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这才朝他洗澡的地方走过去,看见秦开已经上岸穿上了新衣服,黑油油的头发盘在头顶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把刚刚穿上的新衣服都淋湿了。衣服大小倒是差不多,只是人太瘦,看上去显得肥大了些。人是衣服马是鞍,秦开此时显得精神多了,浓眉虎目面相俊朗,目光中流露着机智和刚毅。满身污垢的叫花子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开哥,你长得好漂亮,我都有点嫉妒了!”珠儿的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走上前掏出一方粉红色的手帕递给他,“你看头发还没干呢,新衣服都给你弄湿了,赶快打开擦一擦!”
秦开接过手帕,忽然闻到一股脂粉的香气,他嗅了嗅鼻子:“好香,这么香艳的手帕应该是女孩子用的!”
“别废话,赶快把头发擦干!”珠儿怕他揭穿了自己,那就不好玩了,还是有点神秘感好。她感觉肚子里已经咕噜咕噜的叫,有点饿了,仰脸看了看已经过了中天的太阳,这才记起今天还没有吃午饭。
秦开打开盘起来的头发,用手帕笨拙的擦拭着。
“开哥,你太笨了,还是我来帮你吧!”珠儿嘻嘻的笑着,上前伸手拢过秦开的满头黑发,打开来正准备拿手帕去擦,突然发现有许多虮子白花花的依附在他头发的根部,还有几个胖乎乎的虱子在发丝间乱窜,她吓得“啊”的一声就跑开了,背过脸去干呕了半天。
珠儿是个贵族小姐,每天梳头洗脚都是由专职的女仆侍候,以前只是听说有虱子虮子,还从来没见过,如今突然发现这些恶心人的小动物,立刻感觉喉咙里好像有一只小手在往外推,干呕的眼泪都下来了。幸亏肚子里没吃东西,不然的话非得吐个一塌糊涂。
“你怎么啦?是不是来病了?”秦开关切的问。
“没有,我是看见你头发里有动物在爬,恶心死我了!你自己把头发擦擦先挽上吧,回家我再找人帮你收拾那些可恶的小东西!”珠儿把手帕丢给他,心想,真是难为开哥了,那些小东西在头上爬,不定有多难受,看来这几年他一定吃了很多苦。不对呀,他已经在东胡呆了几年,冬天穿得这么少岂不是要被冻死?他一定还有许多事情在瞒着我。
秦开笑着说:“不过就是些虱子和虮子嘛,怎么会把你吓成那样。”头发已经被他擦得半干,不再往下滴水了,他把手帕还给珠儿。
“你给我干嘛,扔到河里不就完了吗!”珠儿不假思索的说。
“啊,扔掉?这手帕还是新的呢!”秦开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么好的手帕扔了实在有点可惜。
“让你扔你就扔,都已经用过了还算什么新的!”
秦开只好照办,把那方粉红色的手帕丢进河里,手帕漂浮在河面上,仿佛一条无人驾驶的小船随波逐流奔向远方。
珠儿见秦开痴迷地看着河里的手帕,便指着手帕笑着说:“开哥,你看那手帕多像一条小船,若是我们两个能坐在上面一起游玩,那该有多好!”
秦开说:“等我长大了赚到钱,我就买一条船,专门请珠儿兄弟去游玩。”
“真的啊?开哥你太伟大了!”珠儿兴奋的真想抱住秦开亲一下,不过她有点不好意思,便拉住他的手摇着:“开哥,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吃饭!我们到哪里去吃饭啊?”秦开四下张望,附近连一间房屋都没有。
“离这儿不远就有一家饭馆,我们骑马去!”珠儿拉着秦开的手就走。
“那还有一套新买的衣服呢!”秦开想要拿着衣服。
“不要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一套更好的!”
秦开惊讶的看着珠儿,心想这位小兄弟家里一定很有钱,简直是挥金如土。
“想什么呢,不就是一套衣服吗!谁拣去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就喜欢让别人高兴!”珠儿很天真的说。
秦开心里一热,珠儿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长这么大除了父母和女乃女乃外,还从来没有人像珠儿这样对他好。那次他从胡人军队小头目那里逃月兑后,本来是想逃往内地的,可是却稀里糊涂的跟着一伙人逃到了东胡,被一个黑心的炭场场主强行逼迫做了童工,真是刚离开虎穴,又进了狼窝。炭场一共有几十名工人,他们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却很少吃上一顿饱饭,夏天每人发一条短裤一个褂子,冬天发一套破旧的棉袄棉裤防寒,这就是他们拼命干活所取得的全部报酬。这些工人多数都干不了三年就陆续地死去,有的是累死的,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被活活打死的。秦开知道,如果不设法逃出去他最终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但是炭场养了十几名凶悍的打手,只要抓住逃跑的人,多数都是乱棍打死,他哪里敢跑哇!秦开没跑,他在等待机会。机会终于来了,今年开春他染上了春瘟(流感),在他深度昏迷的时候,厂长命人把他的工作服扒下来,穿上了他原来穿的燕国衣裤,用运炭的独轮车把他推到了荒郊野外丢弃了。偏巧这时候下了一场大雨,他被暴雨激醒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明白了,自己是被当成死人扔出来了。因为这是场里的规定,无论死人还是活人都不准穿着场里的衣服离开。他看着自己身上又瘦又小的衣服,知道自己的确是长高了许多,因为当年这身衣服自己穿着曾经是又肥又大。就这样他连滚带爬挣扎着逃了出来,因为身上穿着燕国人的衣服,沿途他不敢走大路进村庄,只能走偏僻的小路;不敢进村子里讨饭,只能在野外采摘野果野菜充饥,尽管如此,他还是多次遭到胡人的攻击,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人只有在困境中才知道亲戚朋友的重要,珠儿对他的好让他感激不尽,他现在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珠儿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珠儿,你干嘛对我那么好?”秦开用力握着珠儿的小手,ff8发自肺腑的问了一句。
“我对你好吗?我自己怎么没有感觉!”珠儿笑了笑,“我只不过是想当一回扶危济困的大侠,是你圆了我的梦,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你真的不讨厌我是燕国人吗?”。秦开边走边扭头看着珠儿,忽然觉得他一点都不像胡人,心想说不定他的父母早先也是燕国人呢。
“我才不管什么燕人胡人呢,我只喜欢我喜欢的人!开哥,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好开心,我和爹娘说,一定让你留下来,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天真无邪的珠儿把自己心里想的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如果你爹娘同意当然好了,只怕是他们知道我是燕人会一刀杀了我。”秦开依然有些担心。
“没事的,你现在穿的是胡人的衣服,说话和当地人也没有多少差别,你就跟爹娘说你是胡人好了。”珠儿也担心爹娘知道秦开是燕人肯定不会收留他,爹娘出征打仗,杀的就是燕国人,燕国人和爹娘有着刻骨的仇恨,爹娘怎么可能把仇人留在身边呢!
“万一你爹问我家住哪里咋办?”
“你就说你爹娘从小就死了,这些年一直在外流浪,也记不起来家在哪里,我爹就是想调查你也没处调查,你说我的主意好不好?”珠儿现在就是想把秦开留下。
“珠儿你真聪明,若是你爹能同意我留下来,我一定好好的感谢你!”
“你说的可是真话?”珠儿扭身站住,松开了拉着秦开的那只手,毛嘟嘟的一双杏眼看着秦开,目光中闪烁着天真和烂漫。
“当然是真的了,到时候你让我干什么都成。”
“那好,我现在就让你办一件事,行吗?”。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保证没问题。”
“开哥,我想让你抱着我在地上转三圈,你敢吗?”。
珠儿说完,心里一阵紧张,担心会被秦开拒绝,那样的话她会很没面子。
“我还以为什么难事呢,别说是三圈,就是三十圈也成!”秦开说着张开臂膀把珠儿抱起来,快速的旋转了三圈,然后轻轻地放下。
珠儿顺势坐在地上咯咯地笑着,指着秦开的鼻子说:“开哥,你真坏,人家还没准备好,你就……”忽然看见秦开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晃悠了几下“咕咚”一声倒了下去,后面想要说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原本就营养不良的秦开本来肚子里就空空的,再加上空月复洗澡和刚才的急剧旋转,顿时造成了急性低血压休克。
珠儿慌慌张张的把昏迷不醒的秦开抱在怀里,急切的喊着:“开哥,开哥!你这是怎么啦,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感觉到他的额头是冷冰冰的,两只手也是冷冰冰的,好像真的死了。
珠儿急得哭起来:“开哥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说过的你要买一条船带我去游玩,你不能说了不算!开哥,你快睁开眼睛啊!呜呜……”
眼泪滴滴答答的掉在秦开的脸上,有几滴居然流进了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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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都城外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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