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红鸟云端归去来
步曼舞瞧热闹瞧的很乐。一时走神,险些从房顶上滑了下来,赶紧蹲下来用手扶着,仍是忍不住要笑。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目光投了过来,下意识的抬眼去看,却见公子泽和凌望南就站在不远处的房前,不知在说些什么,却一齐抬头,看着她。
她不动声色的别开眼,金九公已经纵回她的身边,笑眯眯的道:“舞儿,试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她一愣,侧头看去,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落锦。离的虽不太远,可是那三人声音都不大,自己这谛听新学乍练,哪里听得到?
金九公笑道:“怕什么,快试试,他们又没说不能听!”一边在她耳边,小声的念了口诀中两句。然后从发上拔下木簪,慢慢的,依次刺过那穴位。
反正听不到,也没什么丢人的。她便依着金九公的指示,他的木簪走到哪儿,心思便跟到哪儿,直过了三几次,才觉得小月复一热,似乎多了一点儿莫名的气息。起初杂乱,慢慢变的凝聚,依稀在体内走出一条路径。
便像是在梦中一般,公子泽的声音传来,哼道:“……众口铄金,流言说多了,也就是真的。顺其自然,要等多久?为何不加上一把火?”
真的假的啊?这谛听,真的有用!她微微一震,心思立刻就分散了,再听不到半点儿,金九公瞪眼看她,她讪讪的陪了个笑,又去努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凌望南道:“既要行翻覆之事,我自然不会去求甚么仁义之名。”
公子泽哧笑,道:“错,这仁义之名。是非求不可。”
凌望南语塞,半晌方轻叹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小锦,你便放他的鸟儿出去。”
天空这么大,一片空旷,也没见有什么鸟儿布满了天空。落锦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能禁止鸟儿出入?居然能弄到公子泽的讯息都没办法传出?便听落锦脆生生的应一声,公子泽笑道:“我只不过知会你一声,哪里用的着她放?”
凌望南道:“好,我已经知道了。”一边转身走开。
落锦笑道:“泽哥,你把你的追夕藏在哪儿了,我怎么不见?”公子泽不答,转身便走了。
这就完了?才刚开始偷听呢!步曼舞有点儿扫兴,看了金九公一眼,金九公倒是笑眯眯的,步曼舞便问道:“公子泽也会训鸽子?”
金九公笑道:“是啊,这小子好像什么都会一点儿。若不是性子太过狠绝,我老人家倒真想收了这个徒弟。”
步曼舞轻轻点头,看下面人鼠大战已经差不多结束,狼狈不堪的侍卫们正在整理残局。俊王也已经闻讯赶到,似乎还没模清状况,正怒气冲冲的骂人。有个侍卫垂手站在他面前,小声的解释着什么。凌平疆却站在不远处,垂了眼一言不发。他显然也被田鼠咬到,身上衣衫微见零落。
这孩子还真是挺能忍的,明明就要气炸了,脸色都是青的,这会儿却是面无表情。步曼舞赞叹一声,正想试着听听那侍卫说些什么,金九公却眯了眼笑道:“这小子玩毛了,只怕今晚就要动手。”表情却是一派幸灾乐祸,一副终于等到了的样子。
她微吃一惊:“怎么动手?”
金九公嘿嘿直乐,抓住她手臂晃两下:“他肯定要来害我老人家,舞儿,你可得好好看着我,莫要我正睡着睡着,就被人把脑袋摘了去。”
她啐他一口:“师父,这也是能乱说的?”一边盯着凌平疆细看,心想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吃哑巴亏的,就算他肯,这些侍卫,又哪有一个是吃素的?金九公是不是有点儿玩的太过了?可若是当真不妥,凌望南为什么不阻止?皱起了眉心,转头问:“这些侍卫,功夫好像不错,师父你能打的过几个?”
金九公笑道:“我老人家怎么会欺负小辈啊!”
她便转而去想是不是该把金九公的床上堆个木人儿?李代桃僵一下?
忽听马蹄声响,落锦骑着马,从一旁漫跑而过。看到房顶上的两人,略略向这儿一拨马头,打了个招呼,又拨马奔开。俊王回头瞥见,立刻把这儿的事抛在脑后,急匆匆拉过一匹马,便追了过去。
这位俊王爷,心里除了,大概没别的吧?不过,凌平疆小脸上,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还真是好笑,这张脸哪里像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啊?真是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啊!
步曼舞正无语,金九公却啧的一声。此时居高临下,什么都看的加倍清楚,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便见有几只红色的鸟儿,轻飘飘的飞入云空,而不远处,正是凌望南装扮的公子泽,正负手站在村头,看上去甚为悠闲。
这红鸟,遥遥看去。毛色莹亮,红的有如玉质一般。自他掌中月兑出,便如yu女投棱,直冲入云宵,速度极是快捷。金九公笑道:“这甚么追夕,果然不错。”步曼舞随口应了一声,目不转晴的看着。
追夕,蛮大气的名字,隐隐有追逐日月之意。这种鸟儿,好像在哪儿见过啊……哦,对了。那天与凌望南在天助谷,便见过一次。而且落锦当日,也说过,是为了追一只鸟儿,说是样子不是本地的鸟儿,一时好奇,一路追下,才撞到公子泽。
只不过,真的是“无意中”撞到吗?步曼舞忍不住耸耸肩,只怕不会这么简单罢?
这种红鸟,确名追夕。看起来虽不起眼,却飞的极高极快,又甚为伶俐机警。公子泽很早就训练它来传递讯息。当日之所以与落锦相识,其实也是因为这鸟儿,落锦自小便极喜接近各种飞鸟,无意中看到空中有奇异的红鸟来回,便千方百计的想要抓到看上一看。公子泽的红鸟虽训练有素,但落锦却是家传绝学,几次之后,竟真的被她引下一只,看到了鸟儿腿上的竹筒。
幸好公子泽为人极是谨慎,竹筒中的信,全是说的寻常言辞,真正的讯息,却是以隐语所写,落锦本就是游戏心情,也不在意,随手放回,但公子泽却是一接到信,便知有人动过。寻迹而至,发现了落锦。这之后才设计把落锦引到天助谷,刻意结识……
这诸般情形,步曼舞自然不知,但推想下去,也能猜到个大概。既然猜到了红鸟是传递讯息,那刚才公子泽那句话便不难明白,想来他是要通知京中的什么人。传播一点流言,以助之后行事。
想一想,真的蛮复杂的,可是竟不再觉得困扰,微微一笑,对金九公道:“师父,这谛听之技,真的蛮有意思,就是不太厚道。”
金九公捋着白须,仍是东张西望,随口答道:“是吧?我老人家会的东西可多着呢,慢慢来,有你女圭女圭学的。”
略略迟疑了一下,她仍是笑答:“哦!”一边回手扶了金九公的手臂,笑道:“师父,我们下去罢。”
…………
有点儿提心吊胆,等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晚餐时,俊王爷和凌平疆居然都没露面,只打发侍卫来说了一声。金九公照例吃的很快很爽,吃完一抹嘴,便道:“舞儿,咱们走了。”
坐在她身边的公子泽,微微一笑,仍是慢条斯理的吃他的饭,似乎全不在意。打横坐着的凌望南却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她。他似乎一直都没动过筷啊……这样飘扬的青袍,穿在公子泽身上,便显的料峭,穿在他的身上,却仍是温润,两人擦肩而过,他终于还是叫:“曼儿。”
她若无其事的答:“嗯?”一边含笑回头,等他开口。他微微迟疑,还没来的及说什么,金九公已经拉了她,走了出去。
外面天刚刚擦黑,户户都冒着炊烟,稀疏的村落中,处处一目了然。金九公显然兴致勃勃,左右一顾,笑道:“就这个时辰,刚刚好。等我去村西头偷只猪。”
呃?步曼舞无言,老人家便神出鬼没的去了,没一会儿,果然悄没声息的抱了只小猪仔回来,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呜呼了,很安静的待在他怀里,金九公把猪放到自己的床上,又堆上些被子木头,布置停当,一拍手:“好了!替死鬼找好了!”
步曼舞有点儿哭笑不得,为什么再正经的事儿,被他老人家一做,便像是一个游戏……其实真的很怀疑,他只不过是为了玩罢了,哪里是为了南郡或者凌望南?
趁着侍卫们都在吃饭,两人鬼鬼祟祟的潜过去,埋伏在俊王门外的大树上,苦苦的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凌平疆从自己房中出来,谨慎的东张西望,然后走进俊王的房间。
树梢上昏昏欲睡的金九公顿时坐的直了,兴味盎然的道:“可来了!”
她努力的运功,努力的偷听,听的是敌人的讯息,更加的理直气壮。夜中本就安静,相距又不甚远,步曼舞屏气凝神,便听到凌平疆的声音道:“三哥。”
俊王爱搭不理的声音道:“你不睡觉,来这儿干什么?”
“看看你啊!”凌平疆语含嘲讽,老气横秋的道:“你看看你!被个野丫头打成这样子,皇室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什么?落锦果然出手教训他了?只听啪的一声,俊王似乎是摔了杯子:“臭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你自己没出息,还不让别人提么?”凌平疆犹带童声的声音哼了两声,忽然提高声音,道:“你看这是什么?”
俊王讶然道:“九龙佩?”
凌平疆道:“不错,正是‘如朕亲临’的九龙佩。”
俊王讶笑道:“你小子行啊,这东西都被你弄到了,你弄这个来干嘛?”
凌平疆怒道:“凌定国,见九龙佩,如御驾亲临,你不跪下,还在这儿废甚么话。”
“呵……”俊王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行了行了,平疆,这东西也是能玩的么?还不给我。”
凌平疆显然气的抓狂:“凌定国,住手!你想抢九龙佩吗,你想找死吗?这是父皇亲手给我的!”房中静了一息,不知俊王做何表情,他的声音更是愤怒:“父皇知道你没用,所以才赐我九龙佩,说我年少,不会引人注意,要我抓住机会,杀了凌望南。”
俊王半信半疑:“杀了凌望南?皇兄不是说带他回京么?”
凌平疆沉声道:“父皇说他诡计多端,必须早早剪除,才能免除后患。”
俊王笑道:“一个光杆王爷,还能翻了天不成?”
“父皇深谋远虑,你懂什么?”
俊王哈哈一笑,似乎是拍了拍凌平疆的后脑勺,惹来凌平疆一声怒骂,俊王笑道:“父皇啥时跟你说的?他有皇兄和我不用,让你个小孩子来杀人?就是说出天来,我也不信。”
凌平疆怒道:“蠢货,你除了女人,还知道什么?要不是你太没出息,父皇怎么会不选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你知道那老头那天在鸟儿身上写什么?他写的是癞蛤蟆!他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俊王愣了一下:“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老头和那个女人,把你当猴耍,凌望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你出丑,亏你还毫无所觉……”
俊王果然也被他说起了怒气,怒道:“不错,真是欺人太甚!”
…………
步曼舞有点儿走神,听着凌平疆冷言冷语的挑拨,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凌望南说凌裕会不会没死,那凌裕如果真的没死,该不会是附身到这凌平疆身上了吧?否则,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言念及此,不寒而粟,金九公拍拍她手,小声问道:“女圭女圭,怎么?”
她便附耳把自己猜测说了,金九公摇头道:“不可能,这么女敕的本事,哪可能是凌裕那只老狐狸?他再奸滑也躲不过天,我老人家担保,他早就死透了。”
原来这样的本事叫做女敕……步1000曼舞只好点头,想要再去听,可是那谛听内息的路径,本来不熟,金九公既然不指引,自己也走不通,试了几次,仍是不顺,自然是什么也听不到。却见金九公越听越是皱眉,忽然拉着她,轻飘飘的跳下树来,道:“这小子果然够狠。”
她问:“怎么?”
金九公道:“他要凌定国装病,把南儿和公子泽引来看视,然后用毒烟毒死。得手后再照样把你们引来……”看她仍不明白,随手拍拍她:“傻丫头,毒烟不认人,毒死两人,余下的人也活不了!他是想连他这位三哥一起杀了啊!小小年纪,做事竟这般阴狠,此子不可留!”
嘴里说着,已经飞快的潜回步曼舞所居的卧房,步曼舞正想提醒他房中的不是凌望南,金九公已经弹身跃入,公子泽与凌望南两人竟都在室中,若有所待。
金九公飞快的说了,公子泽还未听完,便是微笑,插言道:“真是低估了这小子,果然够狠……居然连凌定国也不放过,那么,我们这一换装,倒是枉做小人了。”
难道这换装,倒是为了凌望南的安危吗?步曼舞并不抬头,只做未闻,公子泽环顾室中,浅浅的勾了唇角,微笑道:“我此时倒真是相信,凌裕是真的死了,若不是万般无奈,不会把个希望,寄托在这么个毛孩子身上……要说凌裕这几个儿子,倒是凌平疆最像他的性子,阴险狡诈,自以为是,若是磨炼几年,大概也可以兴些风浪,奈何现在,着实是女敕了点儿。”
凌望南微微沉吟,便转头问公子泽道:“可有能解毒烟的药物?”
公子泽看了他一眼,便是一笑:“凌望南,我倒不解了,为什么你的办法,总是这么被动?从来都不肯多走上这么一步?”
凌望南默然,道:“如何多走一步?”
公子泽悠然笑道:“你不知?”
凌望南道:“凌定国罪不至死,他不能死。”
“不错,他还不能死,跟罪不罪,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暂时还有点儿用处罢了。凌望南,既然连你都不知道凌平疆随行,那京中,只怕也没几人知道,他喜欢玩神秘,我们也是方便,不如就随手杀了。”
几人竟都默然,对方虽是小小孩童,却没人说的出一个饶字,公子泽一笑,习惯的负了手,在室中微微踱步,笃定的道:“杀这么个小毛孩子,随手一刀,倒很简单,不过终究还是让他自己杀自己有趣些……这次来的侍卫,都是俊王府的人,显然不知内情,只怕连这位新国主,也是不知的。所以这毒烟,一定是凌裕给凌平疆的,凌平疆急于求成,定会亲自放这毒烟,但是又怕尚有意外,所以身边一定会带上侍卫……所以,我们只消在得了信儿后,让落锦把凌定国引到山上……借了村东石磨边的那地势,风向一定是向西的,我们站在上风头,他们站在下风头,不管是凌平疆还是侍卫,轻轻松松,便是一锅端……就算当真老天不作美,那堵石墙,也是绝佳的一个避风所在。”
凌望南皱了皱眉,不置可否,便向外走,公子泽笑道:“你要通知村民,只怕会走漏风声……让俊王这对蠢兄弟,背上个屠村滥杀之名,岂不是一举两得?”
凌望南只做未闻,仍是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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