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刚闻言,抬头仔细打量曹变蛟。
见此人大约二十四、五岁,跳下马来七尺开外,虎背熊腰,大眼重眉,鼻直口阔,看起来威风凛凛,果然是一员虎将。
虽然第一次见到曹变蛟,可是在后世之时,罗刚对此人却是闻名久矣。曹变蛟乃是曹文诏的从子,随在曹文诏军中,向有大小曹将军之称。
所谓从子,便是侄子的意思,曹变蛟乃是曹文诏兄长的儿子。这样算起来,应该是曹文诏家那个小姑娘的堂兄了。
罗刚自信有这个眼力,那小姑娘肯定没有曹变蛟年龄大,此事从那小姑娘的胸脯上可见明证。
倒不是罗刚特别注意那里,却是曹家千金正侧策马驰了过来,双手向后抓住紫色的披风。
其模样和后世在T台上摆出的猫步女颇有相似之处。
见罗刚没有回话,反而目光射向他的身后,曹变蛟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转回身笑道,“想必罗把总身为民勇,对在下之名并不熟悉。后面女子便是曹某的小妹。在下是从她口中得悉罗把总的身份。”
他以为罗刚并不识得自己,故而有此反应,所以急忙解释了几句。
罗刚抱拳道,“原来是曹将军,罗某失敬了。早闻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当真虎威慑人啊!”
罗刚这么说并非是虚言,以他后世的名气,如此夸赞绝对当得起。
这样的历史名人,罗刚初见之下,也不禁多打量几眼,即便当初的李自成、刘宗敏、刘光祚等人,他也是如此。
也许后世经过演义或者神化,其真实形象已与现在相去甚远。但他们毕竟把名声流传到了后世。
是非功罪,后人评说,而此时,罗刚却赞叹中带着探询,追忆中带着感叹。
都说滚滚长江都是水,浪花淘尽英雄。大浪淘的是沙,未必就能淘尽英雄,淘不尽的未必没有英雄。
一杆春秋大笔,看握在谁的手中。
如此而已!
曹变蛟如何知晓罗刚瞬息之间想了多少事情,受其一赞,他立刻爽朗地笑道,“罗把总真是过奖了”
“喂,你们在说什么?”没等曹变蛟说完,后边粉衣小姑娘赶过来插了一嘴。
“这个罗把总相救之恩,总是要谢的。琳妹,你也不是小丫头了,该懂得些礼数才是,不然会让人笑话!”曹变蛟说着话,故意沉下了脸。
“大哥,我如何不懂礼数了?”小姑娘反驳道。
“你虽是女儿家,但罗把总两次相救之恩,你怎么也该先行谢过才是!”
那女子撇了撇嘴,娇声道,“大哥,连你也欺负我。你不知道啊,这姓罗的最不老实。上次连名字都不告诉我,官职也不告诉我。穿着武职官衣,实际上才是一个乡勇的把总。看来是一个爱官之人啊!”
“不得无理。”
曹变蛟立刻喝道,转而向罗刚一抱拳道,“罗把总,切勿见怪,小妹年少,任性惯了”
罗刚微微一笑,回了一礼,“曹将军客气了,令妹性情直爽,虽然年少,却有男儿之风,看其武艺精湛,定是得自家传,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得紧啊!”
据罗刚所知,曹变蛟在其叔父曹文诏帐下已做到了游击将军的职务,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冒牌的把总,根本没个比。但对方能如此顾及礼数,虽然长相粗犷,却是行事细腻,果然有大将之风。心中不禁对他生出了许多好感。
他这几句话可以说是非常得体,讲事实,摆道理,用来论证曹家大小姐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本来罗刚说此话,也是一番善意,曹变蛟对此只微微一笑。同时目光向曹大小姐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关爱和赞赏,实际上他对小妹的表现还算满意。
轻声地呵斥两句,不过是在罗刚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不料女儿家的心事不好猜,脸色也是容易变的。她听了罗刚所言,却是柳眉倒竖,大声道,“不用拍本姑娘马屁,你记住了,今天你救了我一家,本姑娘不会欠你的!”
“哈哈哈”
罗刚大声笑了起来,小姑娘所说的话虽然粗糙,但他爱听。
上次就因为她的一句话,罗刚谋了个正式官职,或许以后还能再有提升。今天小姑娘又说了同样的话,那以后的好事
罗刚简直不敢想了!
“你笑什么?本姑娘说到做到,告诉你,上次的事,就没再欠你,看你还穿着这套军衣,估计你还不知道。等时候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小妹就是这样,快人快语,罗把总还请多多担待。”曹变蛟插言道,“不过,小妹两次有难,都承蒙罗把总相救,还真是够巧。不知,唉我就叫你罗老弟了,老弟啊,不知你此去何处?”
罗刚微微一笑,道,“曹兄,说来也巧,我这次奉家母之”
没等罗刚继续往下编,那曹家小姐插嘴道,“罗把总,你不会是与罗汝才勾结,他那边追杀我们,你这边来一个英雄救美”
“胡闹”
曹变蛟喝道,这一次他真有点发怒了,“赶快到婶母那里去,刚才怕是受了惊吧!”
曹家小姐哼了一声,拨转马头向一辆马车奔去。
曹变蛟叹了口气道,“我这妹妹近来有烦心的事,所以性情有些急噪,爱使小性,罗老弟不怪就好。”
说着话,他看了一眼罗刚身后的诸位兄弟,道,“罗老弟果然治军有方,如此勇武之师,即便是叔父的标营也有不过如此。呃,在下的叔父相比老弟也能猜到一二”
“不错,罗某已然猜出,既然曹督的家眷遇险,罗某纵然拼却一死,也要保护曹督家小安危。”罗刚慷慨陈词道。
曹变蛟对此话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罗老弟,从此你我便如亲兄弟一般,你罗老弟的事便是曹某的事。若为兄力有不逮,上面还有叔父。说实话,即便如何报答,都难以回报罗老弟的两次相救之恩。”
“曹兄言重了,既然罗某适逢其会,又岂能见死不救”
“报,将军,老夫人想见见这位罗把总。”正在此时,一名军士策马奔过来禀报。
“啊,既然婶母要见老弟一面,还请老弟屈尊移驾啊!”
罗刚点了点头,微笑道,“既然老夫人驾临此处,小弟理当拜见。”
“请”
曹变蛟伸手相让道。
那几辆马车尚在半里之外,罗刚吩咐手下兄弟四下里警戒,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而后随着曹变蛟奔向车驾。
实际这几句话的交待主要是想让人通知李老三,暂且将车队隐藏起来,不要轻易现身。
虽然他知道曹变蛟对自己毫无恶意,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过多地暴露自己的实力。把自己的兵马隐藏得越深越好。
而且随军的众多车辆,也容易引起曹变蛟的怀疑。离开井坪所之后,他四处布下哨探,一路小心行进,就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
即便有人知道他们从此条路上经过,也没人有确凿的证据就能证明他们就是从井坪所出来的。
因为当时出堡时,罗刚分批而行,守堡的军士都换上了自己人,确保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对于罗刚的暗示,手下的兄弟自然明白,立刻人群四下里分开,貌似保护车辆,实际上有几骑,直向李老三来的方向飞驰而去。
曹老夫人所乘的是一辆普通的黑色蓬布马车。
罗刚行至马车十丈左右的距离时,便离鞍下马,将马匹交给手下兄弟。
他与曹变蛟步行至马车前,此时车帘已经打开,罗刚目光一扫,便看到车中端坐的妇人约四十左右年纪,衣着也很普通,一点都不像豪门家的夫人。
只是她坐得端正,长得也端正,慈眉善目的样子,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兴县民勇把总罗刚见过老夫人!”罗刚躬身施礼道。
“快快免礼,请你前来,是想叙一叙家常,罗将军切勿多礼!”曹夫人款款说道,目光却在罗刚身上打量个不停!
那样子竟然有点像丈母娘挑女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