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坐在那亭子里,冷冷的看着御花园里的众生百态,在危难时刻方能显示人的本性,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许许多多。
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木然的站在那里,也有人想要逃命却不知道往哪里逃。人群之中那几个稍微显得冷静的女子此刻看起来便格外的惹人注目,即便凌霄看不见,也必然有领班的太监能瞧清楚是谁。
镇南将军的确是叛变了,也挥军北上,只是,离上京还有一段路程,这并不能说明大周朝就不危险了,如今各地军备空虚,攻到上京不过片刻时光,后方有佟家的人在苦追,只是岭南王与南蛮虎视眈眈,佟家的人也无法尽全力,也许能阻拦,也许不能,谁知道呢?
凌霄端起茶杯,吹开上面的茶叶饮了一口,又放回到桌上,目光冷冽的看着御花园中的众位秀女。
这只是些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官家小姐,又怎么能要求她们在大难来临之际能稳若泰山,有人想逃,却被内廷侍卫给阻拦了下来,闪耀着刺目寒光的利剑让她们望而却步,只能无助的望着四周,最后萎靡的跌坐在地上,稍好一些的便是木讷的站在原地。
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即便是萧太师造反,也有父兄挡在前面,替她们安排好未来的路,这一刻,却是在皇宫之中,谁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将这么多的秀女集中到一处。是想做什么?
绝望渐渐地蔓延,从尖叫到惊慌失措,再到最后的嘤嘤哭做一团,周围只有冷漠的内廷侍卫以及太监,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只有拥抱着身边靠的最近的人吸取一点点温暖以及依靠。
觉得差不多了,凌霄的手猛然向桌子上一拍。厉声喝道,“还没打进来呢。便是这般哭哭啼啼的,一个个千金小姐地做派呢?我大周女儿的气节呢?你们日后若不是皇上地嫔妃,便是我大周栋梁的妻室,遇一点小事就这般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皇后震怒,所有的人都有些懵了,却是有些人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尴尬的推开身边的人。掏出手绢擦拭眼泪,用力的将背脊挺直,双目带着希望望着坐在那亭子中地后宫之首。
还有些许胆小的,失去了身边的依靠,只能瑟缩着身体慌乱的看着四周,却发现有许多的人都已经镇定下来了,这样的氛围似乎可以传染,有这般多的人在一起。即便是胆小些的女子,也勉强可以站直了身体,也是将一双含泪地眉目凝望那位镇定的皇后娘娘。
凌霄勾勾嘴角,站起身来,扶着菀细的手向那銮轿走去,众人不知所措的望着那一身大服的身影。就这样就完了吗?
月裳笑眯眯的走到亭外,待凌霄才銮轿行地有些远了这才道,“各位小主受惊了!镇南将军确实造反了,不过,离上京还有一段路程,也不排除过些日子便会兵临城下。诸位都是皇上妃嫔的候选人,娘娘今日不过想试试诸位能否能适应到时候兵临城下的情形而已,各位小主皆是极好的,先回去休息吧。”
月裳说完笑眯眯的看着惊魂未定的众秀女,众秀女还没回过神来。一惊镇南将军真的叛变。一惊皇后竟然拿她们开涮,这算什么?
月裳甩甩手绢顾盼生姿的离开了。领班的太监开始催促众秀女回住处,没有人说话,心中充满了古怪的感觉,随着领班太监向住处走去,直到回到住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偷偷议论不提。
凌霄回到凤藻宫,容慧奉了茶上来,自从她身体好以后,凌霄出门再也不带她,只是让她在宫中安心将养,如今也有数月时光了。
凌霄侧靠在卧榻上,询问道,“朱贤妃那边如何了?”
容慧道,“幻尘已是来回过话了,还是整日地闹腾,整个冷宫都不消停。”
凌霄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抹懊恼,容慧自然知道凌霄在想些什么,低低地道,“娘娘,那霜嫔留不得了。”
凌霄苦笑着呼出一口浊气,她何尝不知道那女人留不得了,本以为除了香芹便没事了,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这个野心不死的女人,只是如今宫中所有地人都知道是她害得朱贤妃流产,她挺着六七个月大的肚子,又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这让她怎么下手?
何况,事实已经造成,局面无法挽回,杀了她,也不过就是在这深宫之中多了一抹冤魂而已。
凌霄闭上双眼,想到萧仲纥的回话,事情本不是无法挽回,最后却是败在一个没有眼界的女人手中,怎能让她不懊恼?
萧仲纥已是准备好了粮草军饷,却因为朱贤妃的流产让朱夫人以为凌霄是在敷衍她,宫外的流言,南疆的困局,各地的军备空虚,终究大周还是无法躲过这一劫。
流言渐渐的又由凌霄的身世指向萧家其实是在暗中操控皇帝,再任由这个形势下去,各地怕是会有不少人要揭竿而起了。朝堂上的事情凌霄做不得主,听见不断传来的消息只能皱眉发愁,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一件事关系到的是大周朝上上下下数百万人的性命。
凌霄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顿好后宫中的一切,皇太后与皇帝走到台前,与众位大臣商议决策,凌霄则需要在这后宫之中将一切的流言蜚语压下去,即便无法压下去,也要让众人相信,大周朝不会在这一次的危难之中轰然倒下,大周朝还有能顶得住的人替他们担起这种种地重任。
自然,这也是立威的好机会。
秀女的人选众人心中早就有数了。剩下的便是一些不太重要的选择,这一次的选秀,说的直白一些不过是一个形势罢了,皇帝心中有数,凌霄心中有数,诸位大臣心中何尝不知道?
只不过,这次地事给予了凌霄一个机会。通过这些身世不凡的秀女,凌霄可以做一些她以往无法做到地事。
至少。今日一场戏便可让她瞧的真切,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人不过是废物而已。
凌霄正在寻思,春燕走进门来禀报,“娘娘,宁夫人求见。”
宁夫人,宁不凡的二夫人。宁不凡的正妻去的早,这位宁二夫人却是个剔透的人儿,虽没有扶正,却是也诰命,出身世家名门,自从宁淑妃进宫以后也是常常来行走,凌霄这边也算得上熟门熟路了,凤藻宫地宫人皆知道这位宁二夫人每次来求见娘娘。娘娘都是欢喜的,因此一早便来求见也不是什么异事,遂来报了。
凌霄闻言连忙坐直了身子,吩咐道,“请宁夫人进来吧。”心中却在寻思,这般紧要的关头宁夫人到来是为了什么事。
宁夫人很快便进来了。这位宁夫人身着的虽不是大服,只是寻常官家夫人的打扮,却是有绝代的风华,上了些许年纪不显老态,却让人觉得另有一股韵味,与宁不凡到是天作之合。
宁夫人失了寻常的雍容平和,神色匆匆的请安,凌霄请她落座,宁夫人忐忑地坐下后也不闲话,身边的宫人知道主子有要事相商早就退了下去。宁夫人知凌霄想知道什么。言简意赅的道,“朱家和戚家的人昨夜去拿了。女眷不少,男丁跑了个干净,这情形该是流言未起时候便已是准备好了的。朝堂上的意思是要调集北方地军队,不过却在到底是百里征还是刘祭一事上有些争执。
西边涌泉镇被骚扰了这许多时日,合该就是在等这机会,臣妾与老爷讨论了许久,都觉得朱贤妃流产一事有异,前几日不就听说了西陲兵马频频调动的消息么?此刻虽没有消息传来,算算时日,也该是差不多的。”
凌霄皱了皱眉,问道,“容慧,皇上亲政之时西邵国送来的那几个女子在哪儿?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容慧想了想才道,“近些日子皇后没翻过她们的牌子,倒是没怎么听说她们的消息,此刻想来倒是觉得低调的过头了。”
凌霄点点头,容慧会意的退出去,宁夫人又道,“那戚家送来的女儿?”
凌霄苦笑着道,“昨夜一收到消息本宫就让人去拿了她,回来拷问过后,她也是不知情的。”
这事说来也是凌霄大意了,宫中南蛮北沂西邵乃至大鲜地女子都有不少,品位不高,也不怎么受宠,朱贤妃与霜嫔、香芹几个斗地死去活来,防了这帮拉后腿的,却是防不住探子地折腾。
宁夫人点点头,“朱家既然决心要送她进来做替死鬼,自然是会瞒着。如今选秀一事刚到一半,娘娘又是如何打算的?”
凌霄道,“昨夜本宫已是去询问过太后了,太后的意思是,不必再复选,秀女的图像皇上已是过目,心中也有了人选,早日送她们归家才是。”
宁夫人面露笑容的道,“娘娘圣明,我家老爷也是这个意思,这才让臣妾进宫来求见娘娘。”
凌霄问道,“宁大学士觉得谁去更合适?”
宁夫人自然知道凌霄问的是去攻打朱家一事,也不藏拙,直言道,“萧家已经是与佟家攀了一门亲,此刻同进退,唯一不服的便是那帮清流,北地容不下二虎,百里征与刘祭迟早是要有一个退出来,这次适龄的秀女中倒是有一个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
凌霄挑眉,宁夫人说的人她大约猜到了,百里征年纪渐长,说起来对北地熟悉,而刘祭以前在南疆打磨过几年,对朱家的做派最是了解,按道理说,刘祭去是最好不过的,只是,此刻的朱家犹如下山的猛虎,刘祭虽然文才武功过人,在北地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战功却是容不得有损,倒不如让百里征去,老将沉稳,胜算自然多上几分。
想到那个女孩子才十三岁,定下亲事过些年迎娶也是好的,毕竟此刻无法成亲,倒是可以勉强将两方人马绑做一团,唯一的疑虑就是刘祭能否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