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之中,肖燔正带着一干手下检查住店客人的路引,上面盖着各色各样的印章,军方、县衙以及沿途巡检关卡。
楚朝以一百十户为一里,摊丁粮多者十户为长,余百户为十甲。甲凡十人。岁役里长一人,甲首一人。农业者不出一里之间,朝出暮入,作息之道相互知。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县衙发给路引,上面记载着此人姓名、籍贯、外貌,还有去往何处等基本信息,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沿途关卡过不了,正规旅店也不能住。只有考取功名的生员,便不需要路引,偌大天下,处处可去。
识字的捕快不多,这十几人中除了捕头肖燔,也就四五人粗识几个字,其余人就站在一旁四处观望。
“李大八,体长七尺六寸,面黑似炭……”一名浓眉捕快念着念着,忽然就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人来了,嘴角噙着冷笑,两条眉毛舒展开来。“你黑倒是挺黑的,不过,我七尺高,你还矮我半截,有七尺六就活见鬼了,兄弟们,替我把这小子抓起来!”
李大八一愣,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哎哟,官爷,官爷!开具路引的户房书吏给写错了,本来是六尺六寸……”说话声音却是越来越没底气,不能自圆其说。
捕快们大喜,没想到仔细一查,居然查出了一人用的是假路引,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先把人扣着再说。于是,“李大八”当场便被缉拿起来,用假路引比无路引的罪还重,不仅要受到严厉的处罚,而且下半辈子想开到路引都麻烦了,而且,少不得还要花点银子打点,钱又不烫手,所以这些捕快才如此高兴。
肖燔走了过来,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神盯着用假路引的人,开口便是一句。“你是马贼同党?”
这下不得了,“李大八”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哭丧着脸求饶道。“官爷,小的名叫李木东,做了点小本生意,忙到初八才能回家,团圆饭都没吃上,去户房批路引,但是书吏大人过节去了,没空搭理我,小的思念家中老母妻儿,只好央求同乡李大八的借用一下,小的三代身世清白啊,绝对不会是马贼同党,官爷请明察啊!”
楚朝商人地位比农民低,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能穿丝绸衣服,李木东身穿布衣,但不代表他没有有钱,他已经决定割点肉下来喂这群捕快,被冠上同党的罪名,若是没有洗掉便是死路一条,再多的钱也得当成赃物充公。
徐闻达望了一眼,见此人眼泪鼻涕横流,模样极其惧怕,也觉得不像是凶狠的马贼,便道。“肖兄,看他样子应该不是同党吧!”
“先带下去!”肖燔挥了挥手,让手下将这个李木东先控制起来,几乎将陆逸和余远瞩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又再次盘查了老店主和店小二一遍,仍然一无所获。
老店主心知事情可能会闹大,嘴咬的很紧,只说马贼半夜闯入,将他蒙着眼睛绑在柱上,只听见马贼言谈间像是带走了人,至于其他的事情则一概不知。
大概在客栈耗费了半个时辰,宁安府很快就有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前面是十几人都骑着着马,后面是几十名跑步前行小卒,带队的人是柳崇武,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一进门就对徐闻达说。“马贼没有去宁安,我沿途派人问了十几户人家,似乎都没看见人马路过!”
“怎么会,老店主明明说他们是朝宁安府去的啊!”徐闻达大惊,望向旁边的老店主。
老店主满脸羞愧道。“小老儿当时被蒙着眼睛,许是听错了!”
肖燔瞥了他一眼,随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大公子,会不会是去年犯下几件大案的那伙马贼?”
“很有可能,没想到还在正月里,就有开始动手了,府尊大人极重视此事,特命我亲自查案。肖燔,我带队去北边大青县这一路,你再带三十人和自己的人马去西边的孟县,通知孟县衙门出动人手,沿途询问搜索,一定要将两位公子救出,不得失手,听到了没有!”
年近三十的肖燔眼中热切起来,就是知道事情重要,陆逸又是他日后的顶头上司,他才这么放在心上,若是能够一举擒获这伙马贼,说不定还有往上爬的机会。
“是,大公子,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将人手分配完毕,柳崇武直接扬长而去。
“肖兄,我该做什么?”徐闻达问道。
“马贼擅杀,此去可能会有危险,徐公子还是跟押解李木东的手下一起,回宁安府等候为上策!”肖燔一勒马头,回答道。
“当日我被绑,陆逸亲自前来救我。难道他遇到危险,我徐闻达就坐视不理吗!”徐闻达神色激动,他不想在这样等候了。“我身旁这两个大个子身手了得,保管不会有事!”
“我等也要去!”余家剩下的三名健仆见有希望,连忙也拱手请求。
“好吧,多个人多一份力量。”肖燔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老店主,你待会跟我这两个手下去一趟宁安府,将事情详叙一遍,你放心,只是查案需要,问完之后就会把你送回来的!”
说罢,吩咐一名手下将马让给徐闻达骑乘,一行人朝孟县方向而去,马蹄声渐渐远了。在场只留下老店主和店小二、李木东,还有余家剩下的两名健仆和两名捕快。
“老头,咱们走吧!李木东,你也走吧!”
老店家意味深长道。“儿啊,你在店里好生看着东西,等爹回来。”
“走的什么运!”李木东唉声叹气,跟了上去。
捕快一前一后的走着,将店主和李木东夹在中间,走了大概半里多路,老店主眼里露出一丝阴险之意,手在肚子上一按。“哎哟,哎哟……”
跟在后面的捕快走了上来,有些不耐烦道。“怎么了!”
老店主眼神陡然凶狠起来,手肘在捕快的肚子上一撞,另一只手已经将捕快身上佩戴的刀拔了出来,迅速反手朝捕快脖子上一割,鲜血喷涌,倒了下来。
“住手!”另外一名捕快正好回头,看到这一幕大惊,准备去拔刀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老店主的刀已经到了眼前,急急忙忙一躲,半个肩膀都削了下来,瞪圆了眼睛,忍着剧痛道。“啊……你是马贼的同党!”
老店主森然一笑。“桀桀桀……你说呢!”手一动,将尖刀捅进了这名捕快的胸口,回头一看,李木东吓的魂飞魄散,不要命的飞奔,老店主嗤笑了一声,轻松追了上去。
“爷爷,你行个好,放了我,银子都给你!”李木东见逃跑无望,惊恐的瘫坐在地上,裤裆处有水淌了出来,可以问道一股热热的骚.味。
“做了你,银子还是我的1”将李木东一刀料理了,将他身上的包裹取下来一看,心满意足的朝客栈方向去了。
※※※※※※※※※※※※※※※※
话分两头,豹爷已经决定好了对策,他抓的可是一个朝廷命官,必定会有人来彻查此事,虽然陆逸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只要还活着,就是一个威胁,如芒在背,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消除这个隐患,不然睡觉都不会安稳的。
“你敢骗我!敢骗我!草!”
豹爷死命的朝地上的陆逸猛踹,就连余远瞩也挨了几下,他眼里满是怒火,望着鼻青脸肿,浑身上下都是脚印的陆逸,已经解开,但仍然假装束缚着的双手忍不住就要挣月兑出来,一拳打在豹爷的脸上,终究,在陆逸的眼色下,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豹爷走出陆逸所待的山洞,与七八名马贼聚在一起商量。“黑子,咱们得换一个地方了,就上次那个山神庙,待会你负责动手干掉那两个小子,我带着这些娘们先去,你跟上来,轮流爽一番再咔嚓,这件事就算平息了。”豹爷非常谨慎,似乎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准备提前更换老巢了。
“豹哥,真要动手吗?宰了这个官,咱们可就没有回头的路了啊!”一名马贼害怕道。
“要是把他们放了才没活路,灭了活口,谁都查不到我是谁,处处都是路!”豹爷恶狠狠的道,走进了山洞,将已经蒙眼捆好的榆儿宋锦等五女赶了出来,跌跌撞撞的下山,赶着马车疾驰而去。
黑子回到陆逸所待的山洞,狞笑道。“两位公子,谁让你们耍花招呢!留着那么多银子干嘛,命都没了,女人,等下也都在我的跨下了,哈哈哈哈……送你上路吧。”
一把尖刀猛然朝陆逸捅来,陆逸突然抖掉绳子,一掌拍在他的手腕之上,刀被震落,黑子反应过来,一张脸却被拳头砸中,七荤八素,鼻血横流,余远瞩这个富贵公子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怂包了,镇定而迅速的把刀拿起,喝道。“不想死就别叫嚷,老实说,你们到底是谁!”
突然受制,黑子明显有些震惊,冷笑道。“你当我会出卖豹哥吗,休想!”
“原来叫豹哥。”陆逸冷笑道。“老老实实全说了,我可以保你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