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道:“我将你大哥寄托于好友家中,孤身一人前往天帝山。”
“天帝山?”凌风讶然,天底下竟还有这样一座山,哪个敢取这名字?
郑乾笑道:“你没听过是理所当然。只有魔门中人才知晓天帝山的所在。那里住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两百年来魔消道长,而魔门道统始终不绝,全赖有他老人家的守护。”
郑淑明很是惊奇,此人竟活了两百年,而凌风一听便已知道,此人定是邪帝向雨田!
果然,郑乾道:“我为报仇,在天帝山的山脚不饮不食,不眠不息,跪了整整七天七夜,终于感动了圣帝,得传一套灭神手。”
从郑乾对“魔门”的称呼可知,他对魔门殊无好感,因为魔门中人一向以“圣门”自居。但他对向雨田满是尊敬之意。
郑乾续道:“灭神手,可灭仙诛神。我报仇心切,未听圣帝劝告,强行修炼,不过一年,我便将灭神手练得七七八八,随后把仇家杀个干净。”
郑淑明和凌风均是了然,能在短期内修成的神功,定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魔功。他这一句话轻描淡写,但可想而知当年江湖中的惨况,定引起极大的恐慌。
郑乾道:“因为我的手段残忍,惹来老一辈众高手围攻,其时我心愿已了,本无求活之意,怎想为当时北周的丞相杨坚所救。杨坚看中我的兵法谋略之术,以你大哥的性命相要挟,逼我为他出谋划策。”
说到这里,他并没有流露出对杨坚的恨意,相反还有些感激其知遇之情。
“二十七年前,南陈覆灭,天下一统,我便求他放我父子离开。杨坚答应得爽快,可没想到我初返江湖,便有人冒我名字四处作案,闹得天怒人怨。”
他嘿嘿冷笑,眼神中却有着浓郁得难以化解的哀伤,“后来宁道奇不分青红皂白,便与我交手,之后才告诉我,是慈航静斋请他出山,完成昔日一句诺言。宁道奇假仁假义之辈,没有杀我,逼我立誓,终身不出襄阳城半步。”说到这儿,又咳出一口鲜血。
“爹,别说了,你或许还有救尚未可知。”见到父亲这般惨状,郑淑明不由凄声道。
郑乾摆手道:“没用了。灭神手,消耗的是自己的本命元神,先灭己,后灭人。”
要知道,道家有所谓三元,其在天为日月星之三光,在地为水火土之三要,在人为精气神之三物。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正是整个道家的修炼过程。
在元精、元气、元神的三元中,元精乃一切的根本,元气和元神是把元精修炼提升而得。“邪帝舍利”让无数魔门中趋之若鹜,就因为它内藏有历代邪帝的元精。
所谓元精,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元精可说是一个人的生命本质总量,是一切的根本。每个人的元精,出生之时就已固定,这决定了这个人寿命的极限,修为的极限。唯有达到破碎级别,真正天人合一,才能摆月兑这种束缚,寿与天齐。
元神者,便与佛家所说的轮回转世息息相关。
人世间无绝对的平等之说,有人聪慧,有人愚钝,这与天资有关,而这份资质,便与元神有很大干系。
人们大概都遇到过这样一种情形,在做某件事时脑海里有时会恍惚觉得似曾相识,但明明没有过这种经历;或者一个人在某方面会有特殊的天赋,这都是深藏于人体内的元神在起作用。
追求武道的强者甚至可将元神与分离,达到夺舍重生的目的。元神一灭,便等于消弥了该人在宇宙中残存的印迹,再无转世的可能,是道佛两家的大忌。
灭神手消耗本命元神,足可使一个人平时脑筋糊涂,做事乏力。而郑乾修习了四十年,不知使过多少次,居然能存活至今,并参与昨日的襄阳叛乱,单凭这份资质就足以傲视武林。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并无半分后悔。”郑乾神态傲然,并无颓意,“可就在二十年前,不知谁将三十年前圣帝交付我保管魔门至高无上心法《道心种魔》的消息传出,圣帝的四个恶徒和一众魔门弟子均齐聚襄阳。他们闯不过我的奇门遁甲,又不敢真正违反圣帝的‘同门不得相残’的训示,竟擒住你大哥。”
郑乾干枯的老脸上一阵抽搐,“其时我饱受灭神手反噬之苦,且为誓言所囿,不能出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爱子,你的大哥竟被他们在城外活活打死,连尸骨都没留下!”
“后来我想通,他们一来是为了争夺《道心种魔》,二来也是为了试探圣帝是否还在这世间。因为某日曾经天现异象,大家都揣测圣帝可能已经破碎离去,亦或如传言所说,强修《道心种魔》走火入魔而亡。”
凌风这才明白,他这么大年纪怎么会有这样年轻的女儿,原来是为了延续子嗣,后又另娶。自己那位尚未谋面的岳母定是美艳非常,郑老爷子这模样可有点惨,好在淑明没继承他这方面基因,不然一会儿可不亏发了?
郑淑明问道:“爹,那为什么您不杀那曹应龙呢?”这涉及到一种可能,太过惊人。
“这亦是我心中仅存的一丝怀疑。”郑乾道:“刚才我看到曹应龙背上刺有苍龙图案,与你大哥当年一模一样!这图案常人模仿不得,是我于皇宫内试探杨坚耐性所刺,中间的玄妙只有我一个人才知,我看得清楚,绝非相似而已。”
看向凌风,目光柔和慈善,都道一个女婿半个儿,想是看着他不禁遥想当年爱子,“清扬,与你交手的黑衣人不出我所料的话应该是石之轩的徒弟,那么曹应龙与他搅在一起,便很有可能是邪王的授意。以邪王之能,在二十年前带走我儿亦非是不可能。因为当年我站在城上,并未能看清我儿的面目,且众魔毁掉我儿尸骨,并非其一惯作风。”
“以邪王石之轩的惊才绝艳,确有可能故布疑阵,使爹不敢击杀曹应龙。”郑淑明秀眉微蹙道。
她跟随父亲多年,对魔门也有一定了解,起码什么魔门八大高手还是知道的。
郑乾叹道:“若是如此,那石之轩就太可怕了。因为你大哥当年便叫做应龙!”
凌风心道:“此事确实扑朔迷离。若曹应龙不是郑应龙,那石之轩的模仿力实在惊人,且二十年前正是他与慈航静斋碧秀心好得蜜里调油时,他竟能有此心计,布下此局,委实匪夷所思。而若曹应龙正是郑应龙,他能使得郑乾一家骨肉相残,邪得可怕。原著中郑淑明为报夫仇,千里追杀曹应龙,是何等的人伦惨剧。”
郑乾倏地正色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杀他,你明白么?”
“女儿明白!”郑淑明神色凄然,跪倒在地,只得答应。
郑乾转向凌风道:“清扬,这部魔门宝典《道心种魔》就算淑明的嫁妆,和淑明一道托付给你了!”
凌风大喜,果然是《道心种魔》!这玩意虽说是个烫手山芋,魔门中人都想抢夺,修炼过程更是千难万难,稍有不慎就会人死灯灭,但好歹也是魔门至高无上的宝典不是?说不定与自己有缘,哪天一不小心就练成了呢。
他之前还真怕郑乾把这玩意带到棺材里去,那可是明摆着逼自己盗墓了。咱可没曲洋老前辈的爱好。
他一手接过,还未来得及翻阅,只听郑淑明一声惨叫,郑乾已阖目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