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李萧然,果然见到对方眼睛里露出不忍的神情。
李萧然神情恢复了以往的爱怜:“傻孩子,我说的话是重了些,你也不能做傻事啊,如果你真的没了,岂不是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目光悲伤,痛心地说着。
“父亲,你别这么说,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别无所求,只要能常常和老夫人说说笑话,能有机会陪着父亲下棋谈心,我……就心满意足了。”李长乐看起来十分的愧疚自责,楚楚可怜。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就是。记得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好好的养好身体,早点康复。”李萧然说,果真再也不提回庵里的事情了。
李未央笑了……想也知道,大夫人刚刚去世,李萧然的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父爱今天全被勾了出来,说起来,李长乐去庵堂静心了一段时间,倒是长了些脑子。
拓拔睿站在一旁,一直对李未央横眉冷对,一副生怕她伤害李长乐的样子。
刚才负责诊治的大夫开好药,这才说:“大小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她心情郁结,平日里要让她好好休养,平心静气才好。”
老夫人看到这种情形,便道:“这样吧,再拨四个丫头到这里来,好好照顾长乐就是了。”她看多了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对李长乐这种唱作俱佳的表演倒是参透了一二的,只是当着李萧然的面,又迫于拓拔睿的鼎力相护,她实在是不能说什么的。
接下来的两天,李长乐都表现得循规蹈矩、善良大度,完完全全恢复了往日的脾性,老夫人却从始至终对她淡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李长乐心里怀恨,脸上却不动声色。
窗户外,李未央看着李长乐亲自端着一盏茶到老夫人面前,面色诚惶诚恐的样子,便回头笑道:“瞧见了没有?”
李敏德冷冷地道:“瞧她这样殷勤,怕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父亲如今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敏德的目光落在屋子里老夫人平淡的脸上:“我倒是不担心大伯父,我反倒担心老夫人,若是连她也觉得李长乐是诚心改过,那么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嫡出的大小姐到底是有好处的,稍微低个头认个错,大家也就原谅她了,若是我做了这么多错事,现在早就没命在了。”
“所以——要在她出坏主意之前下手。”李敏德好整以暇地道。
李未央点点头,随后道:“明日就出殡了,这真是个好日子啊……”
身后的白芷闻言,奇怪地看了李未央一眼,不知道她突然说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敏德却笑了,白芷越发奇怪,她怎么越来越没办法跟上两位主子的思路了。以前小姐这样就算了,现在连三少爷都莫测高深起来。
晚上,李长乐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外面的时候她还是面带悲伤,一副哀戚的面孔,一踏入房门立刻变成满面的怒容。
“那个老东西,不管我说什么都那张冷脸,半点都没有软化的意思!”她恼怒地道。
檀香十分恐惧,赶紧道:“小姐别着急,老夫人只是一时生气,很快就会和老爷对您的态度一样了。”
李长乐冷笑一声:“哪儿那么容易,李未央这个贱丫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思才把那个老太婆哄的服服帖帖的,不过也无妨,只要父亲相信我,我就还有机会。”
檀香道:“不知小姐预备接下来怎么办?”
李长乐道:“你过来。”檀香附耳过去,李长乐轻声说了几句话,檀香面色一变:“小姐,这个不好吧,您是知道的,三小姐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我要是去监视她,很快会被发现的。”
李长乐沉下脸,本来她也不想让檀香去,可是母亲死了,大哥又被赶出家门,现在若是贸然让别人去,深恐反而被李未央发现,只有檀香,为人小心谨慎又是她的心月复,“你不必怕,那丫头也不过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我只是让你远远盯着看看李未央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比如她和什么人见面,什么样的神态,并不是让你近距离地监视她,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是——”檀香想到赵月那冷冰冰的模样,心中还是很忐忑。
“没什么可是的!不可能一点事情都查不到,我就不信她李未央循规蹈矩,只要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善加利用,就能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小姐,三小姐那个人太狡猾,只怕没那么容易。”檀香还是很不安。
李长乐冷笑一声:“狡猾?还不是被我利用了一把吗?她怎么会想到我是故意挑着五皇子在的时候自尽呢,现在我不用回到庵堂里面她肯定气的要死!我现在要乘胜追击,否则等她醒过味儿来,我就很难下手了!”
檀香看着李长乐美丽的脸孔,道:“小姐是真的要嫁给五殿下吗?”
“废话!我会看上他吗?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我连一眼都不会瞧他的!”李长乐的语气十分冰冷,近乎冷酷无情,完全和昨日楚楚可怜的样子判若两人。说完,她抬起眼睛盯着檀香:“从今天开始,给我盯紧李未央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来报给我!”
檀香被她那眼神看得十分恐惧,赶紧道:“是。”
第二天,皇宫里派人送来了皇帝的圣旨,大意是安抚李萧然的,随后各宫的娘娘们也都表示了心意,既然上头都有了这样的安抚,其他的皇子们便也纷纷上门来了,这是一种姿态,也是对李萧然地位的一种肯定。
拓跋真从武贤妃宫中出来,换了描金盘云的绛紫色常服,带着几个人去了李府。李萧然出来迎接,把人请进偏厅里奉茶。
“其他人呢?”拓跋真问道。
“五殿下三日前就来过了,太子殿下也派人送了东西。”李萧然慢慢道。
拓跋真微笑起来,笑容中似乎有一种嘲讽,拓跋睿跑得这么勤快,恐怕是冲着那位大小姐来的。
两人刚刚说了几句话,外面有人禀报道:“老爷,惠国公派人送唁礼来了。”
李萧然点头,随后起身道:“三殿下,外面事多,我少不得去前面照应一二,这里清静,还请三殿下稍坐,我去去就来。”
拓跋真亲眼看到了前面的忙碌,自然点头,待李萧然出门,他便也坐着喝茶,不多会儿干脆起身在侧厅里四处看看。窗台前的矮几上供着一盆海棠花,碧玉为盆,足以显示其珍贵,拓跋真走近几步,随意地捧起一支花朵赏玩。
这是一盆珍贵的垂丝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如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闪烁着紫色的花萼如紫袍,柔软下垂的红色花朵如喝了酒的少妇,玉肌泛红,娇弱乏力,其姿色、妖态更胜桃、李。普通海棠花是闻不到香气的,只有经过精心培育的稀有海棠,才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纵然在宫中,也少见这样珍稀的海棠。就在这时候,拓跋真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冷下来。
如今宫中的皇子们个个都很出色,可哪一个的风头也压不过聪明绝顶、清冷俊美的七皇子,再加上他还有个极为受到皇帝尊重的母妃,于是人人讨好他奉承他钦慕他。从前拓跋真并不在意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很快都会被他夺过来的,可是李未央呢,莫非她也被拓跋玉的外表迷惑了吗?拓跋真不信,李未央这个人,表面上很恭顺,对待他们这些皇孙贵胄却既不冷淡也不热络,始终保持着适度的距离。旁人也许被她温和友善的表象所迷惑,看不出究竟来,敏感的拓跋真却很清楚她那份从心底里发出的疏离,于是更认定自己料想的不错。那么,李未央究竟为何要对拓跋玉另眼看待,原因可想而知……这让他觉得愤怒。
人性也确实往往如此,轻易得到的,弃如敝履,不晓得珍惜,求而不得的,抓心挠肝、千方百计追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在李未央的眼中,自己比不上拓跋玉这样的事实,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片片花瓣坠落在地。拓跋真冷笑了一声,李未央,走着瞧吧,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宁愿毁灭也不会给别人!
就在这时候,一只柔荑抚上了他的肩膀。拓跋真一顿,随后猛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不禁浑身绷紧。
一个面容绝色的美人儿站在他面前,她的前襟松了,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脖子,叫人想入非非。秋水一样的眼波充满魅惑,嘴角微微上弯,整个人却像是迷迷蒙蒙的,仿佛神智有三分的混乱,她抓住他的手臂,一滴晶莹透亮的汗珠顺着玉色肌肤缓缓滚落下来,跌进层层叠叠的衣襟里。拓跋真看着那汗珠滑落不知名的所在,心就像被人悬在半空中,荡悠悠半天没有着落。
若说是平日里,拓跋真绝不会被轻易迷惑,可是不知为什么,那盆海棠花竟然突然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气,令他的眼前几乎出现幻觉,不知不觉将面前的美人看作了某个让他咬牙启齿的人,他对那人怨恨已深,可正是因为如此也就更加的难以忘怀,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和心中那一个化为同一个,一时心里层层叠叠,犹如陷身惊涛骇浪之中,起伏不定。
守候在外面的暗卫瞧见,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没敢行动。虽然主子所为出格了,可是面对倾国倾城的美人,有谁能不动心呢,更何况拓跋真神色如常,并无什么异样,所以他们一时按捺,没有敢随便出手坏了主人好事。
拓跋真一把拉过眼前女子,伸出手指颤抖着去轻触他渴望已久的嘴唇,不知不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掌滑入女子衣物之中,只觉触手微温,有种玉器似的柔润,十分适意。女子俏脸酡红,媚眼如丝,咬唇细喘着,分明也是情不自禁的样子。
拓跋真的身体虽在叫喊,但理智尚存。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只用力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些,哑声问怀里的女人:“你究竟是谁?”
“殿下——”女子的声音如情人的娇啼,带了喘息,尾音颤动,无尽诱惑。
这一道声音,令拓跋真猛地一震,他用力咬下舌尖,痛感令他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可是很快他便发觉自己四肢软弱无力,而面前的女子已经将身体贴了上来。
“殿下……我好难受,救救我……”女子口鼻中呼出的炙热气体毫不避忌地喷在他脸上,忘情唤着他,“救……救救我……”
此刻,海棠花的香气若隐若现,越发动人心魄,迷乱了拓跋真的神智。“未央——”他轻声地叫着,心中只恨不得将眼前女子狠狠蹂躏一番以泄心头之恨,这样一想,手中力气便多了几分,几乎将女子的身体掐出一道道血痕来,女子闷哼了一声,眼帘颤动,脸上泛出朦胧的粉色。拓跋真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扑过去牢牢抱实她,女子仿若全身没了骨头,靠在他怀里,轻软如棉花,香浓至极。两人的皮肉紧紧贴合,唇舌不断纠缠,再不肯放松。
拓跋真手抚上她的脸,赤红着眼睛说:“我真的喜欢你,看重你!日后但凡我有的都可以与你共享,我会让你拥有一切的!”他一面胡言乱语,一面手忙脚乱地剥对方衣服,跟疯了似的在她身上啃咬,拼命想在那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一双手更是一路滑下。
“我……我是……长乐……长乐……”女子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一道霹雳闪电动摇了拓跋真的心智,他浑身一震,就听见门“嘎吱”响了一下。
李萧然道:“三殿下,让您久等了。”
一股奇怪的申吟扑面而来。
李萧然完全顿在原地,呆怔怔地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见那边的美人榻上,一条女子的手臂环过拓跋真的脖颈,两人的姿势极为亲密,显然正要做不轨之事……
“大胆的孽障!”李萧然的怒火几乎冲天而上,他一眼就认出,那美丽的侧脸正是他一直引以为荣的嫡长女!李长乐,竟然衣衫不整地躺在拓跋真的怀里!
他迅速地冲过去,一把拉开两人,面色变得铁青:“你这个贱人!看你做的好事!”
李长乐缓缓地回过头看着他,目光呆滞空洞,像是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完全没有焦距,她衣衫半褪,肌肤上到处都是糜烂不堪的印记。而一旁的拓跋真发冠散乱,满面红潮,两只手还停留在她的私密处。两人这样的情景究竟在做什么勾当,不问可知。
李萧然猛地惊醒过来,连忙回头想要让人关上房门,可就在这时候,却听见李未央笑着道:“五殿下请。”
拓跋睿一只脚踏进了花厅,随后,他也看到了里面的场景,一时之间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李未央随后进来,看到这一幕,露出颇为吃惊的神情,道:“这是怎么了?!”
“关上门!”李萧然勃然大怒道,跟在后面的侍从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只赶紧匆忙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时之间,一片的死寂。
李未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无限惊讶之色道:“大姐!你这么干什么!明明已经许嫁了五殿下,你怎能和三殿下做出这样不尊礼法,有违常理的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李长乐像是一下子从迷雾之中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不着寸缕的,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随后又赶紧将衣服披上,月兑口道:“父亲!父亲!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李未央,“是你!又是你这个小贱人!是你陷害我!”
李未央冷淡地望着她,道:“什么陷害,大姐,我可是刚刚才进来,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萧然的脸色已经完全变得铁青而狰狞,若是可能,他已经冲上去把那个伤风败俗的贱人当场撕碎了:“长乐,你自己干的好事却要怪在你妹妹身上,还不闭嘴!”
李长乐面色惶急,大声道:“父亲!是李未央陷害我,她故意引我来这里,对我下了药!是,一定是她对我下了药啊!”
李萧然一下子回头看向李未央。李未央面色却是无比的惊讶和无辜:“父亲,我真的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今天从早到晚,我都在接待客人,刚刚若非在半路上碰到五皇子,他说怕大姐伤势没有痊愈特地来看望,结果又听下人回禀说三殿下到了这里,我才带着他来花厅拜见——”
李萧然当然不相信李未央能够做什么,这种事情绝非刻意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
李长乐歇斯底里地道:“分明是你故意将人引过来!”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大姐,我以为你已经悔过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若是我舍下的陷阱,我又是怎么让你自动自发走到三皇子面前来的呢?难道是我绑着你拖着你来的吗?外面这么多的丫头妈妈们,不妨问问他们,看究竟是我强迫大姐来这里,还是大姐自己走过来的?!”
李长乐头发散乱,面色潮红,说话的声音都是在颤抖,却无比的愤恨:“小贱人!你是故意的——”自己让檀香去监视李未央,刚才檀香来回报说李未央突然神神秘秘地去了西苑的小花厅,似乎要去见什么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跑过来想要捉住李未央的把柄,可是走到门口却不知道为什么,闻到了一种奇怪的香气,整个人就随之失控了……
拓跋真却很快从迷乱中镇定下来,等他看到李未央的时候,眼睛里很快地闪过一丝什么,随后他低下头,收拾了一下衣衫,再将自己的发髻解下后重新束好。他一番整理,顺便也理好了心思,掸掸下摆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如今正是李夫人的丧礼,便是我真的和大小姐有染,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所以必定是有人从中设计,李丞相,请你派人彻查这个房间。”
李萧然看了一眼旁边面色极为难看的拓跋睿,意识到了什么,随后道:“既然如此,就要调查个清清楚楚!”随后他看着李长乐:“还不快收拾好!”
李长乐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线希望,对,只要查到屋子里有催情香之类的东西,就可以证明她是被人陷害的了!听到李萧然的话,她飞快地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物,然后抬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父亲,五殿下,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拓跋睿的嘴唇动了动,刚才看到那一幕,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倒流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开目光,愤恨地顶着一旁的拓跋真,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一声不吭的三哥,竟然跑到这里来和李家大小姐行颠鸾倒凤之事,这两个人的做法,分明是带给他无尽的耻辱!苍天,他怎么会遇上这种倒霉透顶的事!
很快,李萧然吩咐了专人来检查整个屋子,可惜,半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拓跋真冷眸盯着李未央,随后突然指向一边的海棠:“好好检查这盆花!”
李萧然皱眉,这海棠花是未央送给他的,特意摆放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未央做了手脚吗?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盆怒放的海棠身上。李未央却垂下了眼睛,一言不发,这在拓跋真的眼睛里便成了心虚的表示。
然而,海棠花上上下下被检查了个遍,随后得到的结论却是否定的。
“老爷,这海棠花没有什么异常。”
“不可能!”拓跋真快步走过去,用力地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上闻,却闻不到任何的香味,“这不对!我刚才分明闻到了海棠花的香味!”他当时还以为这是珍稀的极品海棠,才会被人工培植出香气。
李未央淡淡道:“三殿下,海棠就在这里,可惜它是无香的,若是真的被人动了手脚,香味也会残留在上面不是吗?可是现在这盆海棠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还需要检查吗?”
拓跋真阴冷的目光看着李未央,那目光极为复杂,带着无比的厌恶,痛恨,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诡谲和缠绵,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李未央眼睛里的神情充满了嘲讽的,拓跋真是习武之人,又素来谨慎,一般的香料根本没办法引他失控,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很多的暗卫,这样的计划几乎没有可能成功。然而李未央却是在他身边生活了八年的人,对他的个性太过了解,她当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能够使人动情的香料有很多,譬如百合、依兰、广藿香、迷迭香等,只要剂量合适,便可以使人产生幻觉,情绪激动。可是拓跋真从小在宫中长大,对这些害人的东西自然是很谨慎的,他府中日常焚香中多用檀香、麝香之类,再配以其他香料,所以这些香料哪怕用上一点都容易被发现,事后也很难不留下把柄。所以李未央特意用了香豆蔻汁去浇海棠的花蕊,让李长乐失去理智的正是具有催情作用的香豆蔻,只是对于拓跋真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来说,光是香豆蔻是不管用的。李未央想到,拓跋真最爱的食物是八宝酥,那是用灵芝、猴头、银耳、白果、木耳、嵩菇、香菇、茯苓制成的香酥,有食疗效果,能强筋、活络、提神、健身,偏偏其中的白果和香豆蔻碰到一起会加速香豆蔻催情的作用,甚至造成极致的迷幻效果。最重要的是,香豆蔻汁刚喷上去的时候是香气扑鼻的,然而只要片刻功夫,这豆蔻香气就会挥发消散,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李未央是算准了时辰,命赵楠在这盆花上动了手脚,如今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呢。只是,李未央原本要的不过是李长乐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撞见罢了,两个人中有一个中了招,这出戏都能有办法唱下去。谁知后来连拓跋真都失控了,算是意外收获。
“三殿下,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害怕的。”李未央的表情无辜至极,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然而此刻里面却布满了彻骨的寒冷,拓跋真死死盯着她,若非这么多人在场,恐怕他已经冲过去挖开这个女子的心脏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长着一颗黑心了!
李长乐痛哭道:“父亲,你要相信我,一定是李未央动了手脚!”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大姐,我知道你和三殿情难自控,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母亲丧礼期间做出这种事情来,更何况五殿下待你一片真心,你这样等于是在践踏他,羞辱他,我们李家是诗书世家,父亲的官声清廉,名扬天下,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有个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是要他以后如何统领百官呢?又如何去面对陛下呢?还有三殿下,你这是陷他于不义啊!”
在丧礼期间,居然闹出这样的丑闻,一旦传扬出去,不止李长乐死路一条,就连拓跋真都会倒大霉,不要说皇位,恐怕连皇子的位置是否保得住都很难说。李未央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设下这个圈套。
李长乐恨不得上去抓花李未央的脸,可是她太明白,自己越是惊慌失措越是容易被对方抓住死穴,于是便拼命地冷静自己的头脑,凝声道:“李未央你不要满口胡言乱语,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切都是你冤枉我!你是嫉妒我比你美貌比你讨父亲欢心,所以你处处和我做对!今天分明是将我故意引到这里来,又用了不知道什么下流的手段害得我失去理性,你以为这样父亲就会喜欢你,我就会彻底倒霉对不对?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父亲!父亲,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五殿下,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我是被人陷害的!”
李长乐声泪俱下,楚楚可怜地扑倒在拓拔睿的面前。
拓拔睿下意识地要将她搀扶起来,李未央却冷淡地道:“大姐,你何必口口声声都是别人冤枉你,男欢女爱的事情么,在所难免的。你若是喜欢三殿下早说就好了,何必扯上无辜的五殿下!”
拓拔睿一怔,随即眼睛突然泛起血红,他突然想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而利用他的人,正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绝子,他原本很心怡她,如今却觉得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刚才的绿云罩顶更加难以忍受,简直让他四肢百骸都透出一种戾气!他收回了原本伸出去的手,愤恨欲绝地别过头,心中发誓,今日之辱,他日定当百倍千倍地讨回来!随后,他再也不看李长乐一眼,扭头就走。
李长乐一见到这种情形,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美人计失效了,顿时觉得遍体冰凉,马上扑过去抓住李萧然的下摆:“父亲!我是无辜的,你救救我!”
李萧然看着她,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
李长乐浑身发抖,剧烈的发抖,李萧然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拓跋真冷冷地望着这一幕,今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一个皇子居然在李丞相夫人丧礼的期间与其女发生苟且之事,皇帝一定会厌弃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几乎毁于一旦,李未央啊李未央,你真是好狠毒!
李未央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望着他,神情是十分无辜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拓跋真从那眼神里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和心虚,他心头那股无名火一下子涌起来,若非李萧然还在,他一定会抓住这个女人问个清楚!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自己将会遇到很大的麻烦,所以他只是淡淡道:“李丞相,如今正是李夫人的丧礼,很多事情都不能提,等丧礼过后,我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
李萧然目光冷冷地看着拓跋真,虽然对方是皇子,可是在丧礼期间做出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只要禀报到皇帝跟前——不,自己不能这样做,因为李长乐毕竟是李家的女儿,她的名声臭了不要紧,不能连累整个李家!李萧然想到这里,狠狠地盯着拓跋真道:“好,那我便等你的交代!”
拓跋真点头,随后快步离开,李长乐一看他要走,立刻吓得够呛,想要抓住他的袖子,可惜拓跋真步子很快,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已经走了出去,他现在顾不得别的,他必须想方设法把五皇子的嘴巴堵住!不让这件事情传出去!
李未央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她刚才派赵楠赵月兄妹俩去拦着拓跋真的暗卫,这才能够顺利带着李萧然和五皇子进来,只怕拓跋真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暗卫全部处置掉!当然,她不认为光凭着这件事情就可以彻底打垮拓跋真,毕竟他手上抓着不少五皇子的把柄,总有法子可以让拓拔睿闭嘴,但是拓拔睿一定会恨透了他,原本用来对付太子和七皇子的力量也全都会被转移过来对付他,想必拓跋真的日子绝不会顺心如意了。
李长乐从未感到如此恐惧与绝望,她并不笨,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所以她不断地哀求李萧然:“父亲,我是冤枉的,你相信我!”
李未央淡淡道:“大姐,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说这种无谓的话了,现在母亲的丧礼还没有结束,宾客们都在外面,你若是继续哭哭啼啼,难保今天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李长乐此刻已经愤恨到了极点,她猛地直起了身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外公……”
“大姐,你是姓李的,怎么口口声声都是蒋家!”李未央神情不变,“要知道,李家的事情都由父亲和老夫人做主,轮不到旁人置喙!”
李长乐再也不想,扑上去就要打李未央的脸。然而李萧然却猛地一个巴掌打了上去,将她整个人打翻在地,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脸都歪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萧然。
李萧然恶声道:“你就给我呆在这里,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放她出去!”说完,他快步地走了出去,再也不回头看李长乐一眼。
李长乐失声痛哭起来。
李未央望着她,淡淡一笑:“大姐,你可要哭得大声点,这样才符合你孝女的形象,哎呀,我怎么忘了,你不想做孝女,你是着急着要嫁出去,都已经想疯了才对。也是,三年以后还不知什么情景,你这也算是提前为自己打算了,只是做法太丢身份。”她的语气带着无尽的挑衅和恶意,听在李长乐的耳朵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李长乐不管不顾地爬起来:“李未央,你这个小贱人,你为什么要处处跟我作对!”
李未央声音甜美,笑容和煦:“大姐,你总不会不记得咱们之间的旧事吧。”
李长乐厉声道:“关我什么事!那是你自己倒霉,非要生在二月,怎么能怪我们!”
李未央微笑:“大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母女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自己心中最清楚了。”
李长乐实在无法忍耐,再度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今天她豁出去了,非要给李未央一个教训!然而还没等到她挨着李未央的衣服,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李未央身后的赵月一脚踹开了,李长乐哪里想到赵月会突然出现,更加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下了狠手,她毕竟是个不出门的闺秀,此刻突然被猛地踢了一脚,立刻捂着自己的月复部,喷了一口血出来,随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李未央目光冷淡地望着她,道:“大姐,你就好好享受吧。”说完,便带着赵月快步走出了花厅。
花厅不远处,拓跋真并没有离开,而是负手站在一棵桃花树下。近日春暖,桃花开得十分热闹,大风一过,飞红漫卷,铺陈满地,更有几许零落在他发际、肩头,如泣血一般。他的目光,也仿佛带了无尽的恨意,几乎要将李未央撕裂。李未央看到他的模样,却是微微一笑,遥遥行礼,转身,翩然而去。
李未央走出了院子,就听到赵月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才发现她的袖子都已经被剑斩断了一半,李未央柔声道:“刚才辛苦你了。”拓跋真身边的十七名暗卫可不是吃素的,想也知道这对兄妹付出了多少力气才能挡住他们一时半刻,但这短短的时间,足够李萧然看到一切了。
“小姐的吩咐,奴婢赴汤蹈火也一定要做到。”赵月轻声道。
李未央微笑,道:“你的任务完成了,赶紧和你兄长一起回去上药吧。”
赵月不由问道:“小姐接下来预备怎么办,咱们是不是想法子将事情传扬出去?”
李未央慢慢摇了摇头,道:“不管是三皇子还是父亲,都不会允许这件事情传扬出去的,但事实就是事实,父亲无论怎么隐瞒,都不能否认李长乐在母丧期间做了丑事的行为。”
赵月有一点想不通,所以她就问出了口:“那刚才小姐为什么不让更多的人看到——”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接待贵客的花厅,闲杂人等怎么进去?父亲进去是自然的,拓拔睿则是我带去的,其他人没有理由跑到这里来,若是做的太张扬,自然会被人怀疑到我的身上,反而得不偿失。”说着,她转身望向荷香院的方向,道:“现在,我该去看看老夫人了。”
赵月一怔,随即回过味来,母丧期间与人苟且,让最重视规矩的老夫人知道了,李长乐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