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着灰色僧帽的年轻尼姑从翠竹后绕出,接着在谢立儿睁大眼的惊奇中,她身后又跟出来两位年老些的尼姑。也幸好几人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听见谢立儿这声惊叹,否则就算她说出的是事实,也够令两方人尴尬的。
三人看见谢立儿和莫辽两个游客,便有礼的念了一声佛号。而那最先出来的年轻尼姑却突然低下头去,快步退到了两位年老尼姑的身后,一副见到生人后怯懦害怕的模样。
谢立儿赶紧掩下心中的好奇心,跟莫辽让了路,当先的那位尼姑道了声“多谢”,然后一行匆匆离去。
就在与谢立儿插身而过的時候,谢立儿的目光看向那位胆小的年轻女尼。先前那个照面,她总觉得这人很熟悉,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孔,她就躲到了两人的背后。此時谢立儿的目光看过去,她始终没有抬起头来,那垂下的脑袋,似乎要藏进胸口才罢休。
回想自己认识的人中,似乎没有僧人尼姑之流,便释然一笑,将这好奇怪异感抛到脑后。
跨进大殿,便见眼前佛殿里供奉着的佛祖塑像,虽与自己那个世界的佛祖模样有些差距,但感觉都是差不多的,都是一派悲悯世人,法相庄严的模样。
谢立儿眨眨眼,“这世上会不会真有佛祖啊,没道理隔着時间和空间,还能诞生出差不多的教义和文化。”
想了想,谢立儿还是遵循见佛就拜的原则,点燃了香,虔诚的朝佛像拜了拜,看起来好似一个忠实信徒。
起身,看莫辽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如山的样子,不由问道:“你不拜一拜?反正都来了。”
“这不是我的信仰,没什么好拜的。”莫辽蹙眉,事实上在科技发展到一定水平后,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已经逐渐淡薄,在他的時代,很少能看见香火鼎盛的古刹了。
家既然不信,她自然就不好勉强。
谢立儿起身,围着大殿转了一圈,也许是佛事才兴起的缘故,庙里的佛像并没有几座,倒是各处的风景修饰的极佳,想象得出来能将寺庙打理成这般模样的僧人,定是个修身养姓,喜欢园艺之人。
“如果在桃林里面野炊,寺里的和尚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谢立儿看着方才进寺庙時经过的那片桃花林,小声朝莫辽问道。
莫辽挑眉,“你饿了?那我们早些回去。”
“可是我想野炊。”谢立儿嘟囔,这么好的景色,这么好的,这么好的兴致,浪费就太可惜了?
莫辽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道:“我们什么都没带。”
“不是有你么?简单的烧烤就行啊,我刚刚上来的時候就看到桃花林里有个一潭泉水。”有水就有鱼,到時候食物不就解决了么?
莫辽闻言回过头来,看着兴致勃勃的谢立儿,嘴角似笑非笑,讽道:“你方才才在庙里拜了佛,现在一转身却要在这佛门清净地烤鱼杀生,你这信仰也太假了?”
谢立儿脸上有些臊红,但嘴上却强辩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至理名言。”
莫辽嘴角狠狠抽了抽,转身再次朝庙里走去。
“你又进去做什么?”谢立儿不解。
“捐点香油钱,向和尚换一顿斋饭。你自己先去林中潭边等着-?”说着,莫辽施施然的已走远。
谢立儿撇撇嘴,嘀咕道:“冷幽默呢?”
慢悠悠的抬脚朝桃花林深处走去,远远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的笑闹声。离的近了,才发现是一群贵族打扮的少年男女,正聚在这林中举办诗会。
一群人在溪流边围塌而坐,有人大声叫道:“阿韵,这次又是你,快快再赋诗一首?”
众人顿時纷纷起哄。
谢立儿才看明白,原来这群人在玩“曲水流觞”,便是将酒杯放在轻巧玲珑的托盘里,然后将托盘放置在水上,待酒停在哪个人面前,便是哪个接受惩罚。要么喝酒,要么表演才艺。
被众人叫道名字的少女起了身,谢立儿远远看去,只见其穿着一身白色绣花的扇贝款短曲裾,着深紫色前短后长的深紫裳裙,优雅的站立着,身姿婀娜,竟像是从汉宫深处走出的名门淑女。
那少女似是念了几句诗,那群少年男女顿時一片叫好。
谢立儿本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却忽听有人大声说道:“却不知韵女与那郗王丽姬相比,谁能更胜一筹?”
“是呢,去年她一举将几位世家最优秀的贵女击败,还狠狠落了我们世家的脸,若是今年她还在卫城,定要她惨败,输的心服口服才好。”有人义愤填膺。
谢立儿在桃花林中听的满头冷汗,自己如今真的红的发紫了-?随便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自己的风光名声。
“我听去过北边的阿兄说,那丽姬被郗王殿下换给了北国的靖诚公,现在北地被人称颂为瓮俪夫人呢?”说这话的人,语气酸酸的,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诶?韵女,听说你姐青女被她逼得出了家,可是真的?”
“是啊,韵女,你现今才艺能胜得青女几何?”
那韵女正要说话,却有一个不屑的声音从他们正面的桃林里传出,“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便是我如今出了家,也自信胜过你们太多。不过天天被人捧着,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桃林里,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灰色僧袍的女尼,她走到众人面前,暗淡的衣服没能掩去她的光彩。
竟然是先前寺庙里撞见的年轻女尼,她是青女?谢立儿倒吸一口凉气。
“韵女,这就是你姐青女么?好大的口气呢,如今一个方外之人还跑来教训我等。说我们不知天高地厚,我看是她输的太惨,早已没了世家的高贵和风骨了。呵呵,既然做了尼姑,还是老实回庵里待着才是?”一个女声回讽道。qq1v。
“哼,越是庸俗的人,越是会拿世家身份压人,因为你也只剩下这个身份可以炫耀了。”青女从容不迫的回道,严辞的锋利一如往昔,然而,语言技巧已不再是往日肤浅的水平。
她真是进步了很多呢?谢立儿摇摇头,在她的印象中,青女以前做事从来都是直接而锋芒毕露的,拿身份压人这种行为她以前可没少做。但今日看来,她已改变良多。
“青女,你欺人太甚?”那个被青女教训的贵女拍案而起,手指着青女,身体气的直哆嗦。
“看来你家爹娘没教过你,这般指着别人很没礼貌。”青女对她的怒气淡然处之,径自走到韵女面前,拿过她桌上放置的古琴,就那般直接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动作一如谢立儿当初。
琴声铮铮响起几声,青女似调好了音,也不理会那贵女的气急跳脚,自顾自的开始抚起琴来。
还是当日那曲《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确实进步了很多呢?”谢立儿听了一会儿,轻声嘀咕道。
余光看到莫辽提着食盒姗姗而来,谢立儿转身迎上去。这地方已经被人占了,不若另外再找个地方-?
才走了两步,身后的琴声便戛然而止,青女的声音高声响起:“丽姬听了这么久,不为青女点评两句就要离去吗?”
*
阳都,翟冉府中,书房。
郗愔面色沉凝的将近两月的密报再次整理一遍,终于在其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嘴角勾起一个森冷的笑容,柳皇后,原来真的早已投效了北国。他就知道,北国好心送柳皇后归国,定然不会只为了挑拨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针对他的计划,他该庆幸,自己能让北国感到威胁么?
自己被围杀的事,已被他抽丝剥茧,了解的七七八八。这次的行动,除了柳皇后一方的北国人,皇帝竟也参与其中。堂堂一个国君,为除掉一个诸侯竟然不惜和敌国合作,我该夸奖你聪明呢,还是愚不可及?郗愔冷哼。
“既然我没死,那么,就准备接受我的反击-?”
“来人?”郗愔扬声喊道。年然了今。
门被推开,一个亲卫走进书房,抱拳道:“王爷。”
“去将这几份密令送出去,三日内必须送达。”郗愔拿出几封蜜蜡封好的信封,递给他。
卫也不多问,接过信封收入怀中,便快速出了门。
整整一夜,流水的命令从书房一道道的发出,整个阳都,郗城,南朝,更甚者北国,很快,将会有一次换血般的大变动。
清晨,处理了一夜公务的郗愔从书房走出,他的精神略有些疲惫,然面容峻冷依旧,让人看不出任何心思。
“王爷。”门外,亲卫队长躬身行礼。
“为何不多休息几日?”他的伤比较重,如今才七八日,算起来伤还未好。
“属下想请命寻找夫人。”亲卫队长面有愧色。当日情况危急,纵然他知道谢立儿有别的心思,取舍之下,还是没坚持带她一起走。
如今郗愔已经安全,谢立儿是在他眼下弄丢的,前一次的失误加上这一次的疏忽,他必须要承担全部责任。
第二更,今日更新完毕……上一章虫子写完没有检查,刚去查看发现有很多错别字或者手快打错的句子,先说声抱歉,我会尽快改过来的,希望不会让大家觉得被虫子敷衍了~~~~惭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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