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刑罚殿内一片寂静。跪在地上的陆羽依旧跪着,坐在木椅上的天灵子依旧坐着,站在殿中的冯远之二人依旧站着,唯独那踱步走了几圈后的宗主一坐回了主座。
宗主始终思索着眉宇,一丝丝清晰的皱痕横在额前,充满智慧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此刻是黑夜,故儿宗主眼里的这束光芒显得格外明亮,仿佛可以照亮整个阴暗的大殿,给人光明。陆羽见此后,心头开始不安,就连天灵子也开始沉思起来。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直到深夜在寂静中不断走远,直到天色渐渐开始复苏,直到黎明淡化着天地。
“陆羽杀人在先,这已破坏宗规,但念在你是被鬼影蓝灵影响,所以本宗留下你之修为,但必须将你逐出宗门,而你从此不再隶属苍冥宗。”宗主忽然开口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裁决,陆羽大惊失色,他暗想自己若是离开了苍冥宗,必定难逃一死。以冯远之的修为要寻他简直轻而易举,如果半路劫杀,那和当初自己携手朝戈埋劫密林劫杀子离又有何区别,而他又如何能逃的掉?
可他不知,冯远之根本不是这般肚鸡肠的人,先前找天灵子要人,那也只是冯远之气头上想教训他一顿罢了,而且冯远之的伤势远远表面看起来严重的多,就算想杀他,那也必然是无力的很。
死亡可免活罪难饶,的便是此刻的陆羽。于是,他急忙道:“宗主,弟子有苍冥令,宗规所定,凡得苍冥命者自可用此令换取一次自行选择的机会,弟子愿用此令换取继续在苍冥从修行的机会,望宗主成全!”
话间,陆羽右手一闪,便从自己的储物囊内取出了一块手掌大的黑色石令,此令看去古朴无华,上面只刻有一个苍字。令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稀,上面更没有任何修饰,但宗主的眼睛却在此刻微眯了起来,仿佛其眼中存在着一种杀意。
站在旁边的冯远之和常顾胜听陆羽之言,本是好异常,然而当他们见陆羽真的取出石令后,那张老脸彻底变成了愕然,彼此对视一眼,嘴里却挤不出半个字眼儿。
没有人內卿长老更清楚苍冥令的重要程度,因为冯远之二人都不能握有。
宗主眼睛紧紧盯着陆羽,随之单手一握,一股对天地之气的巧妙控制手段呈现出来,原先还停留在陆羽手中的石令便忽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好一手漂亮的隔空取物。
手中掂量着石令,宗主发现这是真正的苍冥令,而非对方作假。于是,眼中的凌厉之气开始柔和下来,可他并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陆羽,而是转头看向了天灵子。
看着眼前那年迈苍老的长老,看着那眼神涣散嘴角溢血的长老,宗主心里忽然有了难以表达的情愫。
他知道苍冥令一定是天灵子给的,放眼整个苍冥宗内,苍冥令也只有三块,更可况其它两块都还在他手里。于是,宗主沉思了许些时间,再次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开口道:“天长老是亲眼看着本宗长大的人,在苍冥宗已有几十载光阴,论功绩,论忠诚,都无人可与你之相,只是本宗不明白,长老此番将这苍冥命交出是何意思?”
天灵子听言,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要保住陆羽只有苍冥令可行,他道:“宗主,老夫年事已高,总有一天是要离去的,如果不趁现在还能动弹,将衣钵传承下去,如何对得起自己这几十年的修行,又如何再为苍冥宗尽一点绵薄之力。”
天灵子的话透着一份凄凉,那是一种面临死亡前的凄凉。
修行之路不代表永生,每个人都有死亡,每个人到了最后都会成为一堆黄土。修行的越远活的越久,所以每个修行者都渴望自己走的越更远。但真正到了尽头时,修行者们再也看不到希望,依旧只有长埋地底,风骨渐消,伴风飘散。
“本宗尊重天长老的决定,本宗也可以收回成命让他继续待在苍冥宗修炼,但自古以来,弑人子弟之罪不可免,我也必须要给冯长老一个交代,所以,本宗便罚陆羽待在望海崖苦修三年,这三年内不得下山,让他修行的同时好好反省自己,天长老可有异议?”
宗主不再看着冯远之二人,而是直直盯着天灵子,眼神充满了平静。
“老夫替弟子多谢宗主大恩。”天灵子的口中似乎多了一份感激,他接着道:“但老夫被他二人蛮横打伤一事,不知宗主能不能给老夫一个交代!”
坐在木椅上的天灵子看去依旧十分虚弱,但他却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那份宽容与精神。
“交代,我此刻便给你交代!”冯远之听言,原本压制在体内的火气再次火冒三丈,就欲上前动手,然而,常顾胜再次将他拦下。
宗主听言后,沉默了起来,随后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自今日起,冯远之二人的天青峰主之位被撤去,二人调遣为护宗长老。”
“宗主圣明!”天灵子坐在木椅上,冷笑连连。
也不顾冯远之二人的脸色,宗主挥了挥手,道:“好了,此事就此作罢,冯长老与常长老三日后回归主峰,至于天青峰之事,本宗会派遣新的长老接管,你们都退下吧!”
“是!”冯远之二人朝宗主拱手一拜,什么都没的便离开了刑罚殿。
这种出的情况虽然天灵子本身认为很诧异,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他也不敢在宗主面前挑刺,所以,他带着重伤的身体,经过苍冥弟子的搀扶之下离去了。
殿内空旷如初,宗主望向那冯远之二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多了一份愧疚,随之口中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
……
月落山河,天光微至,漆黑色的天际渐渐变蓝。
经过长老之战后,宗门内早已留言不断,但没人知道就在苍冥山的那片孤崖之下,正躺着两具毫无知觉的人体。
子离微闭着目光,昏沉在地上,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嘴里还叼着几片鸟毛,血迹从他身上流淌,不过此刻的他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瞧见起来一身正气。
在子离旁边,林易那具冰冷的尸体斜躺在一只大鸟身上,林易依旧是死气沉沉,他身体下方的大鸟也是死气沉沉。此刻望去,两人都一如既往的完整着,并未出现什么少胳膊少腿的情况。不过相两人的完好,那只明显才死去不久的大鸟却已经面目全非,被压的扁扁的。
时间过了许久,天色更加明亮了,但这里没有阳光可以照射进来,因为这是一片沉寂在阴暗中的山谷。
哗啦啦!
天空上没有下雨,而是下起了倾盆血雨,一片殷虹的血水不断落下,正巧打在了子离和林易的身上。闭着目光的子离脸上被血雨打湿,迷糊眼眸的动了动,似乎并未清醒,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水落在他脸上,他终于从昏迷中坐了起来。
“林易!”
子离醒来便是大叫一声,像是从噩梦中清新过来一般,他紧张的神色望向眼前这片陌生的地域,左顾右盼的开始寻找着口中之人。于是,在子离转头之后,他终于看见了林易的身影,只不过他正躺在了死去的大鸟身上。看着眼前那完好的林易,子离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我叫的再大声又有何用,你依旧听不到。”子离看着死去的林易,喃喃自语,眼神显得无失落,好在他并不是个悲观的人,他站起身来,左边的腿上传来一阵微痛,着眼望去,腿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而且上面的血迹都未干凅。
起腿上的血迹,子离不以为然,伤势何足挂齿?但面对这头顶不断落下的血水,他却皱了皱眉,暗道晦气。
他想起昨晚落入悬崖时的情景,心中依旧一片骇然,倘若不是那只半空飞来觅食的大鸟,倘若不是半崖上的那颗苍树横档了他们一下,或许他们早就在充满坚硬的山谷里摔得粉身碎骨了吧。
“至少我没让你孤单单的一个人来到这里。”子离走近林易身旁,背起了他的尸体,他正欲背着林易的尸体走出山谷,却忽然感觉到耳边正有一阵阵的破风声袭来。他没有抬头仰望高空,而是立刻加快速度向外跑去。
砰砰啪耙砰!
大地一连串震动,一阵怪的声音回响山谷,传出了阵阵回音,与此同时,漫天的血水高高溅起。子离背着林易的尸体走了很远,但听见声音停止后他才缓缓回过身来,不过转头后他就后悔了,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差点没让他连肠子都一并吐出来。
落入子离眼帘的是一幕非常血腥的画面,五六具更不相同的尸体,**摔得像烂泥一般到处飞溅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甚至还有两颗头颅摔成了破烂的西瓜般,白色的脑浆如同豆腐脑一样,眼珠子也不知飞到哪去了。
“我擦他瞄的。难道这就是传中的天降横尸,差点没把老子活活砸死。朝戈这王八蛋,竟然连同门弟子的尸体都扔了下来,看来是要毁尸灭迹了。”子离嘴中不断怒骂着,心中对朝戈的恨又不禁加深了几分。
他看着那满地的碎肉,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了,他不敢断定这几具尸体里面有没有陆羽,毕竟这里的尸体已经没有一具像林易这般完整。当然,林易也并非完整的尸体,因为他的脊椎骨已经被陆羽抽去了。
满眼血腥的场景已经不再让子离恐惧,只是让他觉得觉得很恶心,他背着林易,望向那山谷之上的满眼云雾,心中想道此番不死,必有后福,等他走出这鬼地方再修炼个几年,一定会再回苍冥宗收取朝戈狗命,就是不知他的师傅们怎么样了。
心中的疑问没人可以回答他,同时他也得不到昊天给的解释,他眼下能做的只有背着林易尸体走出这片山谷,找个宁静而优美的地方将其埋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