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水嫣然搬上床榻,白染宁坐在椅子上,开始细细擦拭自己的两把宝贝火枪。将火枪擦得油光锃亮,又检查了一下火枪的性能,填装好子弹,才算一切准备完毕,今晚,一切就指着俩家伙了,要好好呵护才行。
当夜幕降临后,白染宁怀揣两把火枪,朝郊外的乱坟岗赶去。
终于有了前世做任务的刺激感觉,想当初,她为了杀一名国外的高官,沿着百层高的摩天大厦一跃而下,突破重重防守,一枪便将那官员击毙,简直帅呆了,如今为了暗杀襄阳王,藏身与乱坟岗内的棺材中,简直刺激到极点。
望了眼与她同睡一个棺材的尸骨,白染宁眨眨眼,粉无辜的说了句:“对不住了,我也是没办法,只好借你的床睡一下,希望你不会介意。”
月上中天,子时已到。
安静的坟场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走在最前方的人显然很紧张,总是畏缩不前。白染宁虽不擅长听声辩位,但从脚步声判断对方此刻的心情,却是她最拿手的。
盯着棺材盖,悄悄在心里数了十声,第十声刚落,便听到接二连三的重物倒地声,时间掐的刚刚好。
看来,他身边那些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护卫,已经中了四娘的独门秘毒——阎王煞。
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阎王煞,一种可以由施毒人决定毒发时间的毒药,普天之下,能炼制出这种毒药的人,绝对超不过三人。
做得好,真怕四娘一冲动,扛把大刀直接冲上去狂砍,不但暴露了行迹,还会使自身陷入危险。
哈哈,襄阳王,碰上我白染宁算你倒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眼看护卫一个个倒下,周围又都是阴森森的坟墓,一向作恶多端的襄阳王,早失了锐气,一脸菜色,恨不能抱住块墓碑哭爹喊娘。
也难怪,古人大多信奉鬼神,襄阳王再狂妄再凶狠,也不敢对鬼神有半点不敬之心,这也是白染宁为什么要将见面地点选在乱坟岗的原因。襄阳王是个狠角色,只有利用迷信对他造成心理压力,才能保证任务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嗖——”一道暗影从蒿草中窜出,把襄阳王吓得屁滚尿流,扯着嗓子嚷嚷:“萧……萧祁夜,有本事……就、就出来跟本王光明正大地较量,暗地里躲起来做缩头乌龟,算、算什么男人!”
嘻,她不是男人,所以可以做缩头乌龟,你若真有本事,就别怕啊,一直野兔而已,瞧把你吓得。啧啧,一定是亏心事做多了,说不定这乱坟岗里,有一大半的人都是被襄阳王害死的。
从棺材的缝隙往外看去,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以龟速朝自己这边缓缓靠近,白染宁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强压心中的不耐,只为一击成功。
终于,襄阳王以他那超级慢的速度,挪到了白染宁藏身棺材的正前方,幽暗的棺材内,白染宁脸上的邪恶狞笑,比一旁的死人尸骨还要令人胆寒。
“goodbye,亲爱的襄阳王。”
“砰!”
一声巨响,惊散了盘桓在乱坟岗上空的乌鸦。
乱坟岗内,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倒下,子弹正中额头,一枪毙命。
白染宁从棺材里爬出,踢了脚已经断气的襄阳王,然后抽出腰间的解牛刀,抱歉地看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男人:“其实,我很想给你留个全尸的,但我答应过我的小夜夜,要把你的人头包成礼物送给他,我一向都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对心爱之人,就更不能食言了,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
白染宁早猜到萧祁夜不会听话,明明眼睛看不见,却还强撑着在批阅奏折。
慕容沙华坐在一旁,黑着一张脸,不劝阻也不帮忙。
屋内静悄悄的,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正弥漫在宽敞的房间内。
难道在担心她?虽然这俩人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在为她着急。
有啥好急的,她又不是去打仗,暗杀对于她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们该担心的,是倒霉呃襄阳王才对。
“亲爱的小夜夜,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从窗户翻入,眨眼间就掠到了萧祁夜的榻前,将一只扎了蝴蝶结的华丽锦盒捧到萧祁夜面前。
萧祁夜只淡淡看了眼,虽然态度冷淡,但白染宁却从他如释重负的眼神中看出,其实看到自己平安归来,他是非常开心的。
既然开心,就要说出口,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无论难过还是高兴,都会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她不喜欢看到现在的萧祁夜,那种将一切痛苦和欢愉都藏在心里,却从来不对任何人宣之于口的皇帝陛下。
白染宁很想问一句:“如今的你,可感觉孤独,可感到压抑?”可以看到他眼瞳深处的悲伤,就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萧祁夜淡淡撇开脸,似乎对她送上的礼物一点也不感兴趣,倒是慕容沙华,不敢置信地将蝴蝶结拆开,打开盒盖:“你……你真的把襄阳王杀了?”她能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慕容沙华根本就没想过她能成功,如今亲眼看到襄阳王的人头,才不得不信。
白染宁将盒盖“啪”地合上:“这礼物是送给夜的,蝴蝶结也是我精心扎好的,你做什么来拆礼物?”
“送给他的就是送给我的,再说,他根本就不愿意拆你的礼物。”瞥了眼岿然不公的萧祁夜,慕容沙华耸耸肩。
白染宁站起身,将盒子放在桌子上,一脸不爽地瞪向慕容沙华:“是不是趁我不在时,你跟他说我坏话了?”
慕容沙华眼角一抽:“我犯得着说你坏话吗?是你自己做事有欠考虑,把他气到了。”
白染宁狐疑:“是吗?他这个样子,是因为我?”
慕容沙华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你?”
白染宁托腮沉思:“好像真的是因为我,可我已经认错了啊。”想了想,再次走到榻边,扑通一声跪倒在萧祁夜面前,声泪俱下:“夜,我错了,我这就像你道歉,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单,所有的心碎全与我相伴,没有你的城市我真的好茫然,所有的快乐都与我无关,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单,思念的痛还在心里纠缠,没有你的城市我真的好迷乱……”
一旁的慕容沙华差点笑断气,这番情深意切的话,一听就知道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也不知萧祁夜怎们能忍得住,她那聒噪且荒腔走板的唱腔,比魔音穿耳还要可怕,但凡正常人都无法忍受。
看那两人,一个唱得起劲,一个面无表情,就知道这俩人全都不是正常人。
白染宁恨不能掏心挖肺,无奈学问有限,风花雪月感天动地的情话想说也说不出来,只要借用歌词,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可她这么认真的表白,对方连屁都不放一个,难免令人沮丧。
没关系,她是打不死的小强,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不就是追个男人吗,有什么难的。活了两世,什么都干过,就是没主动追过人,现在终于可将遗憾弥补,说起来也算是难得一遇的好事。
“夜,不管你怎么对待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原谅我,总之……”挺起胸膛,尽最大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激情豪迈,情深意切:“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萧祁夜蓦地一震,终于有了些反应,却只是一闪而过,要不是白染宁眼尖,肯定就错过了。
“你再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即便我想重新接纳你,老天爷不会允许的。”
“咱俩谈恋爱跟老天爷有什么关系啊!”古人就是麻烦,表个白还得用诗词歌赋,否则对方没反应,好不容易有反应了吧,他又给你扯上老天爷,你说可气不可气!
萧祁夜眼中只亮起一瞬的光彩,如在狂风中挣扎的烛火,刹那便熄灭了,“宁儿,凭心而论,你我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你向往自由,而我,却只能禁锢你的自由,你憧憬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我,后宫佳丽三千,对你根本做不到一心一意,你看重亲情,而我,却是个狠心冷血的薄情之人,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杀手。宁儿,和我在一起,你是不会有快乐的,你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只有离开我,才能远离桎梏,才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我希望你能快乐。”
好一张厉害的铁齿铜牙嘴,三下两下,差点就将她说服了。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她心甘情愿画地为牢,为了他,她宁愿折翼不飞,宁愿搁浅不游。
就算她是苍鹰,是鲲鹏,离开他,她也只能做一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别说是飞了,只怕连怎样飞,都不会再记得。
“你现在跟他说这些是没用的,我劝了他不知多少次,嘴皮都要说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将白染宁从地上拉起来,慕容沙华脸上尽是无奈。
白染宁看了看慕容沙华,又转头看了看一脸死气的萧祁夜,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就像拧着一样疼。
“宁儿,有件事,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慕容沙华忽然为难地开口,支支吾吾的样子不符合他一贯的个性。
萧祁夜那张死气阴沉的脸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立马截断慕容沙华的话:“不算什么大事,就不要告诉她了。”
从一进屋,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古怪气息,两人虽然都缄默不提,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原本不想问,但慕容沙华既然主动说了出来,那就不得不问个清楚了。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萧祁夜冷然道。
白染宁扯了一把慕容沙华,朝他丢了个眼神:“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就算他们全都不说,她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自己去打听?
略一沉吟,慕容沙华决定还是告诉她,以白染宁的个性,不告诉她,她也会打破砂锅查到底,“是你大哥……”
“什么?我大哥?我大哥怎么了!你快说,我大哥到底怎么了!”慕容沙华的话还没说完,才起了个头,白染宁就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大喊起来。
慕容沙华连忙道:“你大哥没事,有事的是桑芸。”
白染宁焦急的表情僵在脸上,愣了愣,然后露出比之前还要激动的神情,“桑芸怎么了?是重伤还是……还是……”白染宁艰难地做了个翘辫子的手势。
慕容沙华长叹一声:“暂时没死,但随时有可能去见阎王。”
“那我大哥呢?”
“你大哥没日没夜地陪着她,也熬得差不多了。”
什么叫做也熬得差不多了,这话听起来很吓人啊!
“他们现在在哪?”
“还在河谷镇,桑芸伤势严重,经不起长途跋涉。”
“那……仗打赢了吗?”
“赢了,有桑芸从北秦辛苦运来的粮草,还能不赢吗?”向来眼高于顶自大狂妄的慕容沙华,也不禁佩服那个刚毅勇敢的北秦公主,她完全不像是王室中人,性情豪爽,敢作敢当,在前有敌军后有杀手的情况下,还能将粮草安全运入关内,实在不简单。
白染宁察觉他眼神有异,顿感不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有人派出杀手刺杀桑芸的事,还是不告诉她为妙。
他答得斩钉截铁,白染宁却始终不信,桑芸久经沙场,怎会轻易受伤?这事有些不太寻常,但她现在无心追究,桑芸命在旦夕,如何救她才是重中之重。
“慕容,我求你件事。”
“想让我去救桑芸?”慕容沙华不用想,就知道她要求自己何事。
白染宁眨眨眼,他难道是自己肚里的蛔虫不成,她才刚起一个念头,他就猜出她在想什么,“那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无所谓,你让我去我就去,救不救得活,那得看天意。”之前没有赶去,是因为担心她,如今她平安回来,他还有什么好牵挂的,留在这里,也是碍眼。
白染宁重重吐了口气,像是要将所有不好的念头全部吐出来一样:“不能看天意,你要尽力,人定胜天,我就不信,什么事都得看老天爷的脸色来办!”
慕容沙华无奈地摇摇头,“你这等于是在为难我。”
“求你了,慕容,一定要救活桑芸。”桑芸若是死了,只怕白瑞的下半辈子也就跟着毁了。
“好吧,你应该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拒绝你的请求。”他这一生,都栽在了这个名叫白染宁的女人手里,堂堂邪教教主,当得可真够窝囊的,心爱的女人不能爱,还得为她和自己的弟弟挪地方,想来就倍感凄凉啊。
事不宜迟,慕容沙华只简单地向四娘交代了一些事宜,便快马加鞭赶往边关。
对于慕容沙华的医术,白染宁深信不疑,只要桑芸能挺得住,慕容沙华就一定能救活她。
有白瑞陪在她身边,她定然是舍不得就此死去的。
白染宁从未怀疑过桑芸的毅力,她是个坚强的女子,她有自己的执着,有自己的坚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绝不会放弃生的希望,更何况,还有白瑞这个支撑她活下去的支柱。
桑芸,你要努力啊,你曾说过,不论自己做过什么,结果如何,你都不会后悔,我希望,可以看到你真正开怀大笑,说你永远不悔的样子。
“皇上,该喝药了。”一室静谧中,传来小德子的声音。
白染宁连忙闪身躲去了屏风后,小德子推门而入,将盛满浓稠药汁的瓷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小心翼翼觑了眼皇帝的脸色,发现竟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唇角隐约还带着一丝笑意,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为皇帝的些微改变而感到高兴。
皇帝好了,他们才能好,天下百姓才能好。
“皇上,这药……”前几日皇帝总不肯吃药,今日看着心情不错,想着劝上两句应该有用,没想到,还是被皇帝冷冷打断:“搁着吧,你先下去。”
小德子想劝又不敢劝,皇子最近有些喜怒无常,惹恼了他,自己的要受苦,气大伤身,对皇帝也不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当哑巴好了。
小德子退下后,房间内又恢复静谧。
白染宁从屏风后走出,望了眼小几上的药碗,二话不说,搬了把椅子放在榻前,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就往萧祁夜嘴边送去:“不知道自己在生病吗?有病就要吃药,不吃药病怎么会好,不许耍小孩子脾气,把药喝了。”
萧祁夜寒着脸,死活不肯张嘴,白染宁软硬皆施,他就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也不喝她喂的药。
白染宁原本就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哄也哄了,骂也骂了,什么手段都使尽了,他还是那么一副臭脸,忍不住心头火气:“你以为对我不理不睬,耍耍无聊的小脾气我就会怕了你?你小看我白染宁了,今天这药,我还非得让你喝下去不可!”说着,将手里的药碗举到自己唇边,喝下一大口苦涩的药汁,然后倾过身子,搂住萧祁夜的脖颈,唇对唇,将口中的药汁强硬送入他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