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略微疑惑地从怀中取出盒子,有点失神。
漆黑的盒盖已然消失不见,呈现在眼前的是四沓牌面朝下的纸牌。印有黑桃的那沓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不刺眼,带来些许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而其他三沓,则是静悄悄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它真的能带来拥有一切的力量吗?
稍微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没有着急,查探四周无人之后,小心地关了门窗,这才凝神看向桌面的纸牌。停顿片刻,直直伸手探向那一片乳白色的光晕之中。
‘唔……‘陈风忍不住发出一声申吟。指尖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感,飘飘欲仙,就好像在大街上偷偷模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一般,不,比那感觉爽了几百倍。
然而还未来得及仔细享受,桌面上的盒子便倏忽不见了。与此同时,陈风感觉脑海中,便是悄然多了点东西。
脑海中,十三张纸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背面印着标号,从黑桃a到黑桃k。
抽牌机会么?陈风心中泛起了几丝火热。闭着眼睛,脑海中一缕意念徘徊着,抉择不定。
看起来好神奇的样子,选哪个比较好呢?
犹豫许久,陈风咬咬牙,心一横翻起了一张。
这次再没有什么异象。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手心却多了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浅黄色光晕的药丸。鼻端隐隐传来几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口舌之间,竟然冒出了馨香的津液。
‘大力丸,可令身体力量增加十倍,另能改造肌骨。‘
陈风的心脏砰砰砰跳着,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他受尽欺凌,母亲临终时的嘱咐是主要原因,但另一方面现实条件也着实不允许。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跟那些自小习武的贵族子弟动武?
毫不犹豫将药丸纳入口中,登时便感到一阵暖流。这暖流像小蛇一样在体内乱窜,摧枯拉朽将原本小溪般的脉络拓展成大河,血液奔腾,四肢五脏便传来阵阵充实有力的感觉。
‘啊……‘
不到半柱香时间,陈风猛然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月复痛如绞。
片刻后,陈风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色,提着裤子,抓了半卷用树皮草根造成的草纸,拔脚朝着茅厕跑去。
来来回回,足足好几个时辰。
看来这大力丸的药效太强劲了,他一趟一趟的跑,整个上午就做了一件事。蹲坑。
再一次从茅厕出来后,陈风虽然脚步虚浮,脸上却心满意足,肚子终于不闹腾了。叼了根草悠悠在院子中转了几圈,胳膊确实有力多了。陈风心里痒痒得,“喝!”吐气呼声,朝着院中那颗粗壮的槐树一拳捣下去。
“啊……”拳头传来一阵剧痛,陈风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凝神看去,十分坚硬就算拿斧头也劈不动的老树皮,在这一拳下,竟然是被砸下去了一个坑。
木屑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院子中顿时飘起了某人可以止小儿夜啼的猥琐笑声。
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几声,一阵无可抑制的饥饿感泛了上来。陈风急急锁了门,朝侯府外面跑去。忠勇侯府的规矩很大,现在不是饭点,他就算是去了厨房也不一定能吃到饭。
外面下着雪,陈风的心中却很是火热,在这满天飘扬的雪花中放佛感觉不到半点寒冷似的。他红着眼睛,步子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竟然飞跑起来。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跑,用力跑,用尽全力跑。让冰冷的雪堆满整个身体,来冷却心中那颗蓬勃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他实在是已经压抑了太久了。这十几年在侯府中,心中着实是憋了太多的辛酸。胡二只是小小的一只奴才,尚敢对他那样,其他说是兄弟姐妹其实比路人还不如的家族子弟,行径可想而知。
待到胸膛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冰凉时,陈风才慢慢收住了脚步,亢奋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去。整座城已经被雪包围成一个巨大的糯米团子,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街上的招牌都看不清。仔细地辨认了许久,陈风才发现,这个地方,大概是有点熟悉。
街边转角,那里有颗几人合抱粗的大柳树,柳树旁约莫是一家小店的模样。
陈风想起来了,这是一家豆腐坊。母亲去世后几年,他经常来这里。这家豆腐坊的老板是他母亲以前的侍女,五娘,心灵手巧,待他极好。但不知为何,有一天他再来的时候,五娘拿着棍子,狠狠揍了他一顿,把他赶了出去。
也就是自那以后,陈风就再没来过这里。其他人百般侮辱,陈风可以忍受。但从小最近的五娘也落井下石,实在是让陈风伤透了心。
站在门前,鬼使神差地,他竟然伸手推开了门。
是个寻常人家的院落。一方石磨,三间土房。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花,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陈风轻声叫道,
“五娘?”
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雪地里显得很是响亮,但屋子里却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陈风朝着西北角那间屋子走去,他依稀记得,那是五娘住的地方。
刚进门,陈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间退了一步。
面前是一只蜷缩着身子的雪獒,通体洁白,充满着一股子圣洁优雅地气息。它两颗通红的眸子含着煞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陈风不敢乱动。
他知道,这种雪獒感觉敏锐,是豪门贵族都喜欢养来看家护院一种灵物。来自于大雪山深处,力气能生撕虎豹,忠勇侯府中也养了一只,据说是皇帝赏赐的,至少值几万两黄金。它每顿饭至少要吃几十斤鲜牛肉,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
五娘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屋子里缓缓走出一个女人,看不出年龄,看模特如同待嫁闺中的二八少女,但身上的气质安详却又如饱经沉浮的老妪。她行走之间脚步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好像一只轻巧的狸猫。
陈丰抬头望去,五娘依旧还是过去几年的模样,容颜似乎没有半分衰老。装扮也依旧是全身素缟,只是发髻处多了一朵诡异的大红花。
“五娘。”陈风幽幽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复杂。明明是个还不到加冠的少年,这两个字硬生生的叫出了些许沧海桑田的味道。
五娘闭着眼睛,手心处闪现出一丝锋锐,那是把寸许长的小刀。素手利刃,忽然无比灵动地在那只雪獒身上游走。片刻之后,那只栩栩如生的雪獒便支离破碎,成了一堆豆腐末。
陈风瞪大了眼睛,已然被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那只雪獒,竟然是假的,是用豆腐雕成的!
“风儿,你来干什么?”五娘的嗓音干涩嘶哑,大概是好长时间没跟人说过话了。她捻起雪獒的两只眼睛,塞进口中,咀嚼出清脆的声音。
陈风看清楚了,那是两块胡萝卜。
“我,我来看看你。”陈风惊疑不定,这还是那个五娘吗,她什么时候多了一门让人如此惊艳的技艺?
五娘淡淡地点了点头,莲步轻移,朝房间深处走去。“跟我来吧。”
陈风亦步亦趋,小心地跟在后面,一路走着,心中渐渐泛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一个豆腐和艺术并存的世界。
房间中到处都是豆腐雕成的活灵活现的作品,狡黠灵动的雪狐,威风凛凛的白虎,柔弱可爱的兔子,无不是惟妙惟肖。若不是他先入为主见到了那只雪獒,还真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活的。但这里更多是人,和真人同等比例的豆腐人。手持刀枪的兵士,打扮奇异的武者,容颜绝美的女子……
陈风心中暗暗盘算,这些东西,如果都上了颜料,和真实的人物没有半点差别。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书上记载的一个故事。据说前朝有位叫马良的画匠,技艺高超。有一次他为一大户人家在屏风上画了只猛虎。有客人登门拜访,进门第一眼就见到这只猛虎,大概是心中有鬼,当场就吓得肝胆破裂而死。
而那位画匠,后来以画入道,成为一代宗师。这个故事也被记载下来,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那本书上还说,画匠和画师最大的区别就是:画师只能画进人的眼睛,画匠却能画到人的心里去。这两个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前者还停留在技法的层次,而后者,却实实在在已经踏入道的境界。
陈风没见过马良做的画,但是从刚才那只雪獒来看,五娘的雕塑水平着实已经跨越了技法的层次,甚至跨入了那传说中所说的道的境界。
“小风,陈威给你吃什么东西了?”五娘端坐在椅子上,方才的小刀不知道藏到那里去了。她惊奇地盯了陈风半天,诧异地问道。
“嗯。”陈风目光闪烁,含糊着敷衍了过去。
“他还没死么?”五娘紧紧打量着他,也没深问,换了一副冷淡的表情,寒声问道。
陈风听着这话,心中感慨。其实五娘对他是极好的,作为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她心中只有小姐一个人。母亲过世之后,恨乌及屋,她直接搬离了侯府,更是对父亲记恨起来。
不过那时自己还小,许多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最近没有生病吧?”见陈风不再答话,五娘脸色复杂,叹了口气,又温和地问道。
“没有。”
“也好,这雪要下三天。你且在我这住吧。”
五娘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屋子角落的一块砧板前,随手拎起一把斧头。那斧头通体黝黑,连刃都没有开,看起来很是笨重的样子,但她却放佛毫不吃力的说道,“拿着这个,帮我切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