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好奇道:“妃暄既知石之轩为祸更甚,他武功若恢复以往的大宗师之境,亦或更上一层楼,为何毫无担忧之色?”
按说,一个恢复巅峰状态的石之轩绝对会是正道武林的恶梦,原著中师妃暄等人千方百计要阻止石之轩吸收舍利元精就是明证。可他从师妃暄面上丝毫看不到紧张,这并非伪装可致,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与祝玉妍、独孤凤两女消失了几日,师妃暄应该猜测到他们有可能去炼化元精,但绝不可能知道他们已经吸纳元精的绝大部分。
莫非她们静斋还有什么后手?正道方面可以出动阻拦石之轩的只有了空、四大圣僧与宁道奇,以这几人的本事,要给石之轩来个千里追杀倒非难事。
师妃暄笑而不答,忽然岔往别处道:“凌兄可知几日前为何宁真人会没有出手,放任凌兄进入杨公宝库?”
凌风对此亦是不解,道:“愿闻其详。”
师妃暄叹道:“宁真人是代凌兄挡过一劫哩!”旋即檀口轻吐,讲明前因后果。
原来毕玄此回南下是为了一部《战神图录》,他不知从何处探得此书藏于杨隋皇宫,便去江都寻杨广交涉。杨广哪肯答应,可一时间朝中无人可与之抗撷,便有人提议拿江湖上名声正盛的明宗越说事。杨广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当下赦免了明宗越的罪业,封为天策上将军,代为答应八月十五的约战。赌注便是《战神图录》。
现在李阀进取关中,也有跟随的突厥战士。自邪帝舍利的消息传来后,群魔云集大兴,毕玄也前来凑热闹。当日毕玄一路跟踪凌风,亲眼见其打开跃马桥中的机关,碍于约战就没有出手,想要跟随入宝库。宁道奇正在一侧,现身相阻,一番激战,自是凌风料想不到的了。
凌风这才知道当时两大宗师均在暗处跟随自己,冒了一身冷汗。若给他们跟踪入了宝库,自己这条小命怕是也丢在那里了。
他明白,宁道奇非是与自己有什么交情,只是相较自己,毕玄得到邪帝舍利的危害远甚,以其天纵之资,说不定会参悟通透,那样对中原武林可是盛大的灾难。
凌风不解道:“宁道奇为何不代杨隋与毕玄与一战?若给毕玄得到《战神图录》,一样是件惨事。”心想莫非是想借毕玄之手除掉自己?还有毕玄没有强抢到《战神图录》,反是听任杨隋定下约战,其中定有他所不知的玄机。
师妃暄温柔道:“那前提是凌兄能有命参加江都的大战,不是么?”
凌风闻此,立即推翻她借刀杀人的猜测,原来她是想要提前安排人劫杀自己,那么就不会再有江都之约,毕玄也就得不到《战神图录》了。相比让宁道奇与毕玄一战,两败俱伤而言,让宁道奇或者了空来杀自己显然更加划算。
连他自己也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因此生出怨忿之心,反是感兴趣道:“妃暄是在提醒凌某此际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中,并随时有可能送命,是么?”
师妃暄玉容泛起怜悯的神情,避开他的目光,投往永安渠北端远处,叹道:“妃暄真不愿与凌兄作对哩!”算是回答凌风的问题。
凌风傲然道:“妃暄认为宁道奇确有能力杀掉凌某?”这话一半是源于自信,一半是试探对手是否宁道奇这个大宗师。
雨点骤大。
师妃暄轻垂螓首,转看向渠水,雨水滴打在她的身上立时蒸腾起来,远远看去有如仙气弥绕一般。她潇洒耸肩道:“若妃暄所料不差,凌兄的武功尚未踏入三大宗师一般的境界。妃暄毫不怀疑,假以时日,凌兄定会成为超越三大宗师的存在。但现在毕竟与多年成名的他们还有一定差距。宁真人要全力出手的话,凌兄还是自谋多福!”
凌风得到答案,并没有欣喜,宁道奇与了空都差不多少,一道一僧,武功绝顶,甘给静斋作打手,都不是什么好鸟。他哑然失笑道:“妃暄今日候在此地,就是为与凌某说这些么?”
虽然她已受伤,但距上次与婠婠大战后,她的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怪不得她能看透他的境界。
他的武功确实还逊三大宗师半筹,如何突破那层境界他没有半点头绪,每念及此,他都十分怀念有老头子指点自己时的日子。即便如此,但他自忖有三分归元气在手,未尝没有一战之力,配合上他强大无匹的精神力,大兴城四通八达的水道,要逃走该不成问题!
令他奇怪的是,四大圣僧似乎没有告知她此事。是因为几个老和尚对宁道奇的充足信心吗?
师妃暄微笑道:“妃暄只是心生感叹。凌兄并非大恶之人,观凌兄用语,也不是魔门中人,是么?”
凌风摇头道:“不瞒妃暄,当日我习得魔门武功时曾立下誓言,算是入了魔门。不过,我对魔门好感欠奉倒是真的。现在门中弟子所作所为哪与‘圣’字沾得上边,我自是没必要往他们脸上贴金地称之为‘圣门’。”看向她绝美无俦的面颊,“妃暄的意思是,凌某非死不可,是么?”
师妃暄眼神毫无焦距地投向远方,道:“若凌兄改为支持明主,未必没有一线生机。但妃暄知道,以凌兄的性情,定不会同意。”
凌风嗅着她独有的清新芳香,吁口气道:“虽然我很想答应,但又知那是不可能的。眼下时局发展,并非我可以左右。”
静斋摆明阵仗要把他留在大兴。若今日师妃暄没有告诉他宁道奇追杀一事,他还可以从容离开大兴。但此刻不同,若他就此离去,避而不战的心魔必将使他武功再无寸进。
以前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修习武功后才发现其中的玄奥之处。
追求天道重的是心灵的感悟,心性的磨砺。当他武功远逊于对手时,逃走远遁是理所应当之事,而武功与对手相近时还怯战,那必会为心灵上蒙上层不可磨灭的阴影,对日后修炼真气、比武对决都有着极大害处。
这也是凌风对本身武功的自信所在,若没有创出三分归元气,他早逃得远远的。什么狗屁天道,哪有性命重要?
所以他必须与宁道奇做过一场。
另一方面,他的决定要关系整个南方的局势。眼下天下会的基业并不是他打下的,其中还牵扯宋阀与江淮军,即便他不愿参与这场争霸游戏,他也不能自私地做主。纵是要投降李阀,那也是日后的事了。他决不能轻易许下承诺。
所以凌风已不能离开大兴,也不会改投她那所谓的“明主”。
他对此不想多谈,道:“凌某冒昧问上一句,妃暄口中的明主,是否指李阀的二公子李世民呢?”
师妃暄心神一震,娇躯微颤,轻声道:“凌兄果然厉害!”
凌风苦笑道:“这个没有多难猜?此回李阀能够一路急进,怕是多有贵派的功劳。单单一个李阀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据说李渊长子李建成对佛门有所偏见,何况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来得动人?”
师妃暄扭过头,皱眉瞧他好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凌兄是在责怪静斋的选择么?”
凌风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摇头道:“任何门派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为了生存,如何选择都无可厚非。”
他忽地失去了谈话的兴致,这帮女人以天下为己任,本身并没有错,但不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为了铲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这与寻常的政客有何区别?
难怪有人称之为“慈航妓寨”。尤其是当她们为了所谓的大义而要杀到自己的头上时,这种感觉更是难受。
好在李阀并未夺取关中,她们一切理由并不充分。不然就是要逼自己投降了。原著中,她们以突厥南下的民族大义为由逼寇仲交出江山,那更是扯淡了。
现在慈航静斋与四大圣僧均知他没有做过什么大恶,只是沾着练过魔门的武功,与毕玄的交手赌约涉及到四大奇书中最神秘莫测的《战神图录》,掌控的天下会还占有数郡之地,所以他们都要杀掉自己。
更使他觉得古怪的是,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多少怨恨之情。或许她也只是个从小被洗脑的可怜人罢了。正如她所说,当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时,她就会毅然为了师门而献身。
换作婠婠定不会如此。当师门与本身的利益起了冲突时,魔门中人定会先选择自身。这就是正道与魔道的区别所在。自己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她呢?
可笑的是,自己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追杀,性命危在旦夕,可自己还在可怜安排这场追杀的女人,真是讽刺。
自己还真是个惜花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