长的身份勉强死撑,哪曾想女儿会作如此反应,令他后悔不迭。
女儿出了阁,就是别家的人了,若要摆起身份来,他都必须下跪请安才行,更勿论对这谋其性命之人,当场杖毙都是可以的。
更何况,他不能因染二夫人之故,与女儿真的翻了脸,翻了脸,吃亏的永远是自己,今后染府还要倚仗女儿之力,想到这,他不禁全身汗涔涔。
“等等!为父想了一下,这事既已知晓,就不能姑息纵容,理应当即解决,为父这就让人去请你三爷爷。”他连忙出声道。
若请染公正以家法处置,家法里没有即时杖毙之说,但杖责之数却很重,他只能心存染二夫人能侥幸撑住之念,他能为染二夫人做的就只能这么多。
染府的前途与染二夫人之情,孰重孰轻,血缘之亲与皮肤之亲,孰深孰浅,他还是分得清。
“老爷——”染二夫人这回是真的着急起来,染公正的冷面无私太可怕了。
染合法无奈地叹了口气。
女儿这一点很象他,决定的事,谁也都没法左右,固执得很,他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苦笑。
很快,染公正被请了来。
染卿尘望着眼前这位满身刚正之气的清矍老人,年纪在六十上下,身子骨却依旧硬朗结实,一脸的严肃与认真。
染合法是族长,因此染公正朝染合法行了族礼,便坐下。
他并不清楚请他来此何事。
不过,看到这满厅的怪异气氛与跌坐地上的二夫人,他大概猜得出,这是某人犯了什么大错。
“三叔,今日把您老人家请人,不作为族事,只为家里之事。”染合法恭敬地道,“家丑不欲外扬,只是这二夫人所为……唉,侄儿管家不严,实在惭愧。”染合法面有愧色,“这些事多亏了卿尘发现,不然,我们染家不知会陷进怎样的危险境地,就由尘儿跟你老人家说吧。”
染公正听得面色一肃,朝染卿尘道:“尘儿,到底怎么回事?”
“三爷爷,详细的事情经过,我今日也不在此赘述,日后父亲再与你详细说明,我们今日不究错因,只问错果,该以何种家法惩治?三爷爷以为如何?”
卿尘对这位三爷爷是充满了尊敬,一个公正公平正直不阿的人,对染氏族人的影响是很深的,染氏家风正派,正是因为有这些正气之人。
“好,三爷爷今日就给你们做活家法。”染公正正色道。
“多谢三爷爷。”染卿尘转向染合法淡淡地问道,“父亲,我要开始问了。”
染合法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二夫人,这次,她定是要受重罚了,听天由命吧。
“三爷爷,我们一件事一件事来处理。”染卿尘朝染公正道。
染公正点头,这事居然还不止一件。
“刘氏,我先从最近发生的事开始。”卿尘严肃地道,“可是你教唆二妹妹给我的膳食里下毒?”
“我……”染二夫人想否认。
卿尘见状便冷冷地提醒道:
“回答之前,请二夫人慎重考虑,以免到时你脸面丢尽,我既然敢拿出来问你,就不怕你不认。”她扬了扬手中的证据。
“有错不认,罪加一等。”染公正在一旁严肃地道。
染二夫人吓了一跳,“是。”她只得承认。
“三爷爷,请问,这教唆庶女谋害嫡女,该何条家法处罚?”
“其一,取消其为母资格;其二,杖责三十大板。”染公正认真地道。
“我不接受——”染二夫人急忙道。
“闭嘴,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资格。”染合法叱道,心里着急,这还是轻惩了,二夫人这样叫,待会往重里罚怎么办。
“寺院买凶,试图毁我名节,谋我性命,你可认?”
染二夫人才迟疑了一下,就被染合法瞪了一眼。
“是。”她只能应下,心里着实不想认,本想推到宋妈身上,反正一切都要是宋妈出面,又怕待会儿老爷生气,就不帮她了,她是一心信任染合法。
“所幸图谋未成,否则我一定将你直接见官。”染夫人恨恨地道。
“按说谋害皇妃人选,处置可不能轻了,但听说二侄孙女亦犯过同样的事,只作了关三个月禁闭的处理。有这前车之例,我也不好另作处置,就同样是关三个月禁闭吧。”染公正看了染合法一眼。
染合法这会儿的脸色是红红白白的,这二夫人母女俩真是不愧为母女,所犯的错都如出一辙了,不过却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先前有例为先。
“侵占公中钱财十四万五千四百零三银。”
“不可能有这么多!”染二夫人立即不置信的大喊起来。
“有账为证。”卿尘淡淡地道。
“账?该死的,老罗家把自己拿的也算我头上来了。”染二夫人恼丧地道。
“这些账你认不认?”卿尘静静地问。
“不是我拿的,凭什么……”染二夫人迅速地道,话未讲完,又被染合法一瞪,就乖乖把话转了个弯,“不管凭什么,我认。”她咬着牙道。
死盯着染合法,眼里不甘,凭什么要我认?
染合法立即狠瞪着她,暗示道,不认就要见官,或者等卿尘出阁后回来被杖毙。
“侵占公中钱财,理应全部退还,并罚银五千银,杖一百。”染公正已将家法宣道。
“不——”染二夫人一声尖叫,钱是她的命,还银罚银无疑象要了命般,而杖一百更是要命,她几乎想要晕过去了。
卿尘看了她一眼,不理会,继续道:“纵容府中下人,聚众赌博并分赃,间接将染府置于危险之中……三爷爷,这该作何处罚?”这回是问都没问染二夫人是否承认。
“杖一百,将赃款归公中。”染公正如今对染二夫人的行为也是大为恼火,直接就接了话,重重地道。
染二夫人这下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从前她惩治犯错的奴仆,被杖责到六十都奄奄一息了,而她又再杖一百,焉有命在?
卿尘心中冷笑,不想死,也行,该承受的责罚一样也不会让你逃这个最终的结果。
“借地利银庄放高利贷……”
卿尘的话都未讲完,染公正立即跳了起来,“该死的,竟做这些毁家灭族的事!你活腻了是不是?”
“三叔,您老莫气,这事不该做她也做了,如今凭条都在我们手上,倒也不用怕。”染合法赶忙做和事佬。
“合法,你糊涂啊,这些黑银庄岂是好相与的,把柄抓在人家手,能这么轻易罢手吗?”染公正瞧染合法还不知轻重的样子,便气恼地道。
此刻,染公正严肃的脸上,已是乌云密布,脸黑了去,“这妇人,竟做了那么多伤人害已的事,合法,你这治家也太……”顿了顿,又十分严肃地道:“合法,这放高利贷的事,你定要好好琢磨补救,千万别因此连累一族的人。”
染二夫人的头低低的,她是真没想过这些后果,她当时真是只想着这可以赚钱来着,这样赚钱来得好快。
“是。”染合法羞愧万分。
“三叔,这放高利贷的事该做何处罚?”这事刚才可一直没说,染夫人记得可清楚了,她出声提醒道。
“把她名下的钱财全部归公中,杖一百,贬为奴婢。”染公正厉色道。
“不——”她不要为奴!
她可是一心要出人头地,要做大夫人的,要使唤人的,怎么能做被人使唤,没有地位的奴仆。染二夫人这下是真的晕过去了。
染合法想过去扶,却在染公正逼视的目光下,踯蹰着还真不敢过去。
“合法,得尘儿此女,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染公正刚才就从这父女俩的对话神态,看出点不对劲来,再联想到染二夫人,他就猜定是这侄子偏颇行事,令侄孙女失望了,否则以侄孙女的处世与为人,怎么会以如此冷漠的态度对待。
他又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染二夫人,“你这二夫人所犯之错,所定之罪,所受之罚,刚才都已说了,你令人将其送到刑房领罚吧,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
染合法脸色很是难看,几罪同罚,杖责共三百三十,这刘氏焉有命在?!
“三爷爷,二夫人身体娇弱,一下子定是扛不住这些杖责,尘儿有个建议,杖责的目的之一,也是想让人记住这痛,别再轻易犯事,不若将这三百三十杖,分成十日执行,每日行三十三杖。”
这话听起来象似是在帮染二夫人说情,可实际上,一连十日受重刑,旧伤未好添新伤,虽不会当场杖毙,但却也无人挺得过这连续的用刑,反而会令人更痛苦更恐惧。
“就依你所言。”
染公正望向染卿尘,她终学会硬起了心肠,这是好的转变,对她嫁进国公府有好处,至少不被人轻易欺负了去。
“三叔,再过五日,尘儿就要出嫁,尘儿大喜临近,不如将行罚暂缓,待尘儿出嫁后再行刑。”染夫人道,她不希望尘儿的喜事沾染了这晦气,反正三叔的处置已定,她不怕染合法再生变。
“夫人说得对,三叔……”染合法也附和道,这染二夫人的性命能拖一日就多一日。
“此事虽说以家事处置了,但刘氏所行之事已危及染氏一族,行罚可以暂缓,但刘氏须暂关刑房,待杖责完后再行禁闭。”染公正严肃地道,“合法,三叔再提醒你一句,不可让这刘氏连累了染家,最好让她与染家再无任何瓜葛,你好好好琢磨琢磨。”语气里似有所指,暗含着警戒,
染合法听染公正已是二次慎重地提醒,不觉一怔。
无任何瓜葛?这三叔之意……是要他休弃了二夫人?
他心里有些复杂与迟疑……这尚有些时日,他要好好想想……
卿尘看着染合法的犹豫,知父亲心下定是不舍,也不言语。
就再给父亲几日时间吧,不管他的答案如何,这刘氏也活不过几日,这是她帮他做的决定,为了母亲,为了永浩,为了染家。
祸患不除,迟早有一天会被其反噬。
而刘氏,又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之人,不能让她有机会作恶。
地上昏过去的二夫人并不知道,待她醒来时,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无论如何,做错了事,是要承担后果的,这是正理。
二夫人的事悄然地进行,除了当时厅里的人,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二夫人被关至刑房,也是秘密进行。
麦冬不知道二夫人已被关起来,更不知自己在这件事里担任了何种角色,且已被二夫人记恨。
眼看大小姐出阁在即,她总觉得心里有些没底,若二夫人答应的事到时反悔了,她怎么办?她要永远留在国公府里么?
借机留在国公府,设法与大小姐一同侍候姑爷,她也想过,可凭她一个死契的身份,最多也只能做个通房或姨娘,不若跟了大公子,二夫人会抬了她做平妻,她一想到这事情,就要笑。
可二夫人答应的这事,没凭没据,她就想着要二夫人给她个信物或手谕什么的。
虽然她也知道二夫人的一些底细,到时也可以试着威胁一下,可到底证据不在她手里,就怕够不成威胁。
于是,她就急着想见二夫人,只是谁也不知二夫人上哪去了?宋妈也不在,大概是与二夫人一道,老爷只道二夫人出门了,吩咐和苑的人看好院子,也没说更多的。
夫人大小姐似是知此事,她又不能问,也不敢问,她急得象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能就这样跟去了国公府,怕去了二夫人就不想法让她回来了,她得想法子留下来……
这日晚,青黛回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进屋就见麦冬披着一头湿答答的头发,坐在床边发呆。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这深秋寒意重,当心受寒了。”
麦冬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见吭一声。
“麦冬——麦冬——”青黛连叫了几声,都似乎没听见。
于是青黛走上前,轻推了下她,才见麦冬回过神来,抬首,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
“你怎么了?”只见麦冬脸上一片潮红,青黛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好烫!你在发热!服药没有?”
麦冬微微摇头,张嘴说道:“没……有……”声音嘶哑,吐字艰难。
“这么严重!”青黛吓了一跳,“我上回受风寒拿的药还有,你先用着。”
说着,便取了药,又倒了杯温开水,示意麦冬将药服下。
麦冬将药服了后,青黛又给她递过来一块干布。
“怎么受寒发热了还去洗头?病情会加重的知不知道?”
麦冬接过干布,轻轻擦拭着。
闻言她苦笑道:“刚开始只是一点点,以为撑过去就没事了,谁想竟会加重起来。”
“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青黛轻责道。
“怎么办?后天小姐就要出嫁了,我这病,显见是不能陪小姐一起去国公府了。”话里透出懊丧之气。
“胡说八道!”
“是真的,这生病是多晦气的事啊。即使小姐能不在乎,可是老爷与夫人能不介意?”麦冬愁眉苦脸地道。
“你就安心养着,也许后日就好了呢。”青黛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
麦冬有气无力地,低垂着的眼里闪过一道计逞的得意。
全然没注意到青黛的嘴角挂着的一抹冷笑,眼神冷冷地瞧着她……
小姐刚想着要把你留下,可好,你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两月之期的婚礼,令两府忙得差点儿人仰马翻。
不过,这段时期,因要准备嫁娶之事,染府已无人有精力再行争权,这时候巴不得别人多管些,自已躲在一旁偷懒,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染府仆役们办事效率竟提高了不少。
这两个月下来,婚嫁的三书六礼的仪节并未减少。
按沐朝的婚俗礼仪,男女若非完成三书六礼的过程,婚姻便不被承认为明门正娶;嫁娶仪节的完备与否,直接影响婚姻的吉利。
因此,国公府按礼数一步一步行过,虽说时间紧凑,但也让染夫人心下对国公府的行事较为满意。
一直就担心因时间紧,女儿匆匆嫁过去,到时在国公府就难得到尊重,现下,她放心了,国公府还挺看重这桩婚事。
娶亲前日。
这日清晨,接近拂晓时分,为娶亲忙累的人们都还熟睡之中,这时段也正是人们睡得最沉、最不易被惊醒的时候。
枫林苑,主屋寝室外,一丝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卫立轩立即转醒,静静地睁开眼睛,透过垂挂的帐缦,只见一条黑影,蹑手蹑脚地从开着的窗子轻巧地跳了进来,再一阵轻烟似地溜进了净室。
他缓缓地坐起,先朝窗外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才掩身,悄悄地跟到了净室门边,不动声色地朝里看着。
只见黑影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摇晃了下,然后轻拔瓶塞,举瓶对着手巾,抖落了几滴液体,待液体全部渗入手巾后,才又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只没想,才刚一露头,就被人打晕了。
接着,卫忠现身,将那人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卫立轩进了净室,取下那条被滴了药的手巾。
用药,他也懂,这还得归功于五年前被某人下药,令他整个地受制于人,后才知她无恶意,只是当时情况太过特殊,令他不得不“恩将仇报”。
那日后,他开始学药,由第一邪医亲自教授,如今也算颇有小成就。
因此,对付今日这种小伎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卫立轩将手巾放在鼻子间闻了一下,细细淡淡的,如果不是刚才瞧见,根本就不会知道。
“溃肤水?”他随即冷哼道:“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居然都用上了。”
沾上这药,在最初一个时辰,会长红米粒般的疹子,随着时间越久疹子就会就来就多,连成一片后,整块皮肤就会溃烂,惨不忍睹。
是想让他明日无法娶亲或是想他吓着新娘子?
哼,他就让那人看看,他是如何风光大娶。
冷眼扫了一下地上的人,“把他带下去先关起来。”
“是。”卫忠拎人,闪身不见。
看来,随着他要娶妻,这府里已开始热闹了。卫立轩深邃的黑眸掠过一道犀利的光。
不过,他的新娘子绝对不会让他失望,他唇边勾起一弯淡笑。
出阁的前一夜,卿尘的心情还算平静,只把明日当作是搬家,就象换一个地方住似的,虽然换地住会不习惯,但慢慢会变好的,她相信。
直到母亲染夫人把她叫到主屋里,翻出压在最箱底的一本册子递给她。
她很随意地打开,一看之下,立即满面通红,这根本就是一本图。
前世在看大片、经典片时,不乏也有过这么些镜头,但人家拍得含蓄唯美多了,那象这图上画得这么直白,而且还这么的……扭曲,让卿尘以为这沐朝人都是瑜伽高手,这么高难度的弯曲动作都能完成。
也就在此刻,她才惊觉,明日不仅是搬地住,还要让自己的房里多住一个人,自己的床也要分出一半。
这段时间,她的确一直在想着成亲的事,想着成亲后在国公府如何站稳脚跟,如何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惬意?
却从未想过,成亲了,这也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纯粹的事。
对于这个尚算陌生的男人,自己能接受这样的亲密接触吗?
她心下有些怔然。
不接受,难不成自己要守身如玉?
人家会同意?
她眼前浮现小公爷温雅的身影、温和的笑脸,也许他会同意也不定。
性格这么温和的男人,自己还真不忍心欺负了去。
还有那两个浅浅的酒涡,也许,到时自己都会忘记两人的陌生,一心要扑倒过去了。
想至此,她不禁好笑,她是个酒涡控,出现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她原就想着要诱拐小公爷,远离皇家这个漩涡涡。
若一开始就把人家推得远远的,她的计划要怎么进行?
这个男人也不赖,反正她骨子里是现代人,算了,就当履行夫妻义务吧。
卿尘低着头,虽然是一直盯着册子,其实眼睛根本就没在看,脑袋里正转着七个八个的弯,在胡思乱想。
而染夫人却以为女儿在认真地看呢!
可又颇觉奇怪,女儿怎么老在一页上瞧,这么久了?是看不懂?又不好意思问么?
想着,染夫人的脸亦是羞红。
这种事,即使如她,早为人妻,早当人母,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羞人的事。
不过,她仍很认真地教女儿,如同当年她出嫁时,她的母亲教她的一样:
“尘儿,明晚上,你就按这册上画的,侍候小公爷……千万别哭,要不然小公爷当你是不愿意,心里难免有疙瘩,日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卿尘微抬首,点点头,“娘,我依着他就是。”
两人都是无奈地被皇上赐婚,两个人都没错,何必让没错的两人添个失败的婚姻。
决定了的事,她也就不再矫情,她会试着去为两人的婚姻生活而努力。
她也向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而卫立轩,是个不错的人选,听说至今尚无侍妾通房。
不过,没收侍妾通房,并不是说他没有过女人,这一点,卿尘明白。
但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在沐朝是很少很少的。
也许,她捡到宝了。
她竟有些期待明日的出阁了……
染夫人瞧着卿尘脸上淡淡的笑容,并无勉强难过之意,心下欣慰。
“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
卿尘作为女儿,替染府接受了这桩婚姻,但却始终没有以女人的身份去接受这桩亲事,这让她很担心。
现在听卿尘能如此说,知她想得开,这对女儿婚后的生活来说太重要。
“嫁过去后,你要多把他留在身边,等你有了孩子才算熬过一关,真正有做妻子的资格。”
染夫人握住女儿的手,不停的叮咛:“有了孩子,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孩子?卿尘微怔。
自己才刚说服自己接受床被分出一半的事,现在又提到孩子。
孩子啊——她也很喜欢,只是不会那么快要……至少也要等到两人有了感情……她不想将来舍不得放下……
不过,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为了让母亲放心,无论染夫人说什么,她都晗首,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这麦冬不跟着过去也好,少一个心眼多的在身边,你也安心些,只是,你真的不要珍珠作陪嫁么?那小竹的性子太不稳妥了。”
“娘的身边也需要要得力之人,秦嬷嬷年纪也大了,到她养老的时候,珍珠刚好能接上。有珍珠在娘身边,女儿才放心。”卿尘笑道,“至于小竹,当初想把她留下来守园子,倒不是因为她的性子,而是她与朱砂是亲姐妹,留一个下来,以后有事来回也总方便些。”
“那麦冬,娘倒是要小心些,心高得很,若她知道了真相,这国公府是进不了了,难保不会把目标转向父亲……”卿尘反过来叮嘱染夫人。
“还有,刘氏,就象三爷爷说的,一定得想办法让她与染府再无关系,否则那高利贷留下的祸根,难说在什么时候被人揪出,到时染府难逃一劫。”
卿尘犹豫了一下,仍说出来,“父亲如此护着刘氏,娘,你有没有想过……自请出府。”
染夫人有些吃惊,“你是说和离?”
卿尘点点头,“父亲无情,女儿又不能长侍跟前,染府是非,娘不喜却也逃不掉,反正都是一个人,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府外逍遥,若再有缘,碰到个有情有义的,兴许还能过上幸福日子。”卿尘劝道。
染夫人惊疑,“尘儿何时竟有如此想法?太大胆了。”这在沐朝是何等的惊世骇俗,“这和离本就少见,再嫁更是少闻。”
“娘,少见少闻,并不等于说没有,你过你的日子,不偷不抢,也不害人,别人最多说个几句,你不理会,说的人自是无趣得很,久了就会平常。”卿尘有着前世的思想,自不会象染夫人这样多虑,更何况这沐朝对世家女子约束多,对平民女子却开放得多。
“不行……不行……娘想都不敢想。”染夫人连连摇头,“娘会照顾好自己,尘儿别担心娘。你明日就要嫁了,娘真舍不得……”
母女俩在屋子里依依不舍地聊着,没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驻立着一个人,呆怔了半晌后,才心情复杂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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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回另一个城市探望父母,下午到家,次日上午又要走,看着父母鬓角斑白,听着父母嘴里叮咛,想着父母年迈却不能陪伴,心里是一片愧疚与世事难料感叹……
人世间最难割舍的是父母对孩子的亲情,同样难割舍的是孩子对父母的依恋,因此毕业那年放弃好工作,一心一意地就是想与父母亲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未曾想,上个月因工作原因,自己竟又回到了当年的城市,而且还是长期定居下来……
如今只盼自己能有多多的时间,能够多多的去看父母,哪怕把钱都花在路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