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烙豪愣了一下,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脸确实很可怕,最起码吓坏女人和小孩很正常。
“严洁说你这样很有男人味。”说不来唯心的话,又不能在病人伤口上洒盐巴,夏烙豪只能避重就轻的套用严洁的话来安慰他。
说实在的,严洁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位在场的大男人们都有恶寒的感觉。
面具下的那张脸,唇角淡淡扯动。
他知道他们都在撒谎。
他的脸,对于他自己来说,英俊与丑陋都无关痛痒,但是,他只是怕会吓倒孩子们和她。
眼睑低垂,淡淡的掩饰住内心的焦躁。
“脸上的疤痕介意的话,可以去做植皮整容。”很多病人,因为“毁容”,会带来自卑心理,夏烙豪开口安慰他。
陆辰逸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夏烙豪轻笑,显然这个大男人绝对接受不了这么“娘”的行为。zVXC。
“不过说实话,你还得感谢那些‘蛆’。”和谢医生交接工作中,他已经知道了陆辰逸的所有经历,“如果没有那些来自别人尸体上的‘蛆’一直啃咬你伤口的腐肉,今天你的右手和双腿都必须被截肢了,胸口的枪杀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想到这么多尸虫啃咬着他,陆辰逸就涌现一股反胃。
偏偏,有人就喜欢提……
“对啊,飞晨也说,真是因祸得福!”身后传来严冰爽朗的声音,开始取笑他,“严洁替你做人工呼吸时,从你嘴巴里吸出来好几条虫。你说这虫子哪爬进来的?估计是从你鼻孔里钻进去的……”
还提!
面具下那张脸黑了。
“我要回家!”寒着声,陆辰逸打断严冰的调侃。
没想到,这句话带来了奇效,严冰顿时沉默了,一言不发,神情很是怪异。
“咳,急什么……等你、等你……再好一点吧……”
严冰的神情太不自然,让陆辰逸有了不祥的预感。
从小到大,他对严冰太了解了,了解到哪怕就是一个眼神都能猜透他在想什么。
现在的严冰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他能百分百肯定。
“我要回家!”他斩钉截铁,重复着,那个他时时刻刻想念的纤瘦身影,他已经数十日不曾看到,而且那个身影的主人还怀着他的亲骨肉,不管伤好还是没好,他都要回去看他们,他不能等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便飞回到她的身边。
“再等几天吧,等你的伤好了,你这样……这样会……这样会吓到方雅静的。”严冰依然有点吞吞吐吐,因为撒谎,并不善于撒谎的他并不敢看陆辰逸的眼睛,哪怕只是善意的谎言。
“再说最后一遍,我要回家!”他依然斩钉截铁,原本就寒冷的目光里更加地寒冽,使得旁边的俩大男人都禁不住地打了一冷战。是不是方雅静或者孩子们出事了?或者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在伊朗沙漠的那几日,对一个孕妇来说,太过艰辛……
孩子没有保住?所以她害怕他会怪她,一直不敢打电话给他?
越想越急。
他吃力的单手转动轮椅,“我要回家!马上!”不顾伤口牵扯引起的疼痛。
他必须马上回到家见到方雅静,必须知道她现在是否好,他的孩子是否好!
“那个女人已经跟别人跑了……”情急之下,严冰忽然道,“所以,你已经没有家了。”
他知道只要有方雅静在的地方才是陆辰逸的家,但是现在那个叫方雅静的女人居然很是可恶地跟别的男人跑了,如果不是急着找陆辰逸的下落,以他的脾气早就叫人将拐跑方雅静的男人给收拾残废了。
但是方雅静他却不敢动,因为那是陆辰逸最最心疼的女人,甚至是拿生命去爱的女人,有时候他真搞不懂,那个心里面一直装着别的男人的贱女人,为何陆辰逸总是对她放心不下?为何总是千般万般地顺着她,由着她,今天,她跟别的男人跑了,对于陆辰逸,甚至是对于整个龙门堂而言都是奇大的屈辱。
“我怎么会没有家?”陆辰逸茶色的眼瞳危险的微眯着。
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说他什么都可以,但是怎么可以说他没有家?!那个家不会散!经历了这么多,他相信他和方雅静可以一直走下去!
“你是不是没有告诉方雅静,我回来了?”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严冰微怔一下,尴尬的别开眼,不自然的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不祥的预感,一波又一波的涌来。
严冰为什么不告诉方雅静,他回来了?作为多年的兄弟,陆辰逸明白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我!别让我做傻瓜!”怒吼,他的情绪开始失控。
因为,不安将他拽进了恐惧的黑洞。
是不是方雅静出事了???
“行!我绝不让你做傻瓜!”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严冰准备将一切告诉他。
……
严冰推着他的轮椅,两个男人来到了幼稚园的门口。
“陆辰逸,你自己看吧。”别过眼,这种事,严冰始终说不出口。
面具下,陆辰逸的脸一片焦虑。
他不明白,大男人的,有什么事,这么难以启口?!
严冰越是这样,他越不安。
然后,他看见了她。
她从一辆黑色的轿车里下来,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风吹动她一身清雅的裙摆,风中的她,更加瘦弱了,羸弱到仿佛能被风轻易卷走了一样。
她的小月复,一点也没有凸起。
陆辰逸安慰自己,算算日子连三个月都还未满,体形怎么可能有变化呢?
不过,她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母亲了,居然会亲自去接孩子们下课了。
陆辰逸的唇角微扬,转动轮椅,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却被严冰扯住了,严冰默默的对他摇摇头。
她走到幼稚园门口,静候,神情一贯的恬淡。
很快,他的两个小宝贝,被幼稚园教师牵着手,带了出来。
两个孩子都垂着脑袋,看起来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他让孩子们担心了吧?
愧疚溢满他的心间。
“妈咪,今天老师教我们画画,这是我的画的‘我的家’,你看……”她蹲了下来,顺着女儿的手指展开那副蜡笔画,“妈咪,笑得很开心的是小贝,老沉着脸的是小宝,这么漂亮的是妈咪,这是……爹地……我们一家四个人在一起好开心……”
方雅静的头颌紧低着,睫毛在微颤,他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表情。
倒是他,笑了,再次转动轮椅,不顾严冰的阻拦,想要过去。
突然,他的动作僵滞了。
因为,他看到了他。
另一个男人。
显然,那个男人是送她过来,他是刚停好了车。
他走向陆辰逸自以为的孩子们,走向陆辰逸自以为的妻子。
他环住方雅静的纤细的肩膀。
而她,没有推开他。
再接着,他听到了小贝非常小声,怯然的喊,“爸爸……”
轰得一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搂在怀里……
他的女儿,喊别人爸爸?……
那张俊美的脸亲热的亲亲小贝的小脸颊,“我的宝贝女儿好乖!咦,给爸爸画图了?”那个俊美修长的身影,亲热的将小贝搂在怀里,展开手里的蜡笔画,“哇,我的女儿好有天分,把爸爸画得好帅好像!”
小贝的整个小脸都憋得涨红了。
淡淡的,方雅静牵过一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儿子的手,淡淡的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好!”那张俊美的脸点头。
一人领着一个孩子,他们的背影像极了美满的四口之家,消失在一片夕阳之下。
……
我们回家吧……
最后一句话,方雅静是对另一个男人说,不是对他说。都看淡们。
他只觉得胸口整个陷落了,无知无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住了的感觉。
“你没有家了!”严冰冲口而出的话,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
所以,他是被那个“家”遗弃了?……
“那个男人自称是你的哥哥陆辰轩,已经住进了你的家……以男主人的身份……”艰难的,严冰把事实告诉了他。
即使事实真的很残忍。
陆辰轩?
陆辰逸的唇角扯动嘲弄的冷笑。
“你的孩子……也被方雅静拿掉了……”更加艰难,更加残忍的事实。
陆辰逸唇角的冷笑僵滞住了。
“对不起……那时候急着救你,没能保住你的孩子……带奄奄一息的你回来时,你的孩子已经……”严冰愧疚的说。
面具下,鲜血滴了下来。
陆辰逸硬生生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才没让自己可笑得当场咆哮。
“我也希望是一场误会,但是不是……”严冰沉痛的摇头,将一张B超单和人工流产手术同意书递给了他,“这是方雅静签下的同意书。这张是入院手术前,你的孩子的报告,是单胎,已经有了心跳,心脏跳动得很强壮……”
单胎,心脏跳动得很强壮……
怎么可能是误会呢?这张手术同意书上,明明是她的笔迹,就算化成了灰烬,他也不可能会错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