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纥少有这般不发表意见的时候,他不想说,并不代表其他的人不想说,这三件事论起来,若说牺牲几个官员好歹还有对方的人一起落马,双方最多也就落了个平手,钱财上的事这些日子萧仲纥放的极为宽松,否则他们也不会狮子大开口,不过,一旦激怒萧仲纥,结果会如何,所有的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前两项都是萧仲纥的谈判筹码,真正的重点则是这练兵之事,现在萧家与佟家的势力可谓不相上下,这新军建立后会由谁来担任统帅,直接决定了日后的局势变化。不过,明白人还是可以看得出,即便萧家没得到新军,户部始终还是掌握在萧仲纥的手上,无论是谁拿了军权,都会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的难受。
这些道理少年皇帝自然清楚,不过,方才满朝文武的表现实在让他有些心灰意冷,望到尽头,却找不到一个值得相信的人,难道,这些事只有萧仲纥才能解决么?
不!绝不是这样的!他身为一国之君,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好容易才能走到这一步,怎么能白白的将到手的权利拱手送人?
少年皇帝环视朝堂之下蠢蠢欲动的百官,一个个都睁大的双目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唯有萧党一干人马俯首低垂眼睑置身事外。
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番,少年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曾太傅地脸上,“曾太傅。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曾太傅连忙躬身道,“皇上,依照微臣之见,这事儿还是分个轻重缓急的慢慢来,三桩事不能混为一谈,还是先决断犯事的官员一事的责罚吧!”
顿了顿,拱拱手道。“微臣以为,萧太师之前所言言之有理。危难之际,当用重典,身为朝廷官员,不思进取还公然违反禁令,当革职查办,并处以极刑!”
少年皇帝哦了一声,又问道。“柳清泉,你的意思呢?”
柳清泉从众人中走出来,瞧了瞧身边几人的脸色,又想起佟老爷子吩咐地话,心中暗骂曾太傅这个老匹夫,心太黑,却是咬咬牙,躬身道。“皇上,臣以为曾太傅言之有理!”
少年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在逼他啊!
朱家地人逼他与萧仲纥决裂,佟家的人在逼他除掉刘祭为佟卫报仇,清流则乐得看这些人斗作一团,而萧家。不消说,自然是为了昨日凤藻宫一事才出手的。
少年皇帝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了,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萧仲纥与凌霄之间该是结下了大仇,凌霄的身份,该是萧仲纥的心刺,也是少年皇帝地心刺。
萧仲纥心高气傲,怎么容得下凌霄这个眼中钉?事实上,萧仲纥就是容下了,难怪人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心高气傲的同时还能高瞻远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少年皇帝阴郁的看着萧仲纥微微发福的身材。还有那脸上淡然的微笑。
也许,皇太后是对的,只是,若是他不再宠着朱贤妃,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朱家在朝堂上的局面将更加地尴尬,佟家人虽然还没有向朱家发难,矛盾已经形成,爆发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若是少了朱家这只出头鸟,少年皇帝又该借谁的手?明哲保身的宁不凡?还是佟家那帮庸才?唯有朱家的武夫脾气才是最好使唤的啊。
少年皇帝不傻,他只是之前看地不够透彻,而身后的皇太后也没有给他机会看的透彻而已。
少年皇帝又问道,“柳清泉,那你再说说,这些人皆是身负重任,革职查办之后又有谁能顶替其位置,现在大周朝正用人之际啊!”
柳清泉道,“我大周人才济济,臣可保举几人可堪重用,相信诸位大人心中也有人选。为难之时,亦可免去重重筛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只要是有才之人,便可重用。”
少年皇帝点点头,“言之有理!那众爱卿若是心中有人选就拟一份折子送上来吧,所有涉案官员暂时原职代理,待甄选出适当的人选后再做处罚。众爱卿有无异议?”
众大臣微微一愣,没想到方才处于暴怒状态下的皇帝今日这般快就冷静了下来,平日里什么事都要询问过太后才做决定的儿皇帝在第一次独自上朝,还是精神恍惚的状态下,却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不过,众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此事如此处置其实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却是让萧仲纥的借力打力之举落了个空,结果虽然不能让人满意,倒也是尚可接受。
无人异议,少年皇帝又道,“再议军费一事,既然国库空虚,萧太师身为辅政大臣,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打仗,朕当年虽然年幼,也记得军费不该如此之高,此刻三面战火,唯有全国上下齐心协力方可共度难关,朕在想,不若由朕开始,从宫中的用度节约些许出来,大选之事先放一放吧。众爱卿以为如何?”
萧仲纥率先一步走出来道,笑道,“皇上以身作则,实乃我大周百姓之福,臣也愿捐出一年俸禄,以充军费。只是,即便大周朝上下官员皆捐出一年俸禄,怕也维持不了大军一月的开销。至于大选一事,皇上后宫空虚,到如今也只有霜嫔有身孕,大选已经推迟过一次,不宜再拖。”
众人皆知萧家殷富,萧仲纥此举不过作态罢了,一年俸禄对于众人除了少部分地清廉官员来说,皆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太师带头,众人也纷纷表示要捐出来充为军费,众人真正关心地是这军费地分派问题。按照如此情况,怕是要大大地缩水了,再经过下面的官署层层克扣的份例,真正到大军手中怕是剩下不了多少。
这事,萧仲纥真正针对的是谁,所有的人心知肚明,只是。被连累的说不得肚子里要骂娘,众人虽早早料到萧仲纥迟不会捏着鼻子忍气吞声太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将他逼出来。
这事即便有人想反对,也提不出异议来,倒是有想纷纷在计较大选一事,朱贤妃如今得宠,整个老朱家都水涨船高,休要说萧家,便是连佟家地人也不放在眼里了。瞧此刻,人人皆在担心军费分派的问题,唯有朱家一系地人马没有动作。
少年皇帝问道,“各部花费如何?所需多少?于尚书且说与朕听听。”
于弄人道,“启禀皇上,西面的战事不如南北两方紧张,所以微臣一直压着,如今已是快要断粮。二十万大军需两百万两银子,粮草五十万石,萧太师再三叮嘱要确保南北两方无失,所以,微臣寻思着是不是打了个折扣,银子只拨了一百五十万两。粮草与他二十万石。北方十五万大军,还有半月存粮,需四百万两银子,粮草五十万石,不过,北地离上京近些,臣寻思着,是不是也打个折扣,即便临时需要,再凑出些送去也来得及。至于镇南将军所属。一直是重中之重。此次调集了二十万大军过去,如今三十万大军所需用度为纹银八百万两。粮草一百五十万石,这当与多少,还需皇上决断。”
顿了顿,补充道,“上月也是报的这般多,臣问过太后的意思,一分未少的都拨付了下去,当还有月余的积余才是。”
少年皇帝点点头,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堂下无人搭话,心知国库的积余确实不多,不过,这只是明面上地东西,萧党私下里有什么,大家也是有些数的。
少年皇帝看向萧仲纥,萧仲纥躬身道,“皇上,依老臣之见,南方大捷连连,这仗该是打不了多久了,南蛮性子狡诈,不肯吃亏,决计不会拖下去,月内当有议和书,北沂人性格刚烈,又有万俟绿诺之大仇,怕是还要耗下去,不过北方此刻草长莺飞,正是修养的好时节,这战火当是不会蔓延的太厉害,反而是西边不得不防。那位君主的野心不小,当是能看出其他几国的心思,臣预料,他若是真有什么想法,兴许就在这几日便会找借口全面开战,不得不防啊!”
少年皇帝沉吟半晌,皱眉道,“那西边的粮草得尽快送过去才是,至于南边与北边……”
“皇上!”堂下突然一身戎装的中年将军走出来,正是朱家军派来求粮地副将段飞,“军中粮草告罄,军饷也已欠下两月,如今正是连场大捷,此刻若是断粮,怕是会军心不稳,这次若是不能把南蛮子打怕了,日后还会生出事端。”
少年皇帝挑眉问道,“军费粮草户部不是都给足了的吗?怎么会告罄?”
段飞的脸扭曲了一下,历来的惯例便是上面拨下去的开销会经过层层克扣,佟家有份,萧党有份,朱家何尝不是插了一手,粮饷则是先到佟家人手上,分了多半去,与朱家剩下的能有多少?还有其他地不提也罢,这事儿一说起来,牵连甚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事儿说来也是萧仲纥刻意为之,看似对南面大方,实际上真正得利是还是佟家人,且参与的人众多,转手的次数多了,再多的粮饷也不能剩下几层,而西边与北边,有萧仲纥敲打过,众人都不敢做的过分了,要松动上许多。
眼见着少年皇帝并无回护之意,段飞才走出来,若是就让这两位这么一唱一合的下去,怕是拿到了粮饷也不过几日的用度。
少年皇帝道,“段将军,有事你便直说。这粮饷明明就给足了,为何又不够了?是吃了,是烧了,还是怎么了?”
段飞做为难状的低下头去,御史台的御史张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高声叫道,“皇上,臣有本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